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重審舊案的日期了,賈明宣立在黑暗中,望著父親書房裏散出的燈光,良久,終於邁出步伐。


    踏進賈兆元的書房,隻覺得腳下有千斤重,拖累著自己。麵上並未表露分毫,揚眉笑著問候,“爹,您還在忙?”


    埋頭書案的賈兆元抬起頭看,看賈明宣的眼神有點不一樣,鄭重地站起來,“宣兒,明日就要重審十八年前的舊案了,一早本侯就進宮去,你也一塊去吧!”


    賈明宣說明來意:“爹,我今晚來這裏,就是與您說明日的事。”“我知道,凝貴妃是您的義妹,您對她情意深重,江南水邊的那座無名塚便是您為她立的吧。不管十八年前發生過什麽,明日便會真相大白,您多年的心願也算達成了。我


    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查出害人的凶手,讓凶手得到應有的懲罰。其餘的事,就保持現狀,順其自然,好嗎?”


    賈明宣語氣慎重,與平常置若兩人,眼眸深處似乎帶著期盼與無奈。賈兆元望著自己養育了十八年的兒子,並不意外他知道江南無名塚是為誰而立的,但卻猜不準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不過,不管如何,他都不會後退半步,他謀劃了十八年


    ,就為了這一天。賈明宣遲遲等不到回答,又道:“不管凶手是誰,以皇上的態度,定然是不會輕饒的,很快就可為凝貴妃雪冤報仇。而二皇子弈琨,找了假的天靈石來祭天,哪怕他身後有


    皇後及朝廷重臣支持,也不大可能再當太子了。儲君之位,朝廷自會選出最合適的人選,您又何必再憂心?”“您也知道,天陵國四方皆有外敵,他們在觀望在等待,隻待我國一有動蕩,就會傾巢而出,趁火打劫。一旦戰事起,苦的不僅是邊關戰士,還有黎明百姓。所以,保持目


    前平穩的狀況是最好的,假天靈石事件之後,朝堂上無形中有了一根緊繃的弦,不能斷了。如果再有更大的事件出現,難保不會令朝廷動蕩,人心不穩。”


    賈明宣合情合理地分析了一大堆,賈兆元絲毫不為所動,“朝堂內外的形勢,本侯自會考量,明日你隻管隨本侯進宮。”


    “父親!”賈明宣鄭重喊了一句。賈明宣知道自己難以說服父親,可還是想試一試。最近幾天,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事,童年時代的他過得很不快樂,別的孩子在父母懷裏撒嬌時,他跟著師父在深


    山裏修煉,不分寒暑。回到家中,也不能得到母親的關懷。母親在他八歲那年,就搬到了安塵居,與他仿佛是同一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不過是麵上裝著母慈子孝。


    仔細想起來,他從未像正常的孩子那樣,享受到童年的快樂!不過,父親是疼愛他的,想要什麽,都會盡量滿足他,還會親自教他武功。他一受傷,父親會特別緊張特別在意,生怕一點小傷就會要了他的命。父親渴望他能成長為一


    個有擔當有抱負的男子漢,可他卻在紈絝子弟的路上越走越遠。父親無奈,卻並未過於對他過於嚴厲。


    他以為,自己散漫不作為,自己慵懶沒規矩,也許就能擺脫鍾鳴鼎食之家的官場命運,他不喜官場,他隻想活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可最終他還是逃不出來……


    “好,您想做什麽,我攔不住。可我不希望您再利用落溪。”賈兆元將手帕交與落溪時,賈明宣就知道了,他在利用落溪去調查十八年前的事。


    “怎麽能如此說你父親,是落溪姑娘找上門,希望我能提供線索的。”賈兆元生氣,一甩衣袖。


    賈明宣輕悠悠地拋下一句話:“您從未在意過我的想法。”


    奪門而出,仿佛在逃離一件自己極不願意麵對的事。


    賈兆元望著賈明宣烈紅如火的背影,深深歎了一口氣,總有一日你會明白我與你母親的用心良苦。


    站在書案前,望著大開的屋門,知道夜深人靜,賈兆元背著手,走出書房,向安塵居的方向走去。


    安塵居寂靜如斯,大門口隻亮了一盞燈。賈兆元進去,直奔亮著燈的房間,舉起手卻猶豫著沒有敲門。


    屋裏傳來輕輕的一句:“進來吧!”


    賈兆元推門進去:“我就知道你還沒有睡,你總是在子夜過後才肯入睡。”


    杜芷芸跪在蒲團上,沒有回頭,而是恭敬地磕了個頭,才慢慢站起來,倒了一杯茶,端給賈兆元,姿態溫婉,神情如水無波無瀾。


    兩人相對無言,默默坐了一會兒。賈兆元開口:“明日皇上會親審十八年前的舊案,就要真相大白了!”


    杜芷芸意味不明地說:“真不枉費你這麽多年的謀劃布局。”


    “芷芸,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解不開心中的結嗎?”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每每想解開心結,可是一看到你,我的心結就會越來越深。”


    賈兆元一噎,看著杜芷芸淡漠的神情,輕輕搖頭。


    “無論如何,我總是希望你好的。”


    “你當然希望我好,因為我好,才能減輕你心中對我的愧疚。”杜芷芸不看賈兆元,說的話帶著刺。杜芷芸知道,當年賈兆元愛的不是她,而是他那當了貴妃娘娘的義妹。她的深情相伴,抵不過他們的青梅竹馬;她的默默付出,比不上他們的三言兩語;她的千裏相隨,


    也不能改變他為了那個叫江素凝的女子,傾付一切。


    在嫁給他之前,她杜芷芸也是個驕傲的世家女,家中雙親寵愛,不少上門求親的權貴公子,她都不喜。直到他出現,她芳心錯付,一生早早枯萎。


    在知道那個不能說的真相後,她的心死了。如今她雖還在這兒念經拜佛,可她已是沒有心的軀殼。


    賈兆元到底是不忍,“芷芸,別再固執了,待這件事結束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是我固執,還是你太自私?”杜芷芸陡然加大音量,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十分突兀。


    賈兆元因她這一問,怔住了。


    杜芷芸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賈兆元歎了一口氣,默默走向門外,抬頭望了望夜空,心中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


    杜芷芸重又跪倒蒲團上,直著腰身,“這一天終於來了!”心思紛亂,閉上眼,口中喃喃默念經語,兩行清淚滑落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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