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元封再次喝醉,啞姑趕緊又去燒水倒茶,可是當她拿著手巾把進屋的時候,卻看到元封正坐在炕上笑嘻嘻地看著她,眼睛亮閃閃的一點也不像喝醉的樣子。


    啞姑瞪圓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元封小聲說:“我喝的都是水,騙他們的。”


    啞姑捂著嘴偷笑,元封道:“別讓人進來,我出去辦點事。”說著穿鞋下炕,開門出去了,啞姑緊跟在後麵,隻見元封來到後院,一人多高的土牆噌的一下就翻過去了,賽虎聽見動靜從牲口棚裏竄出來撲到土牆下抓撓著,被啞姑一把抱了回來。


    後牆外麵早已等了一個後生,見元封翻出來便低聲道:“師父,逮住了。”元封點點頭,與那後生一起向堡門處走去。


    堡門附近,先前那個商隊夥計已經被定安等人抓住,按在牆邊嘴裏也不敢掙紮,見元封來到,定安指著地上的一堆東西說:“都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狗日的肯定是個探子。”


    元封低頭一看,地上放著匕首、蠟燭,燈籠,火刀火鐮,心裏便有數了,問趙定安:“問出什麽了麽?”


    “狗日的嘴還挺硬,照死不承認,隻說是喝多了出來吹吹風,誰信啊,要不是我們盯著,這會他都把堡門打開了。”


    元封點點頭,知道靠趙定安等人是問不出什麽來的,他腳尖一挑,匕首就到了手裏,把那商隊夥計的右手往牆上一按,鋒利的匕首就壓在了他的食指上。


    “我隻問一句,你到底是誰的人?”元封低聲問道。


    “小的是鄧掌櫃馬幫裏的夥計。”


    話音剛落,匕首就切了上去,一根手指當即落地,天寒地凍,那人的手早就凍僵了,竟然第一時間沒感到疼痛,愣了幾秒鍾痛感才抵達神經中樞,剛想慘叫嘴巴就被堵上了,匕首再次壓了上去,這回是大拇指。


    “大拇指掉了,你這右手就算徹底廢了,我再問一遍,你是誰的人,來此何幹?”元封依舊是剛才的語調,但是在眾少年聽來,確是如此的陰森恐怖,一句話答不上就切人手指,這份陰狠放在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是做不到的。


    元封問完,就把堵住那人嘴巴的手鬆開,一聲壓抑之極的慘呼硬生生被憋了回去,那人不傻,知道此時若是大聲叫嚷,切的就不是手指而是喉嚨了。


    “我說,我全說,我是獨一刀手下四當家草上飛的小廝王小二,四當家想滅了你們堡子立威,派我混進鄧掌櫃馬幫來做內應的,今晚子時打開堡門,點火繞三圈,四當家就進來屠堡。一共是十五個人,二十匹馬,多出來的馬是用來拉錢財女人的。”


    王小二的聲音帶著哭腔,一口氣說出來,不像是有假,元封便收了刀子,回頭問道:“大夥準備好了麽?”


    一時間竟沒人說話,大家都被元封的手段嚇怕了,畢竟都是些十六七的大半小子,雖說耳濡目染了許多血腥的事情,但是輪到自己做的時候還是會怕,有個和元封差不多年紀的小子已經嚇得尿褲子了。


    “都準備妥了,師父的弓箭我也拿來了。”還是定安膽子大些,他率先回答,並且將那副獵弓呈上,“箭鏃打磨過了,保管好用。”


    元封把弓箭接過背在身上,一掌打在王小二的脖頸處,王小二當時就癱軟了,他這才回身正色道:“聽見了沒有,馬賊要來屠鎮,要把咱們都殺了,把你們的娘親、姐姐搶走,把你爹攢了幾年的銀子搶走,現在大人們都喝得爛醉了,鎮子的安全就靠咱們了,跟著我幹,不要怕,管教馬賊有來無回,隻要過了今晚,你們就都是大人了!爺娘再也不敢把你們當小孩打罵了,怎麽樣?有沒有膽子跟我幹?”


