你爺爺?


    齊妙心裏不悅,總覺得那話是在罵人。但這個時候她若是不依不饒,那就是她不懂事兒了。輕歎口氣,點點頭,說:


    “既然爺都這麽說了,那我自然要聽的。以後……若是老姑再欺負我,到時候我就找爺斷官司了。”


    “行。”梁宿友點頭,隨後有找補的說,“你老姑比你大一輩呢,不會跟你一樣的。放心。”


    什麽叫不會跟她一樣的?


    齊妙不悅,剛要開口反駁,梁春林卻滿意的點點頭,揮揮手讓大家夥兒散了。隨後看著梁宿友:


    “老弟今兒處理的不錯,也算是合情合理。以後不管他們姑侄怎麽樣,孩子還是老梁家的人,雖然改了姓但也不能不管。”


    “對,老哥哥說的是,以後肯定不會不管。這個……哥哥放心。”梁宿友態度超級的好,各種點頭哈腰。


    說到底,這梁氏族長不過也就是雷聲大、不下雨的主兒。看著剛正不阿,可處理事情,也是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


    不痛不癢的嗬斥幾句,看著很像回事兒,其實啥都沒解決。


    齊妙翻了個白眼,沒有吱聲。梁金山走過來,看著梁宿友,說:


    “二叔,今兒既然你當著大家夥兒說這話了,日後我可就按照你老說的來辦事兒了。當初孫師爺走的時候,把孩子托付給我,我不能言而無信。萬一縣太爺真來了,我沒法交代,你說對不?”


    “那是,那是。”梁宿友忙不迭的點頭,一臉受教的態度。


    梁金山不吃這套,繼續開口又說:“我今兒把族長喊來,也是讓他做個見證。日後二嬸子跟霞妹子再來找事兒,到時候可就別怪侄子翻臉不認人。”


    “哎,知道,知道。”梁宿友再次點頭。


    梁廬在旁邊站著,瞅著差不多了走過來,說:“爹,讓三弟、弟妹在這兒陪陪吧,咱們回家去,家裏也一堆事兒呢。山子,我們先走了。”


    說著,拉著梁宿友頭也不回的出去。


    齊妙站在原地,看著梁廬的背影,突然發覺梁家的三個兄弟,除了老大,其他都不白給。老大不務正業,一門心思玩樂,想著把閨女嫁到有錢人家自己享福,沒有出息。


    老二平時不說話,可這心懷叵測,心思轉換的速度,的確不容小覷。再來就是自己的便宜爹,韜光養晦,也替兒女打算著。


    梁家老宅看似平靜,可這其中……


    “三大爺,謝謝您今兒過來幫我妹子。漢森……感激不盡。”梁漢森走上前,抱拳行禮。


    梁金山見了,笑嗬嗬的伸手,攔住他的動作,搖搖頭,說:“傻孩子,這麽客氣做什麽。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你盡管去找三大爺,三大爺肯定得管。”


    “是。”梁漢森再次抱拳,畢恭畢敬。


    原來,梁金山猶如從天而降,是梁漢森給找來的。齊妙跟曹氏互看一眼,紛紛點了點頭。村民們陸陸續續的送走。基本上每一個走之前,都說以後有事兒吱聲,不會不管的話。


    農家人實誠,在得知齊妙被賣去窯子之後,沒有不同情他們的。把人送走,齊妙將大門掛上,一家四口默契的進了裏屋。


    灶膛內的火幸好轉成了小火,沒再添柴。不然這葷油……就算白瞎了。


    曹氏一臉陰沉,梁安一臉無奈。


    齊妙跟梁漢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吱聲。


    良久,曹氏看著梁漢森,說:“兒子,今兒做的不錯,你能想著把你三大爺喊來,的確是長大了。”


    梁漢森莫名被誇獎,不禁撓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曹氏看著齊妙,伸手把人拉到跟前,繼續又說:


    “下次你老姑再欺負你,就像今兒這般,偷摸揍她,沒人知道。”


    齊妙聽了,眼神瞟向梁安,後者非但沒有阻止,還點點頭,表示讚同。


    艾瑪,真是親爹娘啊!


    小妮子重重“嗯”了一聲,咧著嘴笑了。


    曹氏變臉猶如翻書,看著梁安,怒氣衝衝地說:


    “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不管,必須分家,一定要分家。你看看你二哥,你二哥肯定已經發現了什麽,不然……不能給你爹出主意。”


    梁安坐在一旁,一言不吭。齊妙瞅著曹氏的樣子,一臉懵逼。這……這轉的也太快了啊!剛才還是“總結大會”,這會兒……


    “孩子他娘,這分家我也想。要不……咱們就什麽都不要,肯定就……”後麵的話,直接被曹氏瞪回去了。


    曹氏眼睛不小,瞪起來自然驚人。


    “不要?你就是把那些東西都拿出來,他們也得覺得咱們藏私。更何況那是你的嗎?是你的嗎?”曹氏激動,不同的拍著火炕,發出“砰砰——”巨響。


    齊妙作為女兒,這個時候如果不吱聲,那就說不過去了。忙走過去,拉著曹氏的手,看著梁安輕聲的道:


