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壬生呆呆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雙目一片茫然。


    他沒有想到,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商業帝國,真的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商場如戰場,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原來,在這麽多年裏,不光是他處心積慮想要對付滬鴻集團,方滬鴻也在一直提防著他。


    在他還在執著於商業領域的爭奪時,方滬鴻早就更進一步,掌握了許多壬生集團涉及的違法犯罪記錄。


    違禁藥物的製造銷售、黑社會團夥的投資建設、開設**服務娛樂會所、違法占用耕地、行賄……


    方滬鴻掌握的證據材料多得讓他吃驚,甚至一些他早已經忘記的犯罪事實,都被揭露出來,曝光在了陽光下。


    多行不義必自斃……黃壬生看著辦公室外空空蕩蕩的助理間,腦海裏真的想起了這句老話。


    寫字樓外,警鈴聲由遠至近。刺耳的嘯聲穿過幾十米的距離,就算在十八樓的辦公室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來得好快!”黃壬生臉上露出一個苦笑,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慢慢挪動到窗邊,看著已近黃昏的天空,喃喃道:“小虎,爸爸對不起你!”


    然後,他朝窗外縱身一躍,消失在呼嘯的風聲中。


    ……


    ……


    孫陽拿著筷子,端著飯碗,盯著眼前的電視。飯桌前的電視裏,正在播放著晚間的新聞節目。


    一名長相正統的男主持人正在新聞直播間裏侃侃而談:


    “關於申華俱樂部強迫少年隊球員服用違禁藥物一事,最近有了新的進展。前方記者現在已經采訪到了申華俱樂部的發言人謝徽。讓我們來看前方記者的采訪。”


    電視畫麵切換到了一個露天的場所,孫陽一眼就看出來,這正是他們今天下午比賽的交大籃球館之外。


    正對攝像頭的,是一張剛毅的臉。無數話筒堆在他的麵前,畫麵外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謝教練,您現在是申華俱樂部的發言人,是不是要代表俱樂部說些什麽?關於今天警方掃蕩五人製足球賽場,宣布的有人使用違禁藥品一事,請問您怎麽看?”


    謝徽的臉色依然十分平靜,他說道:“首先我們俱樂部十分支持警方的行動。我們俱樂部永遠將少年球員的身心健康放在第一位,絕不會為了比賽成績而讓任何少年球員服用興奮劑!”


    女記者繼續問道:“但是聽說這次的違禁藥品事件就是和申華俱樂部有關,而且你們的領隊姚勇已經被警方帶走,據說他不但讓球員服用興奮期,更可能涉嫌強迫球員服用毒品?請問這些傳聞是不是真的?”


    謝徽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說:“這裏我們要向大家申明,關於姚勇的任何行為,俱樂部層麵都是完全不知情的。對於他的所作所為,我們也和警方一樣,正在進行調查。我們會積極配合警方,提供一切能夠證明事實的證據材料。同時,如果有任何新的消息,我們也會第一時間向媒體和公眾公布。我再次重申一遍,姚勇如果有違法犯罪的行為,那也是他個人的錯誤,與申華俱樂部無關!請媒體不要做歪曲報道,謝謝大家!”


    說完,謝徽擺了擺手,不顧繼續提問的記者們,轉身離開了。攝像機的鏡頭一陣搖晃,記者和話筒紛紛追隨著他,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走出了直播鏡頭的視線範圍。


    鏡頭切回了新聞直播間,男主持人義正辭嚴地評論道:“雖然申華俱樂部的新聞發言人反複強調,使用違禁藥物一事隻是領隊姚勇的個人行為。但即便如此,姚勇在擔任申華少年隊領隊期間的所作所為,難道申華俱樂部就不應該負任何責任嗎?他們要求媒體不要做歪曲報道,請問我們的報道,哪一點不是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之上呢……”


    孫陽看得津津有味,老爸孫承海突然敲了敲桌子,說:“好好吃飯!別光顧著看電視,飯都不吃了。”


    “哦!”孫陽趕緊扒了兩口米飯,用力咀嚼起來。


    孫承海看著兒子,問:“陽陽,你真的沒吃他們給的任何東西吧?”


    “沒有!”孫陽立刻答道,“哎呀老爸,您都問了幾百遍了!”


    孫承海自己也笑了:“嗬嗬,我這不是擔心你嘛?真是的,為什麽尿檢的結果三天之後才能出來……要是你真的被他們下了藥,我一定要搞死他們!”


    孫陽笑著說:“他們用不著您搞,已經半死不活了!”


    話音未落,電視裏的主持人接過一旁遞來的紙,低頭看了一眼,立刻激動地抬起頭,大聲說道:“本台剛剛接到的消息!今天下午五點左右,壬生集團的董事長黃壬生從自己十八樓的辦公室縱身躍下,跳樓身亡!關於這一事件,我們的記者已經出發奔赴現場,具體報道請收看今天晚上九點的晚間新聞節目……”


    孫承海搖了搖頭,說:“唉,做這種喪盡天良的生意,難怪要跳樓自殺!”


