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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厥大營已經向後退了十裏,距離涼州足足二十裏遠,但依然遭到了打擊,雖然炮彈很小,而且根本沒有造成任何殺傷和破壞,但依然給突厥軍帶來沉重的心理壓力。


    涼州人的大炮能打二十裏,這還了得!聽說他們的糧食多的吃不完,喂馬都用細糧呢,這樣的謠言在大營裏四處傳播,哪怕土布立花的人頭還高高掛在轅門之上,人們也是照傳不誤。


    軍心不穩,怎麽彈壓都是沒用的,百萬大軍打了兩個月,連涼州城都沒踏進去半步,這事兒無論如何都是掩飾不過去的。


    帖木兒又病了,連續幾天沒有出王帳,據說連殺了五六個看病不利的醫官,大汗的幾個兒子也蠢蠢欲動,整個突厥大營一片人心惶惶、風雨飄搖。


    陰沉沉的天,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涼州城下,士兵們冒著風雪繼續打掃戰爭,雖然風刮的象刀割一樣,他們依然赤著手去撿、去挖那些箭矢、彈丸,這一場大戰雖然勝了,但涼州軍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困存的彈藥基本上打光了,馬上就要麵臨有槍無彈的危險。


    這是一場火器為主的殲滅戰,兩門近戰大炮作為主角,火槍和雜七雜八的鐵炮作為陪襯,讓突厥狼騎吃了個大虧,事實證明,巷戰中火器還是很有作用的,尤其是發射霰彈的火炮,一炮下去整條街上的人都能躺下去一半,火槍的功效也比想象的好,破甲威力大,比弓弩易掌握,最適合經過初級訓練的士兵。


    軍隊的核心是精兵,一百名身經百戰的職業士兵完全可以將一千名臨時拚湊起來的壯丁打的落花流水,一比十的交換律很正常,可這是在冷兵器交戰的條件下,倘若給壯丁們配發裝了刺刀的火槍,讓他們在安全的陣地上射擊,那交換比就完全倒過來了。


    如今涼州的職業士兵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元封從難民中選出了數萬壯丁,發給他們兵器盔甲,每日在城中操練,每十名壯丁由一名老兵統帶,教他們如何操作火槍,壯丁們的一言一行都要服從十夫長的指令,誰不聽號令當場軍棍伺候,三次不遵軍令就要開刀問斬,經過一個月的嚴酷訓練,總算將第一批壯丁訓練出來了,補充進城防部隊,這次殲滅戰就派上了用場。


    一片狼藉的戰場上,士兵們正清理著突厥兵燒焦的屍體,忽然一聲大喊:“大帥駕到!”所有的士兵立刻扔下手上的工作準備下拜行禮,元封已經用沉穩的語調說道:“免禮!”


    大帥領著一幫將弁前來視察了,陪在大帥左右的正是壯丁營總教頭王金標,看著這幫農家子弟被自己訓練成精兵,老王頭還是很得意的,目光緊隨著大帥的眼神,察言觀色,元封用馬鞭隨手一指,老王頭便喝道:“你,吳冬青,過來!”


    叫做吳冬青的小兵聽到招呼,立刻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跟前,用盡全身力氣大喊道:“義勇軍左營練兵吳冬青到!”


    年輕的練兵挺直了腰杆,年輕的麵龐被硝煙熏黑,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元封問道:“哪裏人,以前是做什麽的?”


    “回大帥,俺是肅州人,獵戶,以前跟俺爹打狼的。”


    “這一仗打的如何?殺了幾個敵兵?”


    吳冬青臉有點紅,答道:“回大帥,俺是裝填手,專門幫正兵裝火藥子彈的,這一仗俺一共裝了一百二十三次子彈,自己沒打死一個敵兵。”


    裝彈一百二十三次,實屬罕見,要知道一般的火槍也就是能連續射擊十來次,再打槍管就受不住要炸膛了,王金標在一旁介紹道:“這小夥子是個好兵,忠於職守業務熟練,整個左營裏就屬他裝彈速度最快,他一個人能同時裝五杆槍,還比別人快。”


    元封拍拍吳冬青的肩膀道:“不錯,當裝填手可惜了,給提個正兵幹幹,下次打仗你就有自己的火槍了。”


    吳冬青喜上眉梢,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說啥好了,王金標喝道:“沒規矩,還不謝過大帥。”


    吳冬青正要拜謝,元封已經帶著眾將先前去了,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問道:“你多大了?”


    吳冬青挺起胸膛道:“回大帥!俺今年十八!”


