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那是個什麽所在?看修鞋老頭那副嘴臉,分明是個極其高貴而又被他蔑視的地方,元封正要細問,一旁葉開說道:“走吧,我知道紅袖招在哪裏。”


    路邊正好停著幾輛趕腳的騾車,長安這一點很不錯,公共交通業發達,車行轎行遍地都是,社會分工比較細,倘若是蘭州府那樣的地方,殷實之家為了出行方便就得自備轎子、馬車,可是不常出門走動的話,養著幾個轎夫兩三匹馬也是個不小的開銷,所以極其的不方便。


    長安就不一樣了,城市比較大,從這頭到那頭得走上好些時間,買不起馬車還又要趕時間的人就可以打輛趕腳騾車,家中女眷或者老人出門,還可以租一乘小轎,帶兩個轎夫忙和一天也沒有幾個錢。


    元封他們叫的就是這種計程車,按照路程計費,到地方給錢,車夫都是長安本地人,大街小巷熟悉的很,隻要說個裏坊名稱或者附近著名地標,就能把你安全迅速的送到地方。


    騾車是兩輪車,空間不是很大,八個壯小夥子裝不下,於是就打了兩輛騾的,元封他們四個坐在第一輛上,四個護衛坐在後麵,元封上車就說:“走,去紅袖招。”


    車夫楞了一下,甩開鞭子趕著騾子往前走,的士司機貧嘴的傳統自古就有,這位車夫也不例外,一邊趕車一邊閑扯道:“老幾位是外地人吧?”


    “是,我們打甘肅來。”


    “咱們長安紅袖招的名頭連甘肅爺們都知道了,嘖嘖,人家這生意做的,真是沒治了。”


    元封已經隱隱猜到紅袖招是個什麽性質的營業場所了,打斷車夫道:“好好趕車。”


    車夫聳聳肩膀,甩了個響鞭趕著騾子往前走,向南走了兩個街區,忽然葉開說道:“左拐!”


    車夫一愣,隨即道:“原來客官認識路啊,這條道確實便捷,不過我們一般都從前麵繞,也好讓客官看看長安的街景。”


    沒人搭理他。車夫悻悻的住了嘴,又往前趕了一陣子,來到一處裏坊間把騾車停下,道:“客爺們,到了,十個大子兒。”


    元封他們四個跳下騾車,自有後麵一輛車的護衛過來付車資,他們打量著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建築,距離繁華大街不遠,整整一個巷子都是這家的地盤,除了對門還有個小門臉之外,沒有別家了,可謂鬧中取靜的好地方。


    紅底燙金的招牌高高掛著,紅袖招三個龍飛鳳舞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筆,門頭很氣派,像是豪門大宅,門口的空地上,停著一排暖轎和馬車,全都是裝潢精美的高級貨,絕沒有元封他們乘坐的這種低級趕腳騾的。而且車夫和轎夫的打扮也很上檔次,絲綢的直棳,外麵罩著羔皮的坎肩,腳下千層底的棉靴,走起來跟腳又舒服,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門口還站著四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純黑色的長袍,腰間大紅的英雄帶,居然有點公門中人的感覺,但又明顯不是,分明隻是這家娛樂場所的保鏢。


    “這就是紅袖招。”葉開低聲說。元封點點頭,再看趙定安,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嘴裏呢喃道:“小冬不是走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元封歎口氣,這兄弟真是個癡情漢子啊,他拉著趙定安就往大門方向走,後麵騾車的車夫喊了一聲:“客爺,我在這等著,見識完了咱再去別處。”


    元封沒搭理他,徑直走到門口就要進去,一個大漢過來擋駕:“客官,請問您是會員麽?”


    元封道:“我找你們老板,快去通報。”


    大漢上下打量一下元封,嘴角浮上了一絲譏笑,他顯然沒有尉遲家下人那樣的眼力價,抑或是元封等人的穿著打扮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他生硬的說道:“對不住了,這裏是私人會所,不是會員恕不接待,老板很忙,也沒空見雜七雜八的人。”


    原來趕車的說等他們見識完了再去其他地方是這個意思啊,那車夫認定他們幾個土老冒是沒資格進紅袖招的,隻能在外麵瞧瞧而已。


    西涼的小夥子們常年在外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脾氣自然很暴,四個護衛聽見大漢出言不遜,這就要拔刀子過來砍人,被趙子謙一把攔住。


    “會員是吧,不就是花錢麽?來人啊,拿錢出來。“元封一聲令下,後麵一名護衛拿出褡褳袋,掏出一大把金幣來稀裏嘩啦的往地上一扔,剛下過一場小雪,積雪還沒完全融化,白雪黃金,分外醒目,黑衣大漢微微吃驚,說話客氣了一些,但依然擋著門不讓進:“客官,我們紅袖招是私人會所,不是有錢就能進的,必須有名門的引薦才能成為會員。”


