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是個好動的人,靜不下來,無聊時就變戲法,要落溪找每個戲法的竅門。


    有了雲瑤作伴,落溪在侯府裏過了兩天快活日子。


    不過,也才快活了兩天,宮中來人傳話,說是明日太後會派人來接落溪進宮。


    今天是在侯府采薇院住的最後一天了,落溪叫含心收拾東西,便去向老夫人辭行。


    與雲瑤在老夫人那兒,待了半天,閑話家常,老夫人又叮囑落溪一些話,宮中規矩嚴,要謹言慎行,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落溪一一應了。


    之後,又向府中有過往來的人道別,就連大少奶奶與蘇茉離都去道別了。能夠相識就是緣分,哪怕曾經有過不愉快,都隻是漫漫長路裏一個小插曲。走了一遭回來,已經天黑了,月亮斜掛在天邊,特別通透亮堂,采薇院裏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幾棵大樹,落溪常常坐在樹上;那一架薔薇花,落溪早晨都會去


    澆水……那一麵牆,呃……賈明宣總是從那上麵翻牆過來!


    在這裏住的時間並不長,在離別之際,竟然也會生出不舍的情愫。


    落溪吩咐含心,讓人抬出四方桌子,放置在院中的薔薇花旁邊,備了小酒小菜。


    拉著雲瑤與含心坐下,雖然隻有三人喝酒,但還是多備了一副碗筷酒杯。


    含心為落溪與雲瑤斟上酒。


    雲瑤有點喪氣,嚷道:“落溪姐姐,你要是走了,日子肯定會好無聊啊!”


    落溪舉起酒杯,“為了無聊的日子幹杯!”


    雲瑤沉浸在“以後會無聊”的情緒中,舉起酒杯,仰頭喝光了。


    含心也綴了一口杯中的酒,眼神略帶擔憂,“小姐,你不喜歡進宮?”“說不上喜歡不喜歡,隻是感覺到,進了宮,以後將會走上一條不一樣的路。”落溪也不隱瞞自己的情緒,太後召見她,對她足夠寬容,讓她多玩幾天再進宮,可見太後是


    個慈祥的人,隻是不知道她有何用意?


    “那你多久會回來啊?”雲瑤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問落溪,“要是你還回來這裏,我就在這裏等著你;要是你不回來,以後我就想辦法去看你。”


    落溪笑了,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掐了下雲瑤的臉頰,“你啊!”


    “我隻是暫住在侯府,以後也沒理由再回來這裏啊!”說話間,落溪又喝了一杯。


    夜空中突然傳來一聲輕笑,一聽就知道那聲音屬於誰。


    一抬頭,果然看見賈明宣坐在牆頭上,一身紅衣在月色下尤其紮眼,慵懶中帶著優雅,散漫中帶著尊貴。


    賈明宣躍下牆頭,“花前月下,美人美酒,如此享受的事情,怎麽不叫上我。”


    說著已經來到桌前,坐下,拿過空酒杯,倒酒,喝了一口……姿勢說不出的優雅好看。


    “聽說,你今天向大家道別了?怎麽不來甘棠院向我道別?”賈明宣似笑非笑,看著落溪。


    落溪笑道:“宮中有人來傳話,讓我明日進宮,你不是知道了?我還要特意向你道別?”


    賈明宣不答,自顧自喝了一杯,才看著落溪,半戲謔半認真道:“到了宮裏,可不能像在侯府這麽隨意,犯個小錯,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如果真遇到什麽無法解決的事情,用你的靈蟲知會我,本公子說不定還能幫到你。”


    落溪聽得出他的關心,心中一動,向他舉起酒杯,“多謝二公子!”


    雖然認識不多久,但賈明宣確實幫了她不少,她都記在心裏,這一聲謝謝說得很衷心。


    她這個人就是有一點不好,心眼跟明鏡似的,別人對她怎麽樣,她都會記在心裏,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隨即語氣變得隨意輕快,“我進宮就是去見太後一麵,順便給我師父送個信,聽你這麽說,好像我是去闖龍潭虎穴一樣。”


    賈明宣笑而不答。


    雲瑤習慣性地一拍賈明宣的肩膀,“賈明宣,你也舍不得落溪姐姐?”


    “沒關係,如果落溪姐姐要在宮裏待久,我們就去看她,如果她沒多久就可以出宮了,那我們還一起玩兒!”終於找到同伴了,以後去找落溪姐姐,可以叫上賈明宣。


    賈明宣卻看著落溪說:“不管什麽時候,你若是沒有去處,就回敬國侯府。”


    “好!”落溪簡短答道。


    含心雖是同桌吃飯,但隻要大家的酒杯一空,她就滿上。她知道落溪的口味與酒量,夾一些落溪愛吃的菜到碗裏,讓她在喝酒時,也吃點菜。


    酒喝到一半,蘇茉離來了!


    打過招呼之後,賈明宣問:“離兒,你怎麽來了?”


    蘇茉離笑意盈盈地看著賈明宣,“宣哥哥,明日落溪姑娘就要進宮了,你是來給她送行吧?離兒也正想來與落溪姑娘道別呢。”


    含心忙給蘇茉離讓座,吩咐丫鬟去取一套新的餐具來。


    “含心姑娘不用忙活了,我喝不了酒,夜裏不敢多吃,怕積食。我來,是為了給落溪姑娘送行的。”


    落溪聽得出蘇茉離是真心來送行的,前兩日還對她有不滿,現在卻如暖風化冰一般,冰釋前嫌了!大約是看她終於要走了,不再住在她的宣哥哥隔壁了吧!


    落溪大方真誠地笑道:“多謝蘇小姐專程來一趟。”蘇茉離低頭淺笑,“相識一場,我也沒什麽可贈予落溪姑娘的,新近譜了一支曲,就當是為姑娘送行吧!本想彈給宣哥哥聽,讓他指正一二,沒想到宣哥哥抽不出時間來,


    今夜在這裏彈給大家聽,若是覺得有不妥當之處,還望指出。”


    原來是想彈給賈明宣聽的啊!


    落溪並未在意,點頭客氣道:“蘇小姐有心了!”


    跟在蘇茉離身後的南蘇,利落地將手中捧著的古琴,放置在院中的石桌上。


    蘇茉離走到古琴前,望向賈明宣,嬌嗔:“宣哥哥,若是離兒彈得不好,你可不要笑話離兒。”


    “怎麽會?”賈明宣道:“你隻管彈來。”


    蘇茉離穿了一身水粉色衣裙,端坐在琴前,月光灑在她身上,猶如披了一件月白輕紗衣,芊芊素指,靈活地在琴弦上跳動,指尖下緩緩流出動聽的琴聲。


    先是叮咚歡快,猶如泉水般噴湧而出;再是嘈嘈切切的傾訴,猶如有一腔情懷無言訴說;最後收尾,音色晦澀,時斷時續,帶著一絲絲的哀怨,哀怨中又有喜悅!


    落溪不懂樂理,卻也聽得出琴聲中流露出情愫,蘇茉離是借“給落溪送別”的名義,彈琴給賈明宣聽。


    賈明宣忽然問:“這曲子叫什麽名字?”


    “信手彈來,還沒有想曲名,宣哥哥可有想到好名字?”蘇茉離滿懷期待地望著賈明宣。


    賈明宣想了想,“沒有!”蘇茉離身子骨弱,不能就待,很快便告辭回去了,不管怎麽樣,這支曲子還是在宣哥哥麵前彈了出來,蘇茉離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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