    “爹,這就是您的不對了。就連您都是我娘的呃,您覺得您有東西是您的啊。”


    齊妙這話,完完全全生搬硬套前世朋友圈的“名句”。可聽在梁安跟曹氏的耳朵裏,卻成功等他們阻止了爭吵。


    曹氏重重歎了口氣,看著為難的梁安,無奈的說:


    “罷了罷了,自打跟了你回了這老宅我就知道,安生日子肯定是沒有了。算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對我不錯,看你的份兒上……我也不能跟他們一樣的。”


    梁安見曹氏退步,歡喜的不行。憨憨的笑著,一臉蠢萌。曹氏起身,看著當家的又道:


    “你出來跟我靠油。兒子,幫你妹把屋裏的東西歸置歸置。你爹拿了爐子,幫著把火生了。”


    “知道了,娘。”梁漢森點頭,目送父母出去之後,拉著齊妙上下看了看,問,“你……真踹老姑了?”


    齊妙點頭,沒有隱瞞。


    “真棒!那樣就該揍她,反正沒人相信。”梁漢森說完,伸手輕摸她的頭發,又說,“不過妹兒,你今兒倒是讓哥刮目相看。那梁老牛多擰的人啊,你居然能跟他嗆嗆。”


    梁春林,外號梁老牛。意思是擰、倔、強的意思。孩子們當麵不敢叫,但背後都這麽說。


    齊妙聳肩,把那套洗幹淨的茶具擦幹,放在箱櫃上,說:


    “不然呢?總不能讓他牽著鼻子走,扣上一個‘不孝’的帽子吧。哥你發現沒有,他基本上今兒就沒做什麽。看著像是主持公道,可最後呢?雷聲大、不下雨。”


    “這就很不錯了。”梁漢森脫鞋上炕,把炕裏散落的被子疊好,又道,“妹兒,你分家這事兒本身就是‘不孝’。他能讓咱爺在院子裏說出那番話,就算幫你了。再多……不可能!”


    齊妙蹙眉,剛要反駁——


    “你這被子不錯啊。少說得八兩銀子一條呢。對,肯定是八兩銀子,是不是瑞蚨祥的?”梁漢森一臉“我很懂”的樣子,不禁讓齊妙點點頭。


    脫鞋上炕,拿起另外一條被子,說:“我也不知道具體,別人送的。但確實是瑞蚨祥的。哥,你怎麽知道的?”


    “你先別管我怎麽知道的。誰送你的?這兩條可是近二十兩銀子呢。”梁漢森滿臉驚愕,生怕妹子被人騙走的模樣。


    齊妙故作神秘,湊到他跟前,小聲的說:“哥,你信鬼神嗎?”


    廚房內,梁安用勺子把靠出來的油水舀進壇子裏,不安的瞅著媳婦兒。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若是央求回家做飯,他應該會……


    “好好幹活兒,別胡亂瞅。今兒我不會回去做飯,隻吃現成的。”曹氏清冷的一句話,讓梁安頓時打了個哆嗦。


    幸好勺子裏麵沒有油,不然撒了就白瞎了。乖順的猶如貓兒一般,繼續舀油,不敢吱聲。良久,曹氏繼續又說:


    “通知你一件事兒,打今兒起,什麽‘賢良’、‘孝順’,我全然都不顧了。以後老宅誰讓我不痛快,我也會讓她不痛快。我什麽手段你知道,在主家我也沒怕過誰。”


    梁安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下。放下勺子,搓了搓手,看著媳婦兒吞吞吐吐的道:“那個……孩兒他娘啊。咱們能不能……”


    “不能!”曹氏這次發狠了。盯盯的看著他,一臉嚴肅的說,


    “安哥,今日的事兒你也看見了,那是奶奶嗎?那有老姑的樣子嗎?猜逢你藏私,給閨女買房子。不說咱沒買,就是買了能怎麽的?”


    “我知道,我知道。妙兒受委屈了,你也受委屈了。看我,看我還不行嗎?”梁安太了解媳婦兒,在外麵做事,閱曆、心思自然要比普通農家人婉轉很多。


    可是……


    曹氏看他左右為難的樣子,重重歎口氣。將靠好的油梭子放在盆裏,繼續又道:


    “我能答應你的就是……隻要他們不惹我,我便什麽都不說。但是今日,我肯定不會回去做飯。”


    “哎,行,都聽你的,聽你的。”梁安忙不迭的點頭。隻要媳婦兒答應不跟他們一般見識,那就沒事兒了。


    曹氏看著一臉天真的丈夫,好笑的搖搖頭。不能說梁安不好,隻是有些時候不願意麵對現實,把所有的事情……都太理想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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