    元封的話極具煽動力,極具誘惑性,半大小子最渴望的就是得到大人的認可,而且有他這樣一個大刀客領頭,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師父,你下令吧,俺們都聽你的。”趙定安熱切地說。


    “師父,你下令吧!”其他少年也跟著說,夜色中一雙雙年輕的眼睛閃著激動的光芒。


    “好,咱們來個關門打狗,把他們放進來打,定安帶人埋伏在路邊,等絆馬索起作用之後就拿槍捅,我說的話都記住了麽,再說一遍。”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少年們一起低聲念了一遍,然後元封道:“好,子時馬上就要到了,狗剩你去門口晃燈,別怕,有我在上麵護著你,記住晃三圈就把門打開。”


    那個叫狗剩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也算有些機靈勁,見師父把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亦是非常激動,把蠟燭和火刀火鐮拿了,控製著情緒說道:“師父您就瞧好吧,我一定辦的漂漂亮亮的。”


    任務分配完畢,元封背著弓箭,腰間插著剔骨刀登上堡牆,隱藏在新壘的垛口後麵,觀察著外麵的情況,此時正是臘月十五,月朗星稀,加之滿地白雪皚皚,能見度還是很高的,一眼望過去,除了遠處那個樺樹林之外,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元封衝下麵噓了一聲,這是可以開門的號令,狗剩卸下門閂,用火刀火鐮打著了引火折子,點亮了蠟燭放到燈籠裏,慢慢打開堡門,手提著燈籠伸到外麵晃了三圈,然後收了回去。


    元封緊緊盯著那個小樹林,過了一會兒,竟然沒有任何動靜,元封心中著急,難道王小二說謊了,馬賊使了聲東擊西的計策,不走南門而走北門?那樣的話可就遭了,兵力全集中在南門了啊。


    正胡思亂想著,小樹林那邊終於有了動靜,幾匹馬魚貫而出,馬上的人穿著老羊皮襖,帶著大狗皮帽子,腰裏別著長長的家夥,分明就是馬賊。


    元封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沒算錯,這些馬賊畢竟不是軍隊,馬賊和老百姓之間的戰爭能用的上那些計策麽,自己真是多慮了。


    馬賊們陸陸續續出來了,一共有十四個人,十四匹馬,就是說還有一個人六匹馬留守,這也算正常。


    元封又對著下麵噓了兩聲,表示準備戰鬥,狗剩趕緊熄了燈籠跑回去了,眾少年在定安的帶領下把三根絆馬索橫在地上,上麵撒了些積雪看不出痕跡,絆馬索是狗剩從家裏偷出來的草繩結成,農家自用的東西,倒也結實的很,絆馬索一頭綁在樹上,一頭拿在少年們手中,大家夥反穿羊皮襖趴在雪地裏,長槍就放在身邊,心中充滿了戰鬥的激情,說來也怪,本來都怕得要死,可是聽到馬賊到來的馬蹄聲,大家卻都不怕了,心中唯有激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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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們當然不知道這是腎上腺素增高的效力,別說他們,就連元封也是激動不已,在心中默念道:“叔叔,你教給我的那些東西終於派上用場了……”


    馬賊們很謹慎,馬蹄子都用破布包著,不過在這靜夜之中,十幾匹馬奔起來還是有些聲響的,十四騎踏雪而來,隨著馬蹄聲的接近,元封將一支箭抽了出來搭在弓上,整個身體仰臥在堡牆上,默默計算著馬賊接近的距離。


    近了,更近了,進城了!堡門不是很寬大,兩匹馬同時進來就顯得擁擠,所以馬賊們是單騎魚貫入城,看到第三匹馬進來,元封猛然躍起打了一個尖利的呼哨。


    這是行動的訊號,少年們早就等著這一刻了,三道絆馬索同時拉起,這三道絆馬索的間隔設計的也非常巧妙,正好是一匹馬正常行進的間距,正好能攔住三匹馬,可是少年們畢竟經驗有限,同步性差了一些,加上馬賊們的馬術精湛,三道絆馬索竟然隻絆倒了一匹馬。


    這就已經足夠,馬賊們哪裏料得到會遇到伏擊,走在第一位的草上飛還念叨呢:“個狗日的王小二,發了信號就躲起來了,也不知道給老子指指哪個是小刀客的家。”他正罵罵咧咧呢,絆馬索就拉起來了,看到雪地中忽然橫起一道繩索,草上飛下意識的拉起馬韁,戰馬前蹄抬起嘶鳴起來,差點把他摔下去。


    草上飛騎術很好,夾住了馬肚子沒有掉下來,可是他後麵那個夥計就慘了點,前麵突然停下,加上一根橫空出世的絆馬索,將他連人帶馬摔倒,腿別在馬鐙裏,竟然脫不開身了。


    說時遲那時快,道路兩旁爆發出一陣喊殺聲,草上飛急忙抽刀。可是始料未及的是兩邊撲上來的不是拿著長刀的敵人,而是端著長槍的少年,馬賊用的長刀不過三尺長,而長槍最短的也有六尺,長的有八尺,兵器長度上的懸殊有時候會造成致命的後果,少年們雖然沒經過多少訓練,但是這種簡單的突刺動作卻做的很好,大老趙打造的鐵槍尖也很鋒利,左右兩邊四個人四支長槍,三支都刺中了馬肚子,隻有一支長槍奔的是草上飛的腰眼,被他一刀磕飛了。


