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隊人馬包圍了後院,十三太保反倒平靜下來,趙定安把孟小冬的屍體放在地上,把胸前兩支箭矢拔了出來,帶倒鉤的箭鏃帶出一大塊血肉來,但趙定安卻絲毫沒有表情,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血肉一般。


    元封脫下上衣,掏出火刀火鐮打著了,拿匕首在火上烤著,烤的熱了便按在趙定安的傷口上,頓時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傳來,趙定安依然麵無表情,隻是輕輕問道:“血止住了吧?”


    元封道:“不礙事了。”


    “那就好,咱們再殺!”


    此時孟葉落也已經蘇醒了,火槍的威力不夠大,那些鐵砂子隻是打進皮肉裏而已,並未傷到內髒,看到姐姐的屍體,他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掉,隻是默默地擦拭著長刀,將上麵的血跡擦得幹幹淨淨。


    “兄弟們,官軍也來了,今天咱們可能就要死在這裏了。”元封道。


    “爺們不怕死,臨死也要抓幾個墊背的。”。王小尕的眼睛也是紅紅的,他自幼沒有爹娘,常年吃不飽飯,是小冬姐姐經常偷偷給他送吃的,在他心目中,孟小冬就和親姐姐一般。


    “對,能殺幾個就殺幾個,還得一把火燒了這畜生窩!”李明贏也幫腔道。


    “李兄弟,這次把你給連累了,真是對不住。”元封拍了拍李明贏的肩膀道。


    李明贏勃然色變:“什麽話,咱們是兄弟,要活一塊活,要死一起死,說什麽連累不連累。”


    “好兄弟,啥也不說了,咱們陰曹地府再見吧。”元封說完,提著刀當先走過去,其餘人等也各持兵器跟了過去,十三個人渾身浴血,毫無懼色,如同十三尊地獄裏走出的惡魔一般獰笑著朝包圍他們的家丁和官軍走過去,那幫酒囊飯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居然一哄而散。


    最先抵達的官軍部隊是蘭州府的巡防營,其實就是一幫穿著號衣的地痞流氓,喝酒耍錢,欺負老百姓行,玩真格的可就不行了,家丁們更是一群廢物,看到如此這般的凶神惡煞,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近百號人倉皇逃竄,跑的比兔子還快。


    黃老爺還在大廳裏等著消息呢,忽見一群下人慌裏慌張跑過來,好像身後有老虎攆著一般,老爺擰起眉頭道:“真沒規矩,慌什麽慌?”


    有下人喊道:“不好了老爺,少爺被殺了,賊人一路殺將過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什麽!平兒死了?”黃老爺大驚失色,手裏的茶杯都摔碎了,老夫人更是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昏死過去,一班夫人忙著掐人中按虎口,哭天喊地的叫喚著,要在平日,那些下人還不趕緊過來伺候,可是如今也顧不上了,隻管自己逃命去也。


    片刻之後,十幾個赤膊漢子出現在黃老爺視野之中,一幫麵目猙獰的惡徒如同血海裏撈出來的一般,手裏還拎著滴血的刀劍,為首幾個人腰間赫然掛著血淋淋的首級,其中一個正是自家兒子黃平的腦袋,那腦袋上兩隻眼睛還微張著,似乎死不瞑目。


    黃老爺老淚縱橫,從牆上摘下寶劍就撲了過去:“我和你們拚了!”結局可想而知,剛撲上去就被趙定安一刀砍死,大廳裏的女人們尖叫著四散而逃,十三太保並沒有難為她們,將堂上的布幔扯下,用蠟燭點燃,火勢很快蔓延起來,桌椅家具燃起熊熊大火,兄弟們扯了幾根桌子腿做成火把,一手提刀,一手舉著火把,在黃府裏四處放火,不多時蘭州城內各個地方就都看到了這邊黑煙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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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家被付之一炬,十三太保才昂首出門,剛走到門口,一陣亂箭就射了過來,禁軍終於趕到了,相比巡防營而言,甘肅禁軍就精銳了許多,第一排全是披甲的士兵,弓箭手長槍手,馬步軍齊備,將黃府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軍士們齊聲呐喊:“莫要走了賊人!”


    元封躲在影壁牆後麵道:“弟兄們,外麵的禁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們怕不怕?”


    眾兄弟齊聲道:“不怕!”


    “好,我喊一二三,咱們一起衝出去,記住一句話,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這句話是元封教給兄弟們的第一個戰術要點,就是靠著這句話一幫沒見血的少年才打敗了馬賊的進攻,從此結為兄弟,過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現在又提起這句話,令人感慨不已。


    元封低聲喊道:“一,二,三!”三字剛出口,他就率先跳出來,箭如流星般射出,坐在馬上督戰的禁軍將官應聲落馬,與此同時兄弟們也發一聲喊,各自從藏身處跳出,將手中的斧頭、火把、長槍投了過去,禁軍們猝不及防,隊形大亂,元封等人趁機殺出,他們都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打起來更加拚命,禁軍們失去了軍官的指揮,群龍無首,隊形散亂,居然被十三太保們走脫了。


    黃昏的蘭州大街上,十幾個赤膊的漢子手拿刀槍沒命的奔著,後麵遠遠跟著大隊的官軍,再遠處是衝天的火光,把晚霞都染得火紅火紅,百姓們都知道那是黃老爺的宅子燒著了,膽子大的站在街上看熱鬧,膽子小的早就關門閉戶了。


