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一處宅院,後花園中,假山上依然殘雪片片,地上的雪已經全化了,一位五旬開外的老人正揮舞著一柄青龍偃月刀閃轉騰挪,虎虎生風,一旁的兵器架上插著十八般兵器,地上放著石鎖,一看便知這家主人是行伍出身。


    呂仲達的身影出現在後花園的月亮門外,看到父親正在練武,趕緊站在遠處不敢靠近,等汾陽侯呂珍練完一套刀法,才接過小廝手中的毛巾,緊走幾步上前道:“爹爹的身子骨真是越來越硬朗了。”


    汾陽侯臉不紅氣不喘,隻是額角微微有些汗珠,他接過毛巾胡亂擦擦,看也不看自己的次子,走到兵器架跟前拿起一塊白綢子仔細擦著自己的大刀,呂仲達就隻能乖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擦了一陣子,老頭子才說:“老三回來了麽?”


    “回爹爹,還沒找到叔寶,孩兒已經查清楚了,是尉遲光家的一個管事,勾結了江湖上的匪類綁架了三弟,尉遲光已經答應三日內一定給個說法……”


    “哼,廢物!一群廢物,三個營的兵,加上幾百個捕快和巡丁,硬是攔不住幾個馬賊,這還是老子帶出來的兵麽!想當年老子我……”


    汾陽侯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發泄著自己的憤怒,呂仲達隻能唯唯諾諾的聽著不敢反駁,等老爺子發夠了火,才辯解道:“其實也不是兄弟們無能,隻因秦王殿下駕臨長安,不得不打開城門,賊子們可能就是那個時候逃出去的。”


    “哦?張家老四來就藩了,怎麽年也不在京師過了,風風火火的跑來長安,哼,不理他,老二,你三弟的事情,盯住尉遲光要人就行,叔寶要是有個長短,就讓尉遲光全家抵命。”說罷,老頭子又拿起一杆花槍耍了起來,呂仲達小心翼翼的問道:“爹爹,秦王駕到,您老要不要去拜望一下?”


    呂珍忽然停住,用力將花槍插在地上,冷笑著說:“老子打天下的時候還沒他呢,讓我去拜望,笑話!”呂仲達便不敢言語,倒退著出去了。


    ……


    尉遲府,尉遲光愁容滿麵,在書房裏背著手走來走去,元封他們還真是有本事,惹誰不好,偏偏惹了汾陽侯,要知道這位爺可是和今上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陝西這塊地方他跺一跺腳都要抖三抖的,即使如尉遲家族這樣勢力龐大的門閥也不敢與之抗爭。


    打死了幾個打手,還綁架了小侯爺,這罪過太大了,偏偏還讓紅袖招的人看見是張鐵頭帶他們進去的,這更是說不清楚了,呂仲達帶了二百多個家丁找上門來,尉遲光不敢推卸責任,隻好說是下麵人私自結交的匪類,絕無自己的授意,請呂二公子寬限三日,一定將三少爺找出來。


    尉遲光的態度了呂仲達還算滿意,汾陽侯家和尉遲家的關係一向良好,尉遲光又是個識時務的人,斷沒有故意和侯爺作對這般愚蠢,所以呂仲達也就放了他一馬,帶人回去了,


    尉遲光已經讓張鐵頭出去避風了,另外派出幹員和元封等人聯係,務必盡快找到他們,確保呂叔寶的性命,隻要人活著就好,萬一要是死了,尉遲家這回也得跟著完蛋。


    忽然門外腳步聲傳來,尉遲光猛回頭:“進來!”可是進來的卻是自己的女兒尉遲佳,少女瞪著大大的眼睛道:“爹爹怎麽還不吃飯,都涼了。”


    尉遲光擺擺手:“爹爹不餓。”


    “爹爹是不是為了葉開哥哥的事情不開心啊?我知道哪裏能找到他。”尉遲佳眨著眼睛說。


    “哦,佳兒快說,哪裏能找到葉開他們。”


    “嗯,爹爹得先去吃飯。”


    “爹爹馬上就吃,你趕緊說。”


    “好吧,是……”尉遲佳便將奧黛麗的住處地址說了出來,尉遲光一聽大驚,這不正是紅袖招的對門麽,別管怎麽說,這也算一條線索,能聯係上葉開他們一夥人就再好不過了,他立刻下令秘密派人前往奧黛麗住所查找元封等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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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紛紛揚揚的飄下,將道路上的痕跡都掩蓋住了,長安城外三十裏處的一座破廟內,元封等人正圍坐在一起烤火,篝火上還烤著兩隻吱吱冒油的野兔子,這是剛才元封射中的獵物,呂叔寶被扔在角落裏,誰也不去管他,廟前的空地上紮了幾頂帳篷,商人打扮的人進進出出著,遠處的大樹上,一雙警惕的眼睛正盯著長安方向。