    元封一聽這話就惱了,他本也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可是自家兄弟趙定安都這德行了,今天要是找不到那個酷似孟小冬的女子,恐怕定安會瘋,他暗下決心,今天就算是把這紅袖招拆了也得把那女子找出來。


    正要發飆,忽然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是我們尉遲家的客人,不知道有沒資格進去。”


    回頭一看,正是張鐵頭匆匆趕來,背後還停著一輛帶有尉遲家徽標的馬車,那大漢頓時換了一副嘴臉:“原來是張爺的朋友啊,趕緊裏麵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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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進入紅袖招,張鐵頭邊走邊說,尉遲家主怕你們長安路不熟,特派我來作陪,剛才在路上就看見你們,一路尾隨而來,這紅袖招是長安城有名的銷金窟,背後勢力強大的很,就連尉遲家主也不敢得罪,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張鐵頭沒跟著大夥在塞外征戰過,而是在尉遲家跑了幾年買賣,言談舉止間頗有商人的練達機靈,卻豪氣不足,元封道:“咱們本來也沒想到這勞什子的紅袖招來,你看定安那樣兒,還不是剛才看見有個長得酷似小冬姐的女子,才一路追來的。”


    張鐵頭一看,恍然大悟:“好說,交給我辦了。”


    繞過影壁牆,穿過花門,紅袖招內景致雅道,殘雪寒梅,小橋流水,一派江南風采,若是一般文人墨客,早就駐步流連,詩興大發了,可是這老幾位,依然是目不斜視,一派雄赳赳的樣子,似乎對美景視而不見。


    一個****輕移蓮步,款款上前迎接幾位客人,看她樣子不像是個老鴇,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夫人,毫無庸脂俗粉之氣,紅袖招的實力有此可見一斑,美婦看見張鐵頭,嫣然一笑:“這不是張爺麽,好久不見哪裏發財去了,也不來照顧奴家的生意。”


    說話間鳳目掃過這群客人,老鴇是見慣風浪的人,可不比外麵那些打手,一眼就看出這八個客人是來自西域的豪客,看這氣派,不是刀客就是行伍中人,不過從年齡上來看,是刀客的可能性比較大。


    八成是尉遲家請得刀手,尉遲家做的都是西路的生意,請些道上的朋友來長安城耍耍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這幫老粗,好打發。


    眼前一座三層的樓宇,正是紅袖招的核心建築,抱月樓,樓蓋得很高,雕梁畫棟的很是精美,裏麵溫暖如春,侍女下人們都穿著單衣來回穿梭,大廳裏很安靜,看不到什麽客人,這是因為紅袖招檔次比較高,全都包房營業的緣故。


    “小翠,帶客人們去敦煌包間。”美婦招呼道,又對張鐵頭道:“有事招呼奴家便是。”


    張鐵頭道:“玉媽媽慢走,正有一事相求,咱們抱月樓今日可曾來了新的姑娘麽?”


    老鴇玉媽媽笑道:“張爺真是喜新厭舊呢,咱們抱月嘍哪天不來幾個新姑娘啊,不知道你想找什麽樣的,是大同婆姨還是揚州瘦馬?”


    元封插嘴道:“是個瓜子臉的姑娘,柳葉眉,眼睛很大,乘坐一輛沉香色的馬車而來。”


    老鴇笑道:“哦,知道了,客官們請進包房點菜吧,這事包在奴家身上。”


    眾人這才放心上了二樓,在侍女帶領下進了所謂的敦煌包房,這是仿照西域風格裝潢的一間屋子,倒也有幾分味道,眾人落座,拿過菜譜一看,價格果然不菲,張鐵頭點了二十多道菜,兩壇子好酒,大家便開始等那位酷似孟小冬的女子出現了。


    趙定安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看的元封不禁歎氣,鐵打的漢子也過不了情關啊,今天怕是找不到那女子,趙定安就正常不了了。


    片刻之後,包房門打開,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抱著琵琶款款走了進來,眾人一看,齊刷刷道:“不是她。”


    那女子一愣,隨即抱著琵琶倒退著出去了,過了一會兒,玉媽媽上來了,滿臉堆笑:“客官們不滿意麽,奴家再換人。”


    張鐵頭道:“玉媽媽,就別藏著掖著了,咱們又不是沒錢,趕緊把我兄弟看中的女子請出來吧。”


    玉媽媽見蒙不過去,隻好道:“實在對不住,你們看中的那位,今個兒身子不舒服,不能出來見客了。”


    “咣當”一聲,一枚金錠子扔到桌上,元封心平氣和的說:“就是見見,沒別的意思,玉媽媽安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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