    城牆下,一隊隊士兵緊急從兵營中調出,登上城牆警戒,蘭州府四門緊閉,戒備森嚴,不光巡防營、禁軍傾巢出動,連巡撫衙門的標兵營都動用了,軍官們也忙著披掛盔甲,整頓士兵,有人就問了,到底出了什麽事,鬧得這麽大?知情者便神神秘秘的說:出大事了,剛出爐的解元爺,黃家的大公子讓人殺了。”


    “賊人委實大膽,不過這也不用調動巡撫老爺的標兵營吧。”


    “死了黃解元確實不算大事,可是黃解元的表哥也讓人殺了,這就是大事了。”


    先前發問那人倒吸一口涼氣,黃平的兩個表哥一個是溫巡撫的公子,一個是嚴學道家的少爺,他倆也死了,難怪這事越鬧越大,蘭州府能動用的人馬全動用了。


    大街上人喊馬嘶,已經全麵戒嚴,家家關門閉戶,插門上鎖,犬吠聲此起彼伏,滿街都是頂盔貫甲的士兵,蘭州府好多年沒出過這樣的大案子了,當兵的們也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這群悍匪的厲害,當官的更是焦躁萬分,巡撫大人的公子死了,這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抓不到悍匪,他們的官銜可就保不住了,可聽說這幫悍匪著實厲害,連禁軍的李參將都被他們射死了,貿然上前豈不是白白葬送了性命。


    蘭州府的官軍稀鬆懈怠,平時點卯的時候都聚不齊人,弓馬武藝更是稀爛,五十步的箭靶子,能上靶的射手都屈指可數,刀槍更是鏽跡斑斑,吃糧當兵,吃糧當兵,當兵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誰會真心賣命啊。


    各個交通要道都被封鎖了,官兵們舉著長槍蹲在鹿砦後麵,軍官更是遠遠藏著,聽說悍匪有弓箭火槍,可得小心從事,一個不小心把命搭上了,以後還怎麽吃空餉,怎麽花天酒地。


    蘭州北門內,夜色下的街頭靜悄悄的,隻有偶爾傳來的口令聲和傳令兵的馬蹄聲打破寂靜,當兵的們壓低聲音傳著小道消息,聽說這件事的起因是黃解元溫少爺嚴公子等一幫讀書人喝多了酒,搶了一個小娘們來蹂-躪致死,結果人家本家兄弟不幹了,邀了一幫好漢打上門去大開殺戒,殺了幾位少爺不說,還一把火燒了黃府。


    鹿砦後麵蹲著一群士兵,當兵的多是窮苦人出身,對這幫惡少的行徑也早有耳聞,一個大胡子士兵啐了一口道:“蘭州府被他們糟蹋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可不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老天爺睜著眼呢。”


    另一個官兵接茬道:“聽說作案的是一幫馬販子,這夥人真是純爺們,巡撫老爺的公子說殺就殺了,還把腦袋掛在腰上招搖過市,媽的,咱什麽時候也能這樣牛逼一把。”


    正說著呢,有人噓聲道:“小聲點,把總老爺過來了。”


    把總大人板著臉走過來,他才不管當兵的議論啥呢,這年頭多一事不如說一事,唯一希望的是那幫悍匪不要從他們把守的地方過,安安生生把這件事混過去就最好了。


    最賣力的是溫巡撫的標兵營,這一營兵是巡撫親軍,軍餉比禁軍高出不少,從來都是按時發放,器械馬匹也是最好的,自家少爺讓人殺了,他們自然得賣力搜捕,騎兵們二十人一組在蘭州城內到處搜捕,步兵們挨家挨戶去敲門搜查,順便撈點油水什麽的。


    忽然遠處響起銅鑼聲音,無數人大喊道:“走水了!”大火燃氣,火借風勢,不多時便紅光衝天,映紅了半邊夜空。


    “看方向,是巡撫衙門著火了,難不成是那幫馬販子幹的?還真是神了!”北門內的官兵們嘖嘖稱奇,心裏竊喜,為標兵營的吃癟而高興,正說笑著,前麵一陣馬蹄聲,十幾匹戰馬奔馳而來,馬上的騎士都是巡撫標兵打扮,為首一人喝道:“快開門!”


    禁軍們左顧右盼,誰也不上前搭茬,更沒有人去開城門,禁軍和標兵的積怨很深,每次鬥毆都吃虧,沒有巡撫大人的令箭,誰搭理他們。


    大兵們敢拽,把總可不敢,他趕緊跑上去賠笑道:“我們千總有令,今夜不能開城門。”


    “啪”的一聲,馬鞭子就抽到把總的身上,領頭的標兵傲然道:“賊人已經從你們防區逃出城去,你們還在這裏傻站著,是不是想等巡撫大人親自過來才開門啊。”


    把總傻眼了,趕緊讓人搬開鹿砦,打開城門,讓這隊騎兵出城追擊,就在打開城門的一刹那,把總借著城頭上的光亮,看到這群人麵目猙獰,衣甲下滲著血水,兵器也不是標兵製式,把總不由的打了個冷戰,右手下意識的按住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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