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何鴻遠被桂省長的秘書蔡真請進省委三號車,整個人兀自在做夢一般。


    怪不得中午竺老師在電話裏表現得這麽反常。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請吃飯,能不認真對待嗎?


    蔡真跟隨桂省長三年多,知自家老板工作作風務實,屬於那種靠政績熬出來的實幹型領導,因此沒有太多的迎來送往。讓他用專車接送客人,在他的記憶裏,這還是首次。


    而且省領導請一名鄉鎮小幹部吃飯,這要是在省政府大院裏傳出去,能跌落一地眼球。


    蔡真放下省政府大秘的架子,轉身向坐在車子後座的何鴻遠親切地道:“小何主任,你這次來省城,有何工作任務?”


    何鴻遠可不敢說他是讓麗都市公安局請來的,免得又節外生枝。他向蔡真謙恭地一笑,道:“蔡處長,領導要去交通廳匯報工作,我隻是一名跟班的。”


    “跟班的也能起到主力作用。”蔡真不以為然地道,“上次若不是你這跟班的,你們縣裏的交通項目,能拿到省政府的批文嗎?”


    “那是因為桂省長關心貧困山老區發展,對山老區交通工作非常關注。”何鴻遠道。


    “對,這就是領導當前最為關注的點。”蔡真道,“而你報告的思路,正落在領導的關注點上,也就是說你關注的工作,和領導關注的工作相契合,所以你們辦事才能一路綠燈。”


    “桂省長關注的事,實際上都是蔡處長在關注著。”何鴻遠奉承道。


    蔡真三十出頭的年紀,在省政府辦公廳熬了這麽多年,見識過形形色色的官場中人,卻從未見這麽年輕的基層幹部,坐上省領導的車,不僅表現老到,侃侃而談,思路還如此清晰。就是許多廳級幹部,對上他這縣處級的常務副省長秘書,說話都是結結巴巴,一副暈頭轉向的樣子。


    眼前這小幹部,不容小覷呀。


    他向何鴻遠親切地一笑,道:“小何主任,上次不是說過了嗎,以後在八小時之外,你可以稱我一聲蔡哥。”


    “好的,蔡哥。”


    何鴻遠不記得蔡真蔡大秘上次是否對他說過這話,以前周熒跟他說過,領導說的話,有時候不必太當真。


    他自知和蔡大秘的關係,尚未親密到這個份上,不可能滿口嚷嚷著叫喚蔡哥。他若是表現得過了,即使第三者不厭煩,也會惹蔡大秘厭煩。


    坐在車上,他依然保持著恭謹的心態,和蔡大秘進行語言交流。蔡真向他了解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的前期工作進展情況,聽他匯報起這項工作頭頭是道,對他更添讚賞。


    車到香格裏拉大酒店,何鴻遠連忙下車,搶先一步為蔡大秘開車門,讓其也享受了一把當領導的待遇。


    蔡真笑嗬嗬地帶著何鴻遠走進酒店,道:“今日是老板家宴,小何得隨意一些。”


    這話有講究,就是讓何鴻遠把握好進包間後的稱呼問題。他若是在家宴上,還一板一眼地稱呼領導的職務,這飯能吃得隨意嗎?


    這家酒店是中外合資酒店,坐落在東湖之濱,坐觀光電梯上樓,能俯瞰東湖風光。光這份雅致,就比其他五星級酒店更有吸引力。因此這兒的湖景就餐包間,有錢也難以訂到。


    電梯到了六樓,禮賓小姐帶倆人進包間。何鴻遠見桂省長夫婦和老師師母皆已在座,連忙道:“讓長者等候,實在是不像話,恕罪恕罪。”


    一句話就體現出他的良好家教。出身卑微又如何?古華夏國講究耕讀傳家,許多不世才傑,皆是農家子弟。出身有別,高貴的品格,卻不分農家與世家。


    梁靜儀見到何鴻遠,很是歡喜,指著身旁的主客位,道:“小遠,到阿姨這邊來。”


    何鴻遠在家時,其父何建明最為講究吃飯禮節,有四位長者在,這等位子他一個晚輩怎能安然就坐。


    他把竺泰和教授請到桂省長夫婦中間的主客位,將其按坐在位子上,然後他自個兒坐蔡大秘下首,和蔡真一起,為在座的四位倒酒倒茶。


    開席時,梁靜儀硬是將何鴻遠叫到她身旁就坐,問道:“小遠,我撥打過你的手機,接聽手機的是你的一位同事,她說你被麗都市公安局的人帶走了。我聯係了老竺,才知你已和他聯係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蔡真詫異地打量何鴻遠一眼,道:“小遠方才還跟我說,他是隨領導來辦事的,原來是另有內情呀。”


    何鴻遠滿懷歉意地看著蔡大秘,道:“蔡哥,我不是有意撒謊,實在是不想另生枝節。這事隻是個誤會。”


    梁靜儀卻是搖搖頭,道:“你那接聽手機的女同事,卻是表現得很氣憤,說你正在提拔副鄉長公示期,分明是有人故意針對你。”


