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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什麽皮特有慰問金,我沒有?”程千帆和袁開洲吃酒,打了個酒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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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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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憑他皮特是法國人,咱們隻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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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開洲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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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程千帆竟然真的從所謂的大道市政府那裏要來了受驚嚇慰問金,這著實令袁開洲驚訝不已。


    程千帆從巡捕房的小門出去,踏著柏油路麵,來到了一個巷子。


    拉二胡的老瞎子正在吃燒餅,一口燒餅,一口水,有燒餅渣落在地麵,老瞎子看不見,卻似乎能感覺到。


    他低頭,用手在地麵上摸索,捏了一些塵土放進嘴巴,喝了一口水便咽下去了。。


    “你吃了土。”程千帆說。


    “程巡長來了,快請坐。”老瞎子趕緊起身,將自己做著的馬紮讓出來。


    程千帆沒有客氣,接過馬紮,大馬金刀的坐下。


    “說說吧。”小程巡長的身體靠著牆壁,他點燃一支香煙,輕輕抽了一口,抬頭看了看天空,露出愜意的表情。


    “那個人應該三四十歲,說話帶著北方口音。”老瞎子思考說道。


    “能聽出來是北方哪裏的口音嗎?”程千帆問。


    “河北?北平?”老瞎子咬了口燒餅,說道,然後自己又搖搖頭,“有點像是北平話,又不是太像。”


    “關外人?”程千帆想了想,問道。


    “有點像。”老瞎子點點頭。


    “還有什麽?”程千帆問道。


    “我用五毛錢從老胡那裏換來了一元法幣。”老瞎子說道。


    說著,老瞎子從身上摸出一張法幣,遞給程千帆。


    程千帆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很平常的一元法幣,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不過,他還是將這一元法幣收起來,又從錢包裏摸出兩元法幣遞過去,“做得不錯,賞你了。”


    “多謝。”老瞎子接過法幣,粗糙的手指摸索了一番後,臉上露出笑容,說道。


    程千帆將一支香煙塞進了老瞎子的嘴巴裏,沒有說話,直接轉身離開。


    老瞎子將最嘴巴裏的煙卷拿出來,寶貝的拿到鼻尖嗅了嗅,然後夾在耳後。


    聽著小程巡長離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老瞎子將燒餅咬在口中,雙手抱了抱拳,這才將小馬紮拉過去,自己一屁股坐上去,露出滿足的笑容。


    冬日的陽光照射在他蒼老的身體上,老瞎子幾口吃完燒餅,又習慣性的從地上捏了灰塵吃進嘴巴,喝了幾口水,起身拎起自己的二胡,摸著牆根走,速度竟不慢。


    ……


    程千帆回到三巡巡長辦公室,他將魯玖翻叫進來。


    “顧家姨婆,這個月扣十元法幣。”程千帆冷冷說道。


    “顧姨婆家裏出了點事……”魯玖翻求情說道,顧家姨婆向來表現不錯,不然也不會被安排在茶攤這個地方。


    “出了事,就該罰,做不了,就滾蛋。”程千帆搖搖頭,“有的是老太婆願意做這個。”


    魯玖翻看著巡長鐵青著臉,不敢再替自己的老太婆碰瓷團隊成員求情,隻能恨恨地罵道,“這個老不死的,活該!”


    他已經聽說了,此前茶攤來了個生麵孔,吃了兩碗茶,竟然掏了一元法幣。


    隻可惜,負責這個茶攤的業務的顧家姨婆,因為自家孫子生病了,今天沒有在崗。


    這可是難得的肥羊,竟然就這麽放走了,魯玖翻自己想了想也覺得心疼。


    “出去。”小程巡長皺眉,冷冷說道。


    魯玖翻趕緊出了辦公室,輕輕將房門帶上。


    他現在愈發懊喪了,巡長看起來很生氣,這證明了一點,今天錯過的那條肥羊,應該非常有油水。


    程千帆搖搖頭,可惜了。


    老瞎子看不到,按照慣例,還有顧家姨婆這個後手在茶攤。


    好巧不巧,那個顧姨婆今天不在崗。


    當然,其他人也有見過那個人的樣子的,隻是,打聽起來不如自己手下那麽便利。


    這個時候,李浩在外麵敲門。


    “巡長,是我。”


    “進來。”


    李浩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帆哥正在研究一張一元法幣。


    “打聽到了什麽?”程千帆沒有抬頭,問道。


    “那個人個子不高,大約四尺六寸。”李浩說道,“短發,身上穿著長袍棉大褂,說話是北方口音。”


    “這人離開茶攤後,去了哪裏?”程千帆問道。


    “我打聽了,這人叫了輛黃包車,車夫是馬奎。”李浩說道,“馬奎這家夥許是去別地跑活了,還沒有回來。”


    “馬奎一回來,就去問話。”程千帆抬起頭,說道。


    “是!”


