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溪身中絕情蠱之事,先前一直瞞著大家,現在瞞不住了。


    靈姑知道後,第一時間來到梨落院,看過落溪的情況,眼眶濕潤了,愛憐又心疼地看著落溪,良久無話。


    “師父,我沒事!”


    “落溪,你放心,師父不會讓你死的,師父一定會找到救你的辦法。”


    落溪想說,沒關係,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想到這麽多人擔心自己,老怪與師父都沒有放棄,自己卻已經放棄,如何對得起他們?


    於是點頭說:“好。”


    靈姑囑咐了落溪一些話,便去找迷崖老怪,談了許久,然後進了祖廟裏,翻看曆代傳下的典籍,看有沒有克製絕情蠱的法子。


    顧言受了落溪的囑托,一早便去找賈明宣,推開門看到他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座石雕,知道他是一宿沒睡。


    賈明宣抬頭,“你來趕我走?”


    顧言如實回答:“落溪讓我送你出山。”


    “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


    顧言為難了。


    賈明宣又道:“你放心,我不去見她,不去惹她,我就在這裏,遠遠地陪著她。”


    顧言給賈明宣倒了一杯熱茶,送到他手中,沒再說請他走的話。


    從賈明宣屋裏出來後,顧言去找靈姑,一起找法子。


    落溪用過早膳之後,來到院子裏,站在那株老梨樹下,看著昨晚坐著喝酒的地方。喝了半壇梨花燒,還剩下半壇,舍不得喝完,她又封起來,重新埋回了土中。


    緩緩走到練劍的地方,撿了一根光禿禿的樹枝,獨自一人舞起了劍式。


    忽然有人來報,有個穿黑衣的人來找她。


    落溪來到會客廳,沒想到來人會是百裏寒冰,開口便問:“你為什麽而來?”


    他依舊是一身黑衣,沒有戴麵具。


    百裏寒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來看看,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幫忙?”落溪搖頭,“我沒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我可以帶你走。”百裏寒冰直言,“你身中絕情蠱……”


    “你怎麽知道?”


    “我曾是苗疆蠱少主,想知道這個不難。”


    落溪思考了起來,以賈明宣的性格,他必然不肯輕易離開。這個主意不錯,如果與百裏寒冰一起離開,那個家夥該死心了吧!


    “我再想想。”


    百裏寒冰住進了客房,房間就在賈明宣的隔壁。


    賈明宣站在門外,“你來這裏做什麽?”不知道為什麽,他一見到百裏寒冰,就對他生出敵意。也許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吧,盡管他什麽也沒做過。


    百裏寒冰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聽到賈明宣的話,心中暗想,連問話的語氣都與落溪如出一轍。


    不緊不慢地答道:“如今苗疆蠱與夜郎蚩和解,我也不再是苗疆蠱少主,我來這兒,總不會來生事。”


    “眼瞎的都看得出來,你來不會有好事。”百裏寒冰的解釋合情合理,可是賈明宣就是看他不順眼。


    百裏寒冰為人低調,確實不是來惹事的,甚至刻意避開了賈明宣,所以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倒也相安無事。


    而賈明宣果然不再去找落溪,有時候碰上,也隻是遠遠的望一眼,連招呼都不打。每當這時,落溪心裏就特別難受,那種感覺不亞於毒發時要承受的痛苦。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落溪還是明顯感覺到毒發越來越頻繁,甚至到了冰心丹也無法克製的程度。


    兩個人隔著一個院落,遙遙相望,即便視線被院牆隔斷了。


    一個神傷,一個心傷。賈明宣每天去找三次迷崖老怪,與他商討如何解蠱毒,也將自己想到的說出來,但都被老怪否決了。他不放棄,琢磨著師父教過的蠱術,拚命回想師父提到絕情蠱時,還


    說過什麽?


    而落溪則一直在想,要不要跟百裏寒冰一起走?什麽時候走合適?其實她是舍不得,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師父師兄!


    寒冬時節,天氣愈發冷了,落溪裹著雪白的大衣,呆坐在屋裏。


    百裏寒冰來了,她也沒發覺。待她回過神來,百裏寒冰才問:“你想好了嗎?”


    落溪下意識問:“你打算帶我去哪兒?”


    “空音穀,那兒最安全,也適合你。”百裏寒冰如實答。


    是挺適合的,適合安靜地等死。


    落溪點了點頭,不再深究百裏寒冰的動機,她一個將死之人,去哪兒不一樣呢,重要的是不能讓他過於傷心,讓他有個放下的理由。百裏寒冰無疑是個好理由。


    百裏寒冰看落溪反對,追問:“你想什麽時候走?絕情蠱已深入你的心肺,越早走越好。”


    “你說什麽時候走?”


    “不如就現在,你有什麽需要收拾的?”她以後沒什麽用得著的了,還需要收拾什麽,想來想去,能帶著走的也就蟲寶了。至於道別,別說賈明宣,就是師兄與師父恐怕也不會讓她走,在夜郎蚩族人看來,身死


    異鄉,魂靈會認不得回家的路。


    落溪起身,“那走吧!”


    抱起蟲寶,隨著百裏寒冰出了梨落院,沒曾想恰巧碰上了賈明宣。


    落溪凝望著他,他看起來瘦了些,臉部線條更硬朗了。


    賈明宣也看著她,意識到她要走了,急忙走過來,“落溪,不要走。”熾熱的眼神透露出哀求。


    落溪忙低頭,清晰說道:“賈明宣,就此別過,你不要再為我傷心。”


    落溪繞過賈明宣,往出山口的方向走去。


    百裏寒冰始終一言不發,麵無表情。


    賈明宣呆愣片刻,跑到落溪麵前,“不許走!”忍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賈明宣試圖說服落溪,“你打算去哪兒呢?老怪、靈姑、顧言,還有我,都在想法子救你。”


    “我沒有放棄,你怎麽可以放棄?”賈明宣的目光,溫柔中帶著犀利,似要將落溪看穿。


    “我去我想去的地方。”落溪臉色不佳,眼睛始終看向別處。


    “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賈明宣伸出雙手,頓在虛空中。愛而不能,求而不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開卻無力挽回,再沒有比這更無奈了。


    落溪抬起眼睛,望著賈明宣,字字清晰,“各安天涯!”


    說完決絕轉頭,快步走了,但賈明宣緊緊跟著她身後。“不要再跟著了。”落溪忍住淚意,捂著心口,腳步虛浮,隨時有可能倒下,“你還記得在九合山上,你與我比賽輸了,說要答應我一件事的嗎?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也不


    要去找我。”


    賈明宣怔住了!


    他做好了為她赴湯蹈火的準備,沒想到她提出的要求卻是,不要跟著她,不要去找她。


    百裏寒冰看落溪在硬撐著,伸手攬著她肩膀,用輕功飛躍至半空,毫不遲疑走了。


    又毒發了,落溪痛得渾身發抖,緊緊咬著下唇。


    窩在落溪懷中的蟲寶,在百裏寒冰飛起時,也變幻出威猛的身姿。懸在半空中,回過頭來,深深的看了兩眼,對賈明宣依依惜別。然後,追上了百裏寒冰。


    他想去追。


    可是,那會不會讓落溪更難受?


    賈明宣陰寒著一張臉,眼神空洞,一直望著落溪離去的方向。直到方小同出現,拽著他的袖子,“二公子,府裏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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