    桂滿龍眉頭一擰,問道:“小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常務副省長發問,這話題還真的回避不了。何鴻遠隻好把事情始末說得一清二楚,免得又起風波。


    他就坐於梁靜儀和師母柳青蕪之間,說到他和溫馨的事,因是臆測之事,又不好表述得太過,隻好一筆帶過,卻是讓兩位女長輩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拉著他專門打探溫馨的事。


    當官到了桂滿龍這樣的級別,大事小事都和政治相關。他一聽何鴻遠提到溫馨和麗都市公安局的事,便知溫馨是誰家的孩子。


    上次在省委民主生活會上,溫、夏兩位大佬聯手,活生生將省委常委、麗都市委書記苗躍的左膀右臂給拿下。康敬平調離後,如今倉寧市長的位子仍然空懸,省裏一二把手借此位子,會有一番博弈。而溫兆國溫部長借勢拿下麗都市公安局局長的位子,已不算秘密。


    有心人都懷疑溫馨是溫部長家的孩子。可是查詢溫馨的戶籍,卻顯示她是京都人氏,似乎隻是湊巧和溫部長同姓而已。


    現在何鴻遠這麽一說,桂滿龍已能確定,溫馨便是溫部長的閨女。這也使他對上次溫、夏兩位大佬的聯手,找到了答案,心裏輕鬆了不少。


    他倒是更關注周熒,向何鴻遠笑道:“小遠,你們那位漂亮的周縣長為了你的事,都敢向麗都市公安局局長興師問罪,對你實在是不錯呀。”


    漂亮的周縣長?


    師母柳青蕪馬上來了興致,向何鴻遠打聽道:“小遠,那位周縣長長得很漂亮嗎?她多大年紀?是哪裏人氏?”


    梁靜儀見丈夫那捉狹的神情,便知他有意打趣何鴻遠。但是作為一名高級領導幹部,他不可能無端打趣一名晚輩,可能是另有心思。


    她也追問道:“小遠,那位周縣長漂亮,還是那位叫溫馨的女記者漂亮?”


    竺泰和教授見何鴻遠尷尬的樣子,為其解圍道:“你們是誠心不讓小遠喝老桂自帶的陳年佳釀呀,八十年代的陳年飛天茅台,我可是嘴饞得很喲。”


    何鴻遠連忙起身,和蔡真搶著為竺教授、桂省長斟酒。梁靜儀和師母柳青蕪也要了一盅酒,眾人一起幹了一杯。


    說是桂省長夫婦請客,何鴻遠才不敢讓他倆先敬他的酒。他率先起身,直接拿著酒瓶,端起酒杯,繞著餐桌一人一杯打了個圈。


    竺教授深知他的酒量,打趣道:“小遠,你這麽個喝法,老桂帶的酒可不夠喝。”


    何鴻遠連忙道:“敬完了這一圈,我得保留點酒量,我還有工作任務呢。”


    梁靜儀笑道:“跟我們吃飯喝酒談工作,小遠這是誠心告狀。老桂,你來個特批,讓小遠同誌放下工作,一心一意陪我們吃飯喝酒。”


    桂滿龍笑問道:“小遠,說說看,你還有何工作任務?我可不能影響你的工作。”


    何鴻遠隻得道:“周縣長請交通廳和財政廳的領導吃飯,讓我準備著去救場呢。”


    桂滿龍深知基層幹部請上級領導吃飯的難處。這種吃飯,說穿了就是笑臉陪酒侍候人,讓他很是深惡痛絕。可是有些領導幹部,就是好這一套,仿佛不這樣不足以顯示自己的權勢一般。


    他想著,如果讓他主政一方,革除官場這種迎來送往的陋習,是他的一個工作思路。他認為這既是反對鋪張浪費,更是整肅官場風氣的一個切入點。


    “小遠,你聯係一下周縣長。方便的話,請她過來一下。”桂滿龍道,“她請交通廳和財政廳領導吃飯,肯定是為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專項資金的事。這事我讓蔡真關注一下,可以特事特辦嘛。”


    蔡真連忙匯報道:“領導,我向小遠了解過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的進展情況,工程測繪工作難到了技術難題,交通廳那邊已著手幫助解決。周縣長期待著財政廳那邊,能將首批啟動資金盡早下撥。”


    桂滿龍不悅地道:“這筆啟動資金作為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的專項資金,躺在省財政帳戶上睡大覺又有何用?能盡快下撥,為何不盡快下撥?還要縣領導過來請吃飯。這是純粹的官僚作風。”


    梁靜儀瞟了桂滿龍一眼,嬌嗔道:“好不容易輕輕鬆鬆地吃飯酒量,怎麽又談上了工作?早知道我不找你來,我自個兒請小遠吃飯。”


    她數落完桂大省長,又向何鴻遠道:“小遠,快快把那位漂亮的周縣長給招呼過來,我瞧瞧她到底有多麽漂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國手天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問西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問西東並收藏國手天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