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豎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地少人多,想混口飯吃不容易,所以當漢軍的招兵大旗豎起來的時候,大批閑散人員蜂擁而至,但這些人多是懶漢二流子光棍無賴,奸懶讒滑,素質低下。


    真正的良家少年是不願意吃糧當兵,被鄉親看不起的。


    但是這回不同了,十某上好的水澆地啊,那可是一家人一輩子都難以積攢下的產業,就算腦子再陳舊的老古董,也忍不住動心了,青年們更是心癢難耐,一個月一兩銀子,管吃管穿,軍餉根本不用動,當三年兵回來,那就是三十六兩白花花的銀子,足夠娶媳婦蓋新房的了。


    誘惑實在太大,以至於一些讀書人都忍不住動起了投筆從戎的念頭,不過他們的動機和那些老百姓有所不同,讀書人心懷天下,渴望出人頭地,正常的科舉途徑走不通,就隻好將一身所學貨於帝王家了,漢王出關以來的所在所為被大家看在眼裏,都明白這是一位有雄心有能力的雄主,跟著他混,少不得封侯拜將哩。


    洛陽城外的漢軍大營,門庭若市,人頭攢動,幾家歡喜幾家愁,以往招兵都很簡單,說的難聽點,隻要是個人就行,可是漢軍的門檻很高,年齡要求在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良家子弟,身體健康,能分清左右,而且要有保人才行,那些潑皮無賴根本根本看不上眼。


    一人當兵,全家沾光,十畝上好的水澆地,還免了三年的賦稅,進了軍營立刻發給全套被裝,時值冬季,發的全是厚實的戰襖,赤醬色的鬆江棉布料子,棉絮填的結結實實,比他們自家的衣服暖和多了。


    新兵蛋子們將新衣服換上,舊的棉襖交給家人帶走,小夥子們個個朝氣蓬勃,歡天喜地,整個河南省才招一萬人,報名的可遠遠超過這個數字,每個新兵都是十裏挑一的好小夥,不由得他們不驕傲。


    新兵陸續進營,等待他們的是一頓豐盛的大餐,豬肉白菜豆腐餡的餃子,用碩大的麵盆盛著,管夠!碗裏放著蒜瓣,碟子裏盛著醋,一人一個大海碗,想吃多少自己盛。


    菜肉餡的白麵餃子,那可是過年時候才能吃上的好東西啊,俗話說得好,好受不過躺著,好吃不過餃子,光是聞著餃子香,這些新兵蛋子們的口水就如同瀑布一般了,他們在夥頭軍的指揮下排隊領了海碗和筷子,盛滿了餃子蹲在地上大快朵頤,一時間全都是響亮的嘴唇相擊的啪啪聲,夾雜著噎著的聲音和飽嗝,知道的是新兵們在吃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豬圈呢。


    這通猛吃,吃的昏天黑地,足足半個時辰之後,新兵蛋子們才腆著肚子出來,十個裏麵倒有八個在打飽嗝,當兵吃糧居然能吃上餃子,要是讓家裏那些沒當上兵的夥伴們知道,還不羨慕死。


    吃飽了飯的新兵們在長官的帶領下順著校場走了三圈,消化消化食物之後才回軍營安歇,一水的嶄新大棉被,還帶著太陽的溫暖味道,長條大鋪,墊著厚實的褥子,條件比家裏好多了。


    還沒等新兵們讚歎完,更驚訝的事情來了,慈眉善目的小旗們打來了熱騰騰的洗腳水,請他們洗腳,新兵們感動的眼淚嘩嘩的,這哪是當兵啊,簡直就是掉到福窩裏來了。


    當晚,每個新兵睡覺的時候,臉上都掛著笑。


    ……


    新兵訓了三天,無非是做些隊列操練,簡單枯燥,不過新兵們依然是歡天喜地,在校場上走步子總比下田幹活來的舒服。


    漢軍專門挑出一些口齒伶俐的新兵,放他們回家宣揚當兵的好處,都是本鄉本土的人,從他們嘴裏說出的話,比蓋了官印的布告還好使,這麽一宣揚可了不得了,整天穿著大棉襖吃餃子,這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啊,老鄉們想方設法,托關係來投軍,就連家裏有點薄田的殷實人家也耐不住了,紛紛來到漢軍大營前。


    所謂征募一萬名士兵,隻不過是漢軍搞得饑餓策略,和東周爭奪天下,幾萬兵馬怎麽能夠,河南是人口大省,征募十萬壯丁輕而易舉,有錢有銀子,又有民心,不趁機大肆擴軍那是傻子。


    於是,漢王被百姓們投效的熱情所感動,又特批了五千的名額,不過條件比以往更高了,要求能識數,能寫自己的名字,結果比預想的還要好,很多新兵不但能寫名字,還能背誦三字經百家姓呢。


