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益和布莊的馮掌櫃吃完中午飯回到店裏的時候,卻隻看到兩個夥記在,並沒有看到自己的侄子馮遠誌,於是問兩個夥記,“你們帳房呢?”


    夥記回答:“侄少爺在內堂午休,要未時才醒,讓我們不要打擾他。”


    “胡鬧,他是帳房,如果有客人進來買東西結帳怎麽辦?”


    夥記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他說,如果是小生意的話,就讓我們自己處理。除非是大生意,否則不要吵醒他。”


    “他每天都這樣?”


    “呃,大概有三、四天了吧。他說讀書人一定要養好精神,否則容易困乏讀不進書。”


    馮掌櫃聽完這話,頓時氣得胸口作痛。


    他陰沉著臉走進內堂,果然看到自己的侄子正躺在長榻上睡得正香。


    看到這一幕,馮掌櫃真想一腳把他踹醒。


    然而對方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坐到自己的書桌前,馮掌櫃看著放在上麵做得亂七八糟的帳本,更是倍感頭痛。


    他現在是無比後悔當初作出讓侄子馮遠誌頂替蘇真做帳房先生這個決定。


    當初他是看在弟弟開口求他的份上,而且想著侄子馮遠誌畢竟是自己人,遠比外人要靠得住,這才答應讓馮遠誌頂替蘇真做帳房的。


    雖然馮遠誌沒有做過帳房,但他畢竟讀了這麽多年書,做個帳房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就算他不會,也可以跟蘇真學嘛,反正他當時手裏還握著蘇真的工錢,他相信蘇真不敢不教。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蘇真也是有問必答沒有隱瞞。


    他還私下問過侄子馮遠誌,問他學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會的地方。


    馮遠誌答得很輕鬆,說這有什麽難的,一看就會了。


    甚至蘇真做到最後一天的時候,還當著他的麵問馮遠誌還有什麽問題沒有,馮遠誌也親口說了沒問題。


    馮掌櫃覺得這一下妥了,於是給蘇真結清工錢讓他走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到第二個月月初開始做上個月的帳本時,他這才發現馮遠誌根本不會做帳。


    他所說的會做帳,根本就是按自己的想法亂做一通的混帳。


    不僅帳目做得亂七八糟,而且金額也完全對不上,根本就是胡來。


    你說做帳做不好也就罷了,大不了他出高價去請個懂行的帳房先生過來教一下也行。


    可問題是,相處的時間越長,他發現馮遠誌的毛病越多。


    平時店裏沒客人的時候,他會理直氣壯地做自己的事,不是看書就是練字,完全還把自己當成一個準備考科舉的考生。


    隻要不影響到生意,對於這種行為馮掌櫃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忍了。


    可問題是,發展到後來,有客人買完東西來找他結帳和找零的時候,他竟然對客人板起了臉,一副嫌對方打擾他讀書的樣子。為此還得罪了不少客人。


    經過馮掌櫃的斥責後,他這才收斂一些,但還是會不時流露出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對店內的夥記更是呼呼喝喝絲毫不放在眼裏,完全把別人當成了下人。


    果然驗證了他平時最喜歡掛在嘴邊的那句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仿佛在他眼中,除了讀書人以外,其他人都是下等人。


    如今更過份,幹脆睡起了午覺連客人也不管了。


    還美其名曰地說:讀書人一定要養好精神,否則容易困乏讀不進書。


    馮掌櫃深深覺得,自己請回來的根本不是帳房,而是一個祖宗。


    最要命的是,他還不能把馮遠誌辭退。


    否則不僅他弟弟和弟妹會過來鬧,馮氏其他宗親也會罵他隻顧自己發財,不顧其他兄弟死活。


    真要讓他們這樣一鬧,他在族裏的名聲就壞了,下次有什麽事也不會有人幫他。


    這一回,他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對侄子馮遠誌越不滿,對被其頂替的蘇真就越懷念。


    他現在想起蘇真,想到的全是他的好處。


    平時做事認真負責就不說了,帳房方麵的工作更是無可挑剔,他就沒見過蘇真有讓他煩心過的時候。


    最難得的是,蘇真還天才般地想出了“買一送一”的法子,為他這間新開店很好地打開了局麵。


    之後買夠多少錢就送小禮品的促銷做法也行之有效,雖然現在外麵有很多店鋪也有樣學樣跟著這樣做了。


    他一直覺得,隻要蘇真願意想的話,以他的腦子一定還能想出其他更好的促銷辦法。


    可惜現在人都走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早知道這樣,他說什麽也不會讓眼高手低、一事無成的侄子頂替蘇真。


    馮掌櫃現在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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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益和布莊的馮掌櫃為當初的糊塗決定唉聲歎氣時,uu看書.uknsh聚雅齋的金掌櫃卻一臉喜氣地來找當家匯報一件事。


    聽完金掌櫃的匯報後,聚雅齋的東家半信半疑地問:“你是說,江南蘇元府最大的書坊長慶坊想從我們這裏進一批新書?”


    “是的,當家。那位李管事自稱是長慶坊的買辦,他這次特意來京城,是想代表長慶坊采購《梁祝》和《仙俠》的一二卷。


    每本各要五千本,一共是一萬五千本。對方還承諾,如果賣得好的話,以後還會繼續大批量采購。


    我私下裏派人查過他的身份,對方的確是長慶坊的人。而且對方願意支付訂金,這樣我們就不怕別人耍花樣了。”


    “那他們有什麽條件?”


    “他們要求每本書的進貨價比外麵普通書商要低一成。”


    “一成不行,最多隻能低半成,否則消息泄露的話我們不好跟其他書商交代。”


    “是,當家,我會再跟他談談。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很想要這批貨。


    據說《梁祝》和《仙俠》的名聲已經傳到江南一帶,都是來京城參加會試的學子們在看過這兩本書後慢慢傳開的。”


    聚雅齋的東家想了想,然後若有所思地說:“老金,我有種預感,或許蘇真這小子,將來真有可能成為上百年來,唯一一個不是憑借詩詞歌賦,而是靠寫話本名震大魏的大文豪。”


    金掌櫃搖了搖頭說:“當家,這也太難了,談何容易。”


    “的確,談何容易。去吧,跟長慶坊的人好好談,我等你好消息。”


    “是,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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