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武師剛想說話,後麵老遠傳來喊聲:“前麵怎麽回事?”原來是駝隊的領隊發現前麵有情況,已經縱馬奔來過來。


    駝隊幾百頭駱駝,可不是說停下就停下的,尉遲家的隊伍走遍整個西域,即便是遇到突厥軍隊都會受到禮遇,有怎麽會把這兩個小小的所謂官差放在眼裏,若真是被他倆攔下了,這倆武師以後就別出尉遲家的飯了,所以他們趕緊回頭喊道:“沒事,兩個打秋風的朋友而已。”


    說罷,一個武師便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拋過去:“朋友,拿去喝茶,別擋尉遲家的道。”


    沒成想對方根本不買賬,直接將銀子扔回去:“讓你蹲下沒聽見麽!”


    倆武師這下可惱了,江湖規矩已經做的很到位了,對方還不領情,那就別怪老子手黑了,滄鋃一聲抽出腰刀就要砍人,哪知道人家隻是一聲冷笑:“你有種就往前再走一步試試。”


    武師抬頭望去,隻見官差後麵的山石上,已經有四把長弓瞄準了自己,箭頭閃著寒芒,倘若自己真的妄動一步,怕是那箭就要穿自己一個透心涼了。


    對方有備而來啊,武師狠狠的將腰刀放下,一言不發瞪著對方,這時領隊已經過來了,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年漢子,看見這一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在馬上喝問道:“那條道上的朋友?難道尉遲家沒關照到你們麽?”


    兩個年輕的官差趾高氣揚道:“什麽道不道的,俺們是蘆陽縣的捕快,奉上司的命令在此查緝走私,爾等趕緊把相關公文拿來查驗,以免耽誤了行程。”


    領隊有些慍怒了,但依然保持著風度,和顏悅色的道:“原來是官差老爺,得罪了,來人啊,把咱的文書拿來。”說罷勾勾手指,旁邊自然有人奉上一疊銀票,少說也有百十兩。


    “諾,這就是我們的文書,差爺看看可否滿意。”


    按照領隊的經驗,不管是真官差還是假官差,這會都該知趣的見好就收了,路上設卡不就是為了錢麽,一百兩銀子就他們瀟灑好一陣時間了,尉遲家做生意講究的和氣生財,一般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和人動刀子的,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孬種,事情過去之後,不管是雇傭殺手還是動用官府力量,總能把敢捋尉遲家虎須的人幹掉,這就是上位者的風度。


    可是沒想到這回經驗失靈了,兩個官差搭眼一看是銀票,不但沒有露出貪婪的表情,臉上還義形於色起來,喝道:“竟敢賄賂官差,好大的膽子,拿不出文書就是走私,把貨物統統留下!”


    領隊終於收起了笑意,伸手在背後做了個手勢,然後冷冷道:“兩位穿著黑紅衣服就是官差了麽?你們是受了哪位老爺的指派前來查緝走私,可否有什麽憑據讓某一觀。”


    官差不屑的哼了一聲,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從懷中掏出一張公文展示道:“看,蘆陽縣白紙黑字的公文,縣太爺的官印蓋在上麵,還能有假不成?”


    領隊定睛一看,確實是蘆陽縣出具的公文,不似作偽,心中便有了計較,沉聲問道:“差官大人,你們要查驗的究竟是什麽文書,還請言明。”


    “我們專司查緝茶馬走私,若是你們的貨物裏夾帶磚茶,就必須有相應的茶馬券,倘若沒有就是走私,就要扣押!那你們究竟是有還是沒有啊。”


    領隊的可惱了,尉遲家專門做茶馬生意,這駝隊有三百頭駱駝,每頭都馱著至少五擔磚茶,總共一千五百擔貨物,全是茶葉啊,對方肯定是認準了才來的,今天怕是不見血不能脫身了。


    能當領隊的自然都不是凡人,這位爺也是打小就在尉遲家馬幫裏幹活的,知道什麽時候該服軟,什麽時候該耍橫,既然對方獅子大開口,那幹脆就撕破臉幹吧,不就是個小小的知縣麽,回頭讓自己老爺在省城打點一番,直接擼了他的烏紗便是。


    想到這裏,領隊一把將公文扯過,大罵道:“什麽狗屁公文,私設關卡劫道而已,弟兄們,給我打!”