    五千員額隻是個幌子,實際上漢軍已經悄悄擴充了三萬多人,加上原來的兩萬五千人馬,總人數達到六萬之巨,素質還都不差,加以時日必然能訓練出一支強軍來。


    可是時間已經很緊迫了,據京城傳來的情報顯示,十萬周軍已經啟程,走得快的話,一個月就能打到河南,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讓這些士兵具備基礎的戰鬥力才行。


    大戰在即,元封絲毫不慌張,到底是征戰多年的宿將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是帶著一幫手下在外麵勘探地形,後方的事情都交給李琪處置。


    大批人踴躍投軍,其中不乏優良工匠,對這部分人的要求可以適當放寬,木匠、鐵匠、獸醫、廚子、裁縫,泥瓦匠,隻要是手藝人就能在漢軍大營裏混一碗飯吃,當然待遇不如戰兵那麽高,但也極其優厚,每月兩吊錢,管吃不管穿,屬於軍匠係列。


    銀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換來大批的物資和人員,在李琪的領導下,幕僚們的辦事效率很高,製造軍裝被服旗幟,打造兵器盔甲車輛,購買馬匹牲畜,建造營房,修繕城牆,一切進行的井井有條。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是寒冬臘月,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飄灑在中州大地上,寒風刺骨,大雪封路,河流結冰,草木枯萎,這個冬天格外的冷,而那些新兵也終於體會到了吃糧當兵的艱辛。


    每日天不亮就要被小旗粗暴的從溫暖的被窩裏喊起來去出操,慢一慢就有鞭子抽到身上,頂著冰冷的鐵盔,抱著沉重的長矛大刀,在冰天雪地裏操練,爬冰臥雪,但沒有一個人叫苦,漢軍不強迫人當兵,受不了苦想回家的放下兵器就可以走,外麵大把人等著進來補缺呢,不過那十畝地可得交回來。


    十畝地是小,麵子是大,都是正當年的壯小夥子,被灰溜溜的遣散回家,臉往哪擱?所以大夥都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第一場雪結束的時候,從陝西運來的軍火終於到了,一車車的長苗子火銃,黑黝黝冷森森,雪亮的刺刀直晃人的眼,聽說這是從西涼聘請來的工匠監造的呢,西涼火器甲天下的說法,在中原也是有口皆碑的。


    這些火銃隻有最優秀的士兵才可以裝備,紅褐色的十字交叉牛皮武裝帶,核桃木的槍托光滑溫暖,黝黑的槍管,黃銅的機件,還有綴著火紅色纓子的範陽氈帽和牛皮靴子,都是火槍兵的標準配備,比起普通步兵的長矛大刀,綁腿布鞋,不知道威風了多少倍。


    所謂最優秀的士兵,並不是指體格魁梧,武藝高強,能打十個八個,那種人士直接編入斥候去了,火槍兵的要求是意誌堅定,服從命令,樸實厚道。


    在西涼對抗帖木兒大軍的戰爭中,元封領悟了一件事,費效比最高的兵種不是騎兵,也不是弓箭手,而是火槍兵。


    培養一個合格的騎兵起碼需要一年的時間,加上戰馬的費用,一個騎兵的花費頂的上十個步兵,而弓箭手的培訓也需要至少半年時間,弓弩看似簡單,其實掌握起來頗費功夫,箭矢的消耗也是個問題,一支羽箭需要木材膠漆羽毛箭鏃等材料,還要工匠費時加工,可是殺傷力卻遠不如火槍。


    而火槍兵的訓練是最簡單的,火槍看似複雜,其實掌握起來並不困難,無非是裝藥,裝彈,射擊幾個步驟而已,發射火槍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也不需要精確射擊,隻要列隊齊射便可。


    唯一的困難在於如何保持隊列整齊,火力的持續性,這就需要苦練隊列,做到令行禁止,士兵們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所有行動聽從隊長的號令便可,讓前進就前進,讓後退就後退,射擊的時候也是嚴格按照口令裝彈發射,完全就是機械性的動作。


    漢軍新兵一直以來訓練的就是隊列,直到火槍運來之後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演武,校場之上,一列列士兵在隊長的口令聲中不停地裝藥,發射,一時間硝煙彌漫,槍聲震耳,附近的高坡上,元封帶著文武們俯視著訓練場,感慨萬千。


    “小兔崽子們練得倒像那麽回事,不知道真上了戰陣,會不會嚇得尿褲子。”負責訓練新兵的是元封從西涼帶來的老軍頭王金標,這老家夥當了二十年的兵,在練兵方麵頗有些造詣,此時嘴上說的難聽,其實是在邀功呢。


    “列隊開槍,總比拿著大刀長矛肉搏強吧。”另一位將軍說道,他說的也是實話,和弟兄們站在一起開槍,心裏好歹有底,若是和敵軍捉對廝殺,這些新兵也真指望不上。


    天邊又是一陣陰雲飄過,元封望著天空暗想,但願老天保佑,打仗的時候不要碰上大雪大風的天氣,不然火槍就成了燒火棍了。


    一陣馬蹄聲傳來,前方有斥候趕到,翻身下馬稟報元封:“主公,周軍前鋒已到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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