    “嗯,好好幹!”元封轉身去了,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十八歲啊十八歲,自己也不過是十九歲而已,不過整個涼州都沒人知道元封的實際年齡,他留了一副絡腮胡子,加上眼神堅定執著,看起來倒像是三十多歲的成熟男子,這樣也好,至少涼州軍民心裏踏實些,畢竟誰也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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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察完了防線,元封又來到城東的軍器作坊,涼州軍打仗器械為先,箭矢炮彈火藥的消耗是很厲害的,圍城兩個多月,庫存的兵器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不得不日以繼夜的加班生產,才能趕上消耗的速度。


    十八般兵器弓弩為第一,箭矢的消耗是最大的組成部分,但是箭矢的生產比較麻煩,粗細均勻的樺木杆子,鋼鐵箭鏃,羽毛,膠漆,絲線,工藝十幾道,少了一道都不行,其他的原材料都好說,羽毛這種純自然的東西可就難弄了,上好的箭是雕翎箭,一般的也得用雀鷹,鵝毛箭射出去就打飄,根本不能用,可是寒冬臘月的上哪裏去找那麽多的雕翎。


    正是由於雕翎的缺乏,再加上優秀弓箭手的培訓時間問題,涼州軍已經放棄了弓弩這一塊,用火槍作為補充,倉庫裏本來就有大批庫存槍械,火藥的儲存也算充裕,子彈就更好說了,隨便找些錫、鉛、銅、鐵溶了倒進模子就能造出子彈來,生產速度比箭矢快多了,工藝要求也不複雜,隻要是質地柔軟的球狀金屬就可以了。


    軍器作坊的冶煉爐旁邊,十幾個赤膊大漢正在拿鋼條捅著爐子,外麵寒風刺骨,這裏卻熱火朝天,坩堝裏是暗紅色的金屬溶液,待會這一鍋燒化的合金倒進模具裏,就能變成殺傷敵人的子彈。


    冶煉場的另一端是精加工作坊,十幾位能工巧匠正在製作遠威炮的炮彈,這種炮彈工藝要求非常高,整枚炮彈呈圓柱形,前頭稍尖,風阻係數優良,彈體上帶著兩條凸槽,正好能卡在膛線上,炮彈的口徑比炮膛略微寬了一些,這也是為了照顧射程的需要,軟銅嵌在堅硬的鋼質炮膛裏,氣密性自然會很好。


    遠威炮的射程極遠,大炮架在高處,配上流線型的炮彈和特製的藥包,能打到二十裏外的突厥大營,雖然威力很小,但至少能給突厥人提個醒,別管你躲得再遠,一樣在我射程之內。


    冶煉場外麵,是堆積如山的破銅爛鐵,有突厥人的頭盔、鎖子甲、盾牌、兵器,有些盔甲上還帶著血跡,這些破爛都是等待回爐的,另外還有大批城裏百姓捐獻的鐵鍋菜刀啥的,原料是充足的,但是另一側堆放的焦炭卻是越來越少了。


    不光是焦炭稀缺,火油、煤炭、木炭、木柴都嚴重短缺,一個冬天下來,光是取暖用的燃料就不知道燒掉多少,再加上煉鐵的、燒鍋的,真是不可計數,城裏不少房子都被拆了,大梁和門板拆吧拆吧燒鍋用了,路旁的老樹也被砍伐一空,總之為了這場戰爭,涼州人已經付出了包括生命在內的很多很多……


    最緊迫的糧食問題雖然解決,其他問題接踵而來,燃料、彈藥,醫療用品,什麽都缺,派去蘭州的使者應該到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援軍也應該出發了,可是每天站在東城牆上的瞭望哨望穿秋水,也沒看見從東方過來一人一馬。


    元封冒雪視察的時候,葉天行正陪著曹延惠在溫暖的房間內嘮嗑,桌上擺了兩壺青稞酒,葉天行邊喝酒邊講元封的事跡,從他殺死獨一刀開始講起,一直講到十八裏堡被官兵剿滅,曹秀坐在一旁聽得聚精會神,心馳神往,當講到孟小冬血濺進士府,元封怒殺四公子的時候,曹秀忍不住淚流滿麵,恨恨地一揮拳頭:“殺得好!”


    故事講完了,曹延惠長歎一聲:“原來此子還有如此經曆,怪不得小小年紀就如此沉穩幹練。”


    曹秀眨眨眼睛:“爹,為啥說他小小年紀,我看他一臉胡子,起碼有四十歲呢。”


    葉天行哈哈大笑,替曹延惠答道:“人家隻不過胡子長點罷了,論年紀還不到二十歲,比你大不了幾歲。”


    曹秀吃驚的張大了嘴,原來那個凶惡的怪叔叔如此年輕,他不再插嘴,躲到曹延惠身邊掰起手指來,也不知道在算什麽。


    “老曹,怎麽樣,你有什麽打算麽?”葉天行悶了一口青稞酒道。


    曹延惠撫摸著曹秀的小腦袋,神情淡漠地說:“倘若涼州幸免於難,此子居功至偉,老夫自然會重用於他,隻是……”


    “隻是什麽?”葉天行問。


    “金-鱗-豈是池中物,隻是怕小小的涼州盛不下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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