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佑二十一年春天,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每三年一次的會試大考,還有一件是禍患已久的太湖水匪被招安。


    朝廷以科舉取士,不拘一格用人才,不論出身顯貴還是貧寒,隻要文章寫得好,就有出將入相的機會,何況這回的主考官是右相柳鬆坡擔任,柳鬆坡是出了名的公正廉明,所以貧寒舉子們無不歡欣鼓舞,信心滿滿,那些指望著遞條子,偷考題的家夥卻愁眉苦臉,叫苦不迭。


    會試之後名單出爐,三榜之上多是有真才實學之人,觀榜的舉子們評頭論足,議論紛紛,幾家歡樂幾家愁,不過比起以往發榜之時,含冤抱怨的人卻是少了許多。


    春闈之後是殿試,最終拔得頭籌金榜題名的狀元郎是鬆江書生楊峰,聖上禦賜了袍服,欽點了翰林,跨馬遊街,誇官三日,狀元郎身披紅袍,胸前十字披紅,頭戴紗帽,腳下粉底官靴,腰間束著玉帶,騎著大白馬精神抖擻在京城大街小巷中遊蕩,走到哪裏都有百姓圍觀,風光無限。


    雖然尚未授實職,但翰林老爺也有資格配部屬,帶了黑紅帽子的官差挺胸腆肚,在狀元郎鞍前馬後跟隨,一個個驕傲的二五八萬,要知道狀元可不比尋常進士,那是天子門生,前途無量的很,就說上回恩科的孟狀元吧,也是從翰林做起的,後來做了陝西禦史行台的監察禦史,代天巡守,查辦了陝甘總督溫彥的貪贓舞弊案,震驚了大周官場,聽說孟禦史就要調回京城,更上一層樓呢。


    楊峰是寒門出身,自幼苦讀詩書,終於魚躍龍門,他的文章,連主考官柳相公都說好,金殿之上皇帝親自考校之時,楊峰更是對答如流,一篇論西北時局的策論令滿朝文武刮目相看,聖上讚譽有加,金口玉言欽點了他的天字第一名,這樣的殊榮,天下能有幾個人,想必楊狀元的前途比孟狀元還要遠大。


    部屬們敲著銅鑼,吆喝著,護著狀元郎遊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們也都喜歡這個調調,三年一遇的殿試三甲跨馬誇官是京城的保留節目,基本相當於狂歡節性質,狀元郎所到之處,人滿為患,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婦們,爭先上前一睹狀元風采,人生得意如斯,死而無憾。


    狀元郎騎著大白馬,走在三山街上,大路兩邊人山人海,楊峰四下拱手致意,嘴都笑麻了,忽然在茫茫人海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嬌俏可人的容顏,樸素合身的布裙棉襖,兩隻烏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這不是莫愁湖畔遇到的那位智鬥惡少的小姑娘麽。


    柳迎兒今天跑到麵館來盤賬,正好遇到狀元遊街,看到這麽鬧騰,柳迎兒開心的咧著嘴直笑,狀元的目光射過來,四目相對,柳迎兒倒沒認出這是莫愁湖邊有過一麵之緣的故人,隻覺得這個狀元傻呼呼的,頓時抿嘴一笑。


    這一笑不打緊,狀元郎的魂都丟了,當時就進入石化狀態,周圍的歡呼聲再也聽不到了,心中隻有佳人……


    回到狀元府,早有大堆的訪客堵在門口,拜帖名剌更是收了一抽屜,有認同門,結同年的,有請客喝酒培養感情的,但是最多的還是來提親的。


    新科狀元啊,那可是質優價廉的潛力股,雖然現在還年輕,也沒有授實職,但是前途不可限量,京城中的達官貴人們,家中尚有女兒待字閨中的可不老少,今年的殿試三甲,榜眼和探花都是中年人,隻有狀元郎是個小夥子,據說還是出身寒門,想必並未結親,所以女兒還沒出閣的人家,紛紛前來拜訪,希望能攀上這門親戚。


    麵對一大堆生辰八字和女孩子們繡的帕子,楊峰卻一點提不起精神,滿腦子都是麵館門口那個不知名女子的笑容,家人前來通秉事情,說了兩遍他都沒聽見,恍恍惚惚的直發呆。


    事態緊急,下人不得不壯著膽子推了狀元郎一把,這才將楊峰從沉迷中推醒,他一驚,官威立刻寫在臉上,沉聲道:“放肆!”