    元封早留了後手,除了跟隨鄧子明馬幫進城的一幫人之外,城外還有一支化裝成商旅的精銳騎兵,聯絡方式早就定好了的,就連鄧子明都不知道這批人馬的存在。


    元封他們在城裏就換了衣服藏了兵器,裝作百姓混出了城門,聯係上暗藏的人馬,迅速撤離到三十裏外的第一個據點。


    “把那小子宰了算了,那麽麻煩。”趙子謙說道。


    呂叔寶聽見說話,急得亂扭起來,塞著破布的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不慌,再等等,看溫大人的下一步指示是什麽。”元封衝趙子謙一擠眼,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哦,那就讓這小子多活一會。”趙子謙會意,惡狠狠地說道,走到呂叔寶跟前踢了兩腳:“再亂動就卸你一條腿。”


    此時兔子已經烤好了,發出陣陣香味,大家撕開吃了起來,又拿出裝著馬奶酒的皮囊喝起來,酒香肉香飄到呂叔寶的鼻子裏,饞的他口水直流,卻又不敢亂動,耳朵被割掉了,血這會已經不流了,但是疼得厲害,聽聲音也不大靈敏了,但是剛才那聲“溫大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吃吃喝喝一陣子,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進城打探消息的葉開回來了,元封走出破廟,在雪地裏和他說話。


    “城裏怎麽個情況?”


    “我剛回麗姨那裏看了看,十三郎和張平已經帶著紫苑走了,說是三日後在這裏相見,另外遇到了尉遲家的人,據說汾陽侯施加了很大的壓力,尉遲光頂不住了,讓他們千萬別動呂叔寶,一切從長計議。”葉開慢條斯理的說。


    “原來如此,照今天的情形看,汾陽侯的勢力很大,連軍隊都能隨意調動,尉遲家撐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看家主的麵子,就暫且放他一條性命,我有個辦法,你看行不……”元封將自己的策略說出,葉開不住的點頭道:“可以,可以。”


    深夜,篝火忽明忽暗,幾條大漢都進入了夢鄉,呼嚕打的山響,還帶著哨音,被丟在角落裏的呂叔寶悄悄挪動著身軀,向篝火靠近,他的半邊身子已經被滲進來的雪水打濕,冷的要死,肚裏又餓,腦袋上的傷口又疼,簡直狼狽到了極點,好不容易扭到了火堆跟前,感覺到一絲暖意,望著火苗,呂叔寶靈機一動,將反綁在背手的雙手湊到了火堆上……


    呂叔寶雖然是個紈絝子弟,但危急時刻還是表現出了他爹的一部分優良基因,硬是忍著劇痛把手上的麻繩給燒斷了,同時兩隻手也燒得冒泡,疼得要死,但他不敢出聲,又解開腳上的綁繩,悄悄爬起來弓著腰朝著廟門口走去。


    忽然一個大漢翻了個身,嚇得呂叔寶趕緊蹲下,過了半晌看沒有動靜才繼續前進,一寸一寸挪著出了破廟。


    外麵雪正大,沒人把守,遠處的草棚下麵拴著幾匹馬,呂叔寶打算過去牽一匹走,忽聽有人說道:“老三,去給馬添點夜草。”他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拔足狂奔,消失在夜色中。


    等他跑遠了,元封才從暗處出來,冷笑了一聲,道:“咱們也走。”


    呂叔寶長這麽大沒受過這樣的罪,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裏跑著,刺骨的寒風吹透衣服,冰冷的雪花從脖頸裏灌進去,他咬著牙往前走,好在方向還能辨認出來,要不然真的會活活凍死在外麵。


    長安城外有陝軍的駐地,呂叔寶就衝著那兒去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軍營的輪廓,燈火在雪中閃耀,呂叔寶朝前奔了幾步,高聲喊了一嗓子,終於栽倒在雪地裏。


    ……


    等呂叔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中午了,耳朵上了藥,燒傷的雙手也上了藥,他顧不得疼痛,跳起來喊道:“快,快去拿賊!”


    等陝軍的騎兵冒雪來到那座破廟的時候,早就人去廟空,除了一堆篝火的灰燼外,什麽也沒留下。


    親自帶隊前來的陝軍提督呂伯當陰沉著臉在破廟外走來走去,這件事讓他極其惱火,在陝西地麵上竟然有人敢和呂家叫板!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雖然他們對付的隻是自家那個不爭氣的老三,但是他們背後的目標一定是自己,是爹爹,是呂家!


    一個背著柴捆的人從附近經過,呂提督一擺手,親兵就跑過去將那農夫擒來扔在提督大人麵前。


    “我問你,昨天有什麽人在這山神廟中借宿?”呂提督和顏悅色的問道。


    “好像,好像是一幫外鄉人,商人打扮,甘肅口音。”那農民雖然嚇壞了,但是話還能說利索。


    “甘肅口音?你可確定?”


    “錯不了,俺家有親戚在甘肅,就這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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