    尉遲家行走西北上百年,靠得除了過硬的關係和財力之外,一支能打的隊伍也是必不可少的,即使是在沒有威脅的情況下,每支駝隊保持數十人的武裝總是必不可少的,這支三百頭駱駝的隊伍就配備了一支二十人的保鏢隊伍,其餘的夥計身上也都帶著家夥,關鍵時候也是能上陣的。


    領隊一聲喊打,保鏢們立刻就縱馬衝了過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從腰間抽出了鋼刀,尉遲家的人要麽不出手,出手就必須見血,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天是別想活著回去了。


    哪知道人家的準備更加充分,一個官差把手指伸到嘴裏打了一聲呼哨,山崖上就出現了數十名弓箭手,長弓拉得滿滿的,正瞄準下麵的這群人,而峽穀出口處也出現了一支數十人的騎兵,排成橫隊,長矛放平了,做出準備衝鋒的架勢,同時駝隊後方也傳來喊聲,原來後麵也出現了攜帶刀槍的人,這支駝隊已經被包圍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領隊依然舉手喝道:“停!”保鏢們勒馬停下,恨恨地盯著山崖上的弓箭手,不滿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可是人家根本不為所動,長弓依然拉滿欲射,真不知道這夥人怎麽這麽大力氣,硬弓拉滿的狀態都能保持這麽久。


    “叫你們領頭的出來說話。”領隊道,看樣子是準備服軟了。


    狗剩扮演的官差又打了一聲呼哨,元封便催馬上前問道:“何事?”


    領隊上下打量一下元封,道:“你就是蘆陽縣的那個什麽領頭的?”


    “不錯,在下正是蘆陽縣快班班頭,兼十八裏堡地保元封,奉知縣大人之名在此查緝走私,爾等不遵官差號令,持刀拒捕,眼中當真沒有王法了麽?”


    聽了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領隊差點沒氣得笑出來,他擺擺手:“別說那些沒用的,交個底吧,要多少銀子?”


    “不要銀子,隻要你們能拿出茶馬券,立刻就放你們過去。”


    領隊這個氣啊,茶馬券是哪年的老黃曆了,誰沒事去搞這個東西,偏偏這些鄉下官差把這玩意當真,他又不好說什麽,因為朝廷畢竟沒有明令廢止這項製度,嚴格追究起來,駝隊就是在走私,人家設卡查緝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茶馬券都在長安老家裏,未曾帶出,官爺行個方便,咱們尉遲家定會報答,你看如何?”領隊客客氣氣的說。


    “不行,沒有茶馬券就是走私,就是資敵,貨物統統沒收!”元封板著臉,一副鐵麵無私的樣子。


    “難道沒有商量的餘地麽?”


    “沒有,拿不出茶馬券,一塊磚茶都別想運過去。”


    “那好,我們原路返回還不行麽?”


    “不行,貨物必須扣下,念你們初犯,人可以回去,等拿來茶馬券,到蘆陽縣提貨便是。”


    “元封是吧,我記住你了,有種,咱們後會有期!”領隊說完,一撥馬頭“咱們走!”


    尉遲家的夥計們都驚呆了,長久以來自家也沒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啊,堂堂的長安尉遲家硬是讓一幫馬賊給整的沒脾氣,但是在弓箭的威逼下他們也不敢造次,隻能狠狠地瞪了元封他們一眼,跟著領隊呼嘯而去,留下整整三百頭滿載著磚茶的駱駝。


    “定安哥,你帶人盯著他們,狗剩,你帶人把駱駝趕回去。”元封望著尉遲家夥計們的背影道。


    果然,那夥人轉了一個圈就繞回來了,這批貨價值不菲,光是磚茶就是一萬五千兩銀子,再加上三百頭駱駝的價值,可是個大數目,再說了,尉遲家的駝隊全軍覆沒可是奇恥大辱,領隊若是毫無作為就這樣回去,肯定會被執行家法的,所以他選擇了避敵鋒芒,擇機搶回駝隊的策略。


    按照他的預測,這支官差隊伍搶了這麽一大批財富,肯定樂得神魂顛倒,趕著駝隊回去慶賀了,這時候再殺他一個回馬槍,肯定能出奇製勝。


    哪知道人家早就料到了這一手,等這波人剛衝過來,三道絆馬索就橫空而起,尉遲家的人到底訓練有素,除了最前麵的幾個人摔了個人仰馬翻之外,後麵的都急忙勒馬停下,兩旁山坡之上齊刷刷冒出數十名弓箭手,這回可不是虛張聲勢了,箭矢鋪天而來,領隊的位置比較靠前,當胸中了三箭,一陣劇痛之下他反倒有些解脫感,心道死了便好,起碼不用回去麵對家主的責罰了。


    可是他並沒有死,所有中箭的夥計也都毫發無傷,因為那些箭矢都是去掉箭頭的,隻聽山坡上有人喊道:“這次用沒頭箭,下次就用真箭了,識相的趕緊去搞茶馬券,別弄這些沒用的。”


    人家敢惹尉遲家,就是做好了充分準備的,哪怕把幾十條人命交代這這裏也是於事無補,領隊隻得強咽下這個結果,不再放狠話了,領著一幫手下含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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