    下人趕緊躬身道:“老爺,右相大人有請。”


    “何不早說,趕緊更衣,備車!”


    右相大人不比旁人,那可是當朝一品,聖眷最濃的大臣,又剛正無私,官聲極好,尋常人巴結他都找不到門路呢,楊峰居然接到過府的邀請,這是何等的榮耀,何等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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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峰出身寒門,在朝廷中沒有靠山後台,所謂天子門生隻不過是個說法而已,難道有事還還能真去找“恩師”幫忙啊,楊峰真正的恩師應該是取他進士的柳鬆坡。


    既是朝廷重臣,又是門師,上門拜訪,吃頓便飯是應該的,這種私人性質的會晤穿官服顯然不合適,而楊峰又沒有其他衣服,臨時買衣服來不及了,楊峰沉思片刻,還是讓下人取來自己金榜題名之前的青衫。


    一襲半舊青衫,頭頂方巾,同樣的衣裝,不一樣的精氣神,誰又能看出這個器宇軒昂的文士是當年那個窮困落魄,為了看莫愁湖景,舍不得雇馬車,從城南郊外的棲身寺廟一直走到城西莫愁湖,走的布鞋都開口了,還被惡少打了一頓,想起當初,真是恍如隔世。


    “老爺,穿這個合適麽?”下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關係,柳相爺不是以以貌取人之輩。”楊峰自信滿滿,對著鏡子又正了正方巾。


    來到相府,管家出門迎接,將狀元郎迎進二堂,柳相爺在兒子柳靖雲的陪同下站在二堂門口迎接,見到楊峰一身半舊青衫,柳鬆坡不由得讚許的微笑了一下。


    “恩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楊峰撩袍跪倒,柳鬆坡趕緊攙扶,狀元郎堅持磕了三個頭,砰砰作響,連坐在堂上的柳夫人都聽見了,暗歎這孩子實誠。


    “這三個頭,學生拜的不是相爺,而是恩師,天地君親師,五倫綱常,天經地義。”楊峰擲地有聲,振振有詞。


    “嗯,好。”柳鬆坡捋著胡子微笑,向楊峰介紹自己的兒子和夫人,“這是賤內,這是犬子。”


    楊峰彬彬有禮,給師母磕了頭,和柳靖雲平磕了頭,剛抬起頭來,忽見二堂一側的花門內伸出一個小腦袋來,正是心中刻骨銘心念念不忘的那個少女!


    這一刻,楊峰如遭雷擊,原來意中人竟然是恩師的女兒,他又驚又喜又鬱悶,驚喜就不用說了,至於鬱悶的道理……就隻有楊峰自己知道了。


    “迎兒過來,見過新科狀元。”


    柳迎兒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輕移蓮步走過來,輕輕道個萬福,曼聲細語道:“見過狀元。”


    楊峰已經石化了,一雙眼睛呆呆望著柳迎兒,幸虧柳靖雲在旁邊幹咳一聲,才驚醒了夢中人,楊峰意識到失態,心中悔之莫及,趕緊回禮。


    女眷見了客便回後宅去了,偏巧柳迎兒心中不知想的啥,走入花門之際,又回頭望了楊峰一眼,嫣然一笑,這是第三次對楊峰笑了。


    楊峰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盡力使自己的思維清晰,談吐自如,所幸柳相爺也沒問什麽高難度的問題,隻是些家常裏短。


    “不知道狀元郎是否婚配啊?”相爺看似不經意的提起。


    楊峰心中咯噔一下,但是沒有片刻猶豫,直接答道:“學生自幼家貧,尚未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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