    孫陽嘿嘿一笑,繼續吃飯。


    ……


    ……


    “關於這一事件,我們的記者已經出發奔赴現場,具體報道請收看今天晚上九點的晚間新聞節目……”


    “啪”地一聲,電視機關閉了。


    方劍軍丟掉手上的遙控器,仰頭躺在自己的床上。


    這裏是他在校門口租住的出租屋,此時此刻,屋裏隻有他一個人。


    看到黃壬生跳樓身死的消息,方劍軍絲毫沒有覺得快樂。在他心裏,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


    從小到大,他見識了太多社會的陰暗麵。在這個社會上,永遠有類似黃壬生這樣的人物,為了權力、金錢、名譽等目的,不擇手段,費盡心機……


    黃壬生的死,並不能責怪滬鴻集團,也不能責怪別的任何人。要怪,隻能怪他陰險狡詐、作惡多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方劍軍的心裏竟有一絲陰霾。他總覺得黃壬生的死,跟自己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雲萍……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心裏又是一陣絞痛。


    他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幹淨無暇的女孩子。雖然她也跟社會上的兄弟們鬼混,但她總能帶給他一種別樣的超脫感。這個女子,仿佛是盛開在黑夜裏的一朵黑蓮花,黑得那麽純潔、純粹。


    他想起了得知她父親重病住院的時候,想要給她錢的場景。


    那是一個安靜的夜裏,她冷冷看著他遞過來的銀行卡,說道:“我並不是為了錢和你在一起的,你如果給我錢,不光是玷汙了我,也是玷汙了你自己對我的感情!”


    聽了這話,他內心感動,竟無言以對!


    如果,那時候自己堅持給她錢,後來的那麽多事情,還會不會發生呢?


    如果,她和我之間的感情不能用金錢交換;那麽她和黃壬生之間,是否就是簡單的**換金錢的關係?


    方劍軍簡直無法想象這一切,他隻能靜靜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就在這時,手邊的手機響了。


    他立刻抓起手機,查看來電顯示。在他心裏,萬分期待屏幕上能出現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名字。


    可惜,這個名字並沒有出現。


    顯示在屏幕上的,是“杜叔”二字。


    他心裏很清楚,這個人,是他爸爸的秘書。而事實上,這個秘書也就相當於他爸。因為,自從父母離婚之後,他從未和自己的親生父親說過一句話,所有需要和老爸溝通的事,全部通過這個杜叔轉達。


    現在,杜叔既然打電話給他,當然也就等於他爸爸有事要對他說。


    方劍軍接起電話,聽到話筒裏傳來了杜叔有些興奮的聲音:“喂,劍軍啊?”


    “恩,是我。”方劍軍平靜地回答道。


    “今天你爸他可開心了!你知道為什麽嗎?”杜叔的話音裏簡直有難以掩飾的笑聲。


    方劍軍皺了皺眉頭,說:“因為黃壬生死了吧?”


    “咦?你已經知道了啊?”杜叔似乎有些意外。


    “恩,我看了今天的新聞。”


    “哈哈!是啊!壬生集團終於被我們幹掉了!”杜叔放聲大笑,“真是值得慶祝的一天啊!”


    方劍軍假裝笑了幾聲,道:“恭喜杜叔了!”


    “你不恭喜你爸爸嗎?”


    “哦,麻煩杜叔代我恭喜他吧……”


    “……”杜叔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劍軍,都那麽長時間了,你和你爸也應該……”


    “好了杜叔,你勸過我很多次了。”方劍軍說,“我心裏有數!”


    “唉……”杜叔歎了口氣,才說道,“劍軍啊,其實黃壬生這件事,你也有功勞呢!”


    方劍軍覺得心裏“咯噔”一下:“這……怎麽說?”


    杜叔說道:“你以為你在學校裏的那點事能瞞過你爸?那個小姑娘是叫雲萍吧?還有和黃小虎打架的事……你爸可清楚著呢!”


    方劍軍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感覺如墜深淵!他穩定了一下心緒,開口問道:“那又怎麽樣?這和黃壬生的死有什麽關係?”


    “你不知道嗎?就是這些事,讓黃壬生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提前對我們開戰了……而你爸爸也正是因為黃小虎打了你,才大發雷霆,一定要置黃壬生於死地……說真的,要不是你,我們和壬生集團,也許還要再鬥好多年呢!喂?劍軍?你聽到了嗎?喂?喂?”


    方劍軍手一鬆,任憑手機掉在了地上。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這血的顏色,就像這個社會一樣的黑暗!


    他再也忍不住,轉身撲倒在自己的床上,“哇”的一聲,開始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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