    程千帆拿起那一元法幣,放在鼻尖聞了聞。


    他露出思索的樣子,將法幣隨手遞給李浩,“你聞一聞,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問道。”


    李浩接過去,仔細去嗅聞,點點頭,“沒錯,仔細聞的話,確實是有很淡的味道。”


    兩人都是皺眉思索。


    鈔票一般是貼身放的,鈔票上的味道,有著較強的參考價值和指向性:


    此人的居住環境。


    工作環境。


    或者是去過某個地方,這個地方有這較為強烈的味道,故而能夠留下殘留的印記。


    這味道有些熟悉,隻是太淡了,令人無法第一時間作出判斷。


    這個時候,程千帆便瞥到老黃穿著白大褂,坐在醫療室門口曬太陽。


    “消毒水!”程千帆心中一動。


    他將鈔票靠近鼻尖,再度仔細嗅聞:


    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沒來由的,許是因為自己腦子裏一直想著三本次郎可能去過警察醫院的事情,程千帆的腦海中立刻將這個人和警察醫院聯係在一起。


    當然,這隻是一種直覺猜測,可能猜錯,可能是對的,還需要進一步證實。


    “找到馬奎,問清楚那人去了哪裏。”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注意保密和安全。”


    “明白。”李浩點點頭,從帆哥的表情,以及第二次下達命令,他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


    ……


    阮至淵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樓蓮香正在饒有興趣的看著侯平亮和自家小丫鬟說話。


    她看到出來這個外號叫‘小猴子’的巡捕喜歡自家丫鬟。


    樓蓮香也找人暗中打聽了,這個侯平亮在巡捕中屬於還不錯的,雖然也吃拿卡要,但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惡跡。


    唯一令樓蓮香覺得有顧慮的是,這個人是程千帆那個貪財好色的家夥的手下。


    侯平亮正在講故事逗阿娟開心。


    他講的是孔家小姐前些年大鬧上海灘,因為在跑馬場被大兵圍住了,直接向常凱申告了狀,導致堂堂上海警備司令部司令挨了處分,被調職離開上海這個金銀山的事情。


    這件事侯平亮也隻是聽同僚閑暇時聊起過,也隻是道聽途說。


    他講的有一搭沒一搭的。


    阿娟卻聽得有津有味,什麽孔家小姐,什麽委員長,什麽上海警備司令部司令,這些距離她太遙遠,沒想到小猴子竟然知道這些大人物的事情,這令阿娟對侯平亮還是刮目相看的。


    一旁聽著的樓蓮香則是露出笑容。


    這個小猴子大吹法螺,講的沒邊了。


    什麽孔二小姐是公主,一句話,常委員長派出貼身侍衛來營救,然後是聖旨(電報)一來,堂堂上海警備司令被嚇得尿褲子,這小子真能胡謅。


    聽著,聽著,樓蓮香打了個哈欠,覺得無趣。


    她又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在為阮至淵擔心。


    自家老爺為了保護她,被迫投靠了日本人,這令這個女人感動無比,對男人更加死心塌地。


    但是,當漢奸是數典忘祖,是死了都進不了祖墳的。


    樓蓮香又為阮至淵擔心無比。


    她也在為自己的苦命自怨自艾。


    樓蓮香都想著,如果自己死了,自家老爺是不是就可以不受到日本人的要挾了?


    不過,想到要死,她又有點怕。


    她不怕死,她怕疼。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正在講故事的侯平亮就要獻殷勤的幫助阿娟接電話,樓蓮香見狀,趕緊搶在了兩人之前,幾步上前拿起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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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老弟,老哥我對你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袁開洲豎起大拇指,“能夠讓日本人低頭,你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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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日本人?”程千帆唆了一口酒,“是大道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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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對,是大道市政府。”袁開洲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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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又吃酒閑談了好一會,程千帆才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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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程千帆離開的背影,袁開洲的笑容收斂,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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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帆突然找他吃酒,這令他頗感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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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客觀來說,兩人關係不遠不近,一起吃酒倒也不算太意外,但是,袁開洲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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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自己暗中派人調查程千帆的事情走漏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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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不能真的隻是專門來一起吃酒、順帶著罵梁遇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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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程千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也是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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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前在自己辦公室看到梁遇春的車子經過路邊的時候,停了下來,和正在修車的高蘭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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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高蘭便修好車,駕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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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帆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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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著痕跡,柔風細雨,小心經營,以為後用,這是‘火苗’的行事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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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看似沒有什麽意義的行為,將來可能會有大用。


    抹了抹嘴巴,男子又瞥了一眼中央巡捕房大門的方向,看著程千帆的背影,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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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口君,你的這個學生,嘖嘖。”他輕輕搖頭,“魚肉鄉裏、貪財好色的‘小程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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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走開了一段距離後,才隨手一伸手招了一輛黃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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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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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勞駕,台拉斯脫路警察醫院。”男子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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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分鍾後,此人離開沒有多久,‘小程巡長’便收到了街麵上傳達上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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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巡捕房大門對麵茶攤,長期在此拉二胡的老瞎子匯報了一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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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暗中打聽小程巡長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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