    刺人先刺馬是元封的要求,也是他的命令,騎兵對步兵的優勢實在太大,即使在這狹窄道路上也不可小覷,必須將敵人的優勢化解了才能進行下一步作戰,那支被磕飛的長槍屬於趙定安,他總覺得自己比別的少年厲害一些,所以才違背了命令直接刺人,可是不但沒刺中,還吸引了草上飛的注意力。


    草上飛的騎術精湛,腦筋轉得也快,當戰馬中槍的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飛身下馬揮刀直奔定安而來,這邊剛跳下馬來,那邊戰馬就吃疼發狂,沿著道路狂奔起來。


    眼看著凶神惡煞的馬賊揮舞著長刀劈過來,趙定安竟然嚇傻了,手抖得厲害,腳下也不聽使喚了,他個頭比別人大,被草上飛認定是領頭的,自然要先殺他,一切都在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其他人也來不及救援,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定安被殺,戰局轉勝為敗。


    嗖的一聲破空之音,趙定安就看到草上飛的喉頭處鑽出來一個鋒利的箭鏃,銅鈴大的眼睛依然瞪著,但是明顯已經渙散了,嘴裏吐出幾個不清晰的音節,噴出一股血沫,就猝然倒地,臉朝下,手裏還握著刀,不過還沒死透,腳還一抽一抽的。


    趙定安忽然回過味來,從腰間抽出長刀朝著草上飛的軀體亂砍亂剁,一邊砍一邊發瘋似的吼著,鮮血四濺,搞得他滿臉都是。


    草上飛是第一個衝進來的馬賊,他被定安解決了,第二個馬賊一開始就被戳翻了馬匹,壓在馬身子下麵,兩旁衝過來的少年沒費什麽功夫就把他釘死在地上,第三個馬賊和草上飛的命運差不多,不過他的本事比較差,戰馬被捅傷之後將他掀下馬來,摔了個七葷八素,還沒清醒過來就被狠狠地捅了幾槍,冬天皮襖穿得厚,少年們手勁也小,還不懂得利用腰勁發力,但是架不住人狠啊,十六七歲的少年下起手來那叫一個毒,也不管什麽要害不要害了,拚命地拿長槍往馬賊身上搗,片刻間第三個馬賊就會戳成了血葫蘆。


    元封發完信號之後就開始對付還沒進入堡門的馬賊,居高臨下,距離極近,這樣的條件下就算是質量不佳的弓箭也能發揮功效,元封發箭的速度極快,他事先把五枝箭插在麵前的土裏,射的時候直接從地上拔起就用,那真是快如疾風勢如閃電,為了確保殺傷,每枝箭都是直奔咽喉,箭如連珠,接連不斷,須臾之間就有五人當場射死。


    當第三個馬賊進入堡子的時候,第四個馬賊也已經進入了堡門,看到前麵有埋伏,他急忙調轉馬頭出堡,後麵幸存的那五個人也撥馬逃竄。


    元封哪裏容得他們逃跑,當第四人從腳下出現的時候,他縱身一躍正好落到他的背上,剔骨刀狠狠一割,人頭都差點割掉,把屍體推落馬下,元封縱馬猛追殘敵。


    還剩下五個馬賊,這五個人本來就是被四當家蠱惑來的,說是什麽小刀客隻有一人,趁夜間進攻便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隻要殺了小刀客,四當家就能上位,他們也能跟著吃香的喝辣的,可是還沒進城就被人家伏擊個正著,連看都看清楚呢,前麵五個兄弟就落馬了,他們哪裏還有膽子前進,紛紛撥馬逃竄,直奔小樹林而去,那裏有留守的弟兄和剩下的五匹馬,大夥分了跑路便是。


    元封跳下來的時候他們都在縱馬狂奔,誰也沒看見,隻當是自己同伴呢,哪知道弓弦響處,身邊人紛紛落馬,剩下的人更加驚恐,回頭看去,隻見月色中一少年踩著馬鐙站在馬上手舉一張彎弓,從容發射箭矢,就如同獵人在田野間狩獵一般。


    再想分頭逃跑已經來不及了,一共就五個人,片刻間就被元封全部射落馬下,在小樹林裏留守的那個馬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嚇得整個人都呆住了,眼看著那個射殺了十名同伴的魔鬼手握著彎弓縱馬本來,這最後一名馬賊再也控製不住情緒,隻覺得兩腿間一熱,尿了。


    這一尿倒好了,他終於回過味來,也顧不得那幾匹空馬了,翻身爬上自己的戰馬狂奔出小樹林,拚死的揮動鞭子,嘴裏大叫大嚷著,希望能逃出生天。


    隻聽身後弓弦一響,那馬賊身子一僵,竟然翻身落馬。


    遠處,元封拿著一張空弓笑道:“驚弓之鳥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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