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鴻遠不想顯得太高調,便呆在辦公室裏,仔細閱讀了一次《東平日報》上的這篇報道。他回想著溫馨在采風期間的所有所為,暗歎這路障美女不僅有才氣,心機也不小,把他瞞得死死的。不過她這樣一隱瞞,通過暗訪展現在她麵前的“路教”工作實績,卻更加真實而自然。


    他想著,是否該給溫馨打個電話表示一下感謝?又覺得沒這個必要,這樣好像這宣傳報道是走關係弄出來的一樣。而且以這丫頭的脾氣,說不定還要受她一頓數落。


    這時肖雪雁的電話卻打了進來,向他表示了祝賀,又表示龍澤鄉的夾山村、寨頭村、回龍潭風景區、紅星小屋都因為上了《東平日報》而出名,她對周六的龍澤鄉之行非常期待。


    經她這電話一打,何鴻遠覺得就衝溫馨為這些地方打了一回廣告,他也得謝謝她。


    於是他撥通了她的手機,裏邊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誰啊?擾人清夢。”


    “溫大記者,現在都幾點啦?都快要趕上吃午飯的時間啦。”何鴻遠笑道,“你都不用上班嗎?就算是不用上班,也不要這麽明目張膽,好不好?”


    “明目張膽?張你個大頭鬼。”她聽出他的聲音,不竟來了精神,“昨天我上報的報道題材,非常受總編重視,排版好了等著我交稿。份量這麽重的稿件,可算是讓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把我給累壞了。因此,總編大人特批我休息一天。”


    “知道你辛苦,所以打電話慰問你一下。並代表龍澤鄉及我個人感謝你。”


    “去,去,去。你就一普通辦事員,還能代表你們龍澤鄉呀?還沒當官呢,就知道整虛的,官場果然是個大染缸。”


    她不滿地嘟囔著,突然一驚一乍地道:“呀,都快要吃午飯了嗎?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扁呀。”


    何鴻遠在電話這頭,本來被她數落得無地自容,此時腦海裏卻切換了鏡頭,想象著她穿著一身睡衣,跳下床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溫馨,已經拿著手機衝下了樓。她站在廚房門口,透過半開著的玻璃推門,看著廚房裏阿姨曾雅玲忙碌著的身影,正想悄悄退回來。


    曾雅玲似有所覺,轉頭見到溫馨在接聽手機,便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放到餐桌上,道:“小馨,肚子餓了吧?溫熱的皮蛋瘦肉粥,正好讓你過口呢。快點來吃吧。”


    何鴻遠在這邊聽到溫馨身邊的說話聲,反正也沒什麽話題可聊,總不能又說那些感謝的話吧,可能又會被她罵一聲市儈。於是他便好事地問道:“誰在和你說話啊?”


    溫馨瞄了身邊的曾雅琳一眼,遲疑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道:“嗯,是,是我的阿——阿姨。”


    曾雅琳呆呆地注視著溫馨,仿佛覺得自己做夢一般。她嫁給溫兆國快要十年了吧,自她進入這個家以來,溫馨從來沒主動找她說過話,更不用說稱她一聲阿姨。她在盡一個後母的本份的同時,一直努力著讓溫馨接受她,可總是於事無補。


    一晃近十年,這種和溫馨形同陌路的感覺,讓她內心很崩潰,感情是滿滿的缺憾。


    她站在那裏聽溫馨通電話,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轉,可就是不讓它滴落下來。同時她心裏莫名地感激和溫馨通著電話的那個人,是他讓溫馨叫出了這一聲阿姨。


    有了這第一聲叫喚,以後就習慣了吧。她是大學裏的心理學教授,熟諳人的心理發展趨勢。


    溫馨一邊坐下來喝著粥,一邊向手機那邊的何鴻遠笑道:“小官僚,今天被驚喜到了吧?”


    “驚喜得發懵啊。”何鴻遠毫不誇張地道,“我怎麽能想到,號稱小路障的溫大攝影家,原來是溫大記者啊?”


    “小官僚,就你這麽笨,以後怎麽在官場上混啊?”溫馨喝了一口粥,道:“在官場上混,要認真揣摩你麵對的每一個人。譬如說,我包包裏有各類名頭顯赫的證件一大堆,隨便拿出一個,都足夠耀武揚威,可我扮演得最順手順心、最為妥帖的,隻能是記者這一身份。我舉著照相機亂拍一通的樣子,並不符合一名攝影家的作為,你難道就絲毫不懷疑?”


    何鴻遠自嘲般地道:“有啥好懷疑的呢?龍澤鄉這樣的全國著名貧困鄉,除了好山好水,還有什麽能吸引人的呢?前天突然冒出你這樣的大美女,難道我還能懷疑你是騙吃騙喝的主?”


    溫馨受他的奉承,心裏大樂,咯咯笑道:“原來你是以貌取人,我看總有一天,你有被美女欺騙的時候。”


    何鴻遠笑道:“美女來騙財,我口袋癟癟;美女來騙色,我求之不得。”


    溫馨心裏啐了一口,差點被喝入口中的一口皮蛋瘦肉粥嗆著。她不願當著曾雅玲的麵,和他的話語裏顯示得太過密切,便切換話題道:


    “小官僚,如今你們龍澤鄉的‘紅星小屋’出了名,你可得早點把這店名和商標給注冊了啊,免得遭人搶注。”


    何鴻遠沒想到這一層,連聲向她道謝。他覺得這小路障美女懂得還挺多,就是不太好說話。不過今天她倒是心情好,和她聊天也開心。和他同一辦公室的張春月和王潔,都不知跑哪兒去了,當著姚大展的麵,他覺得和她多聊幾句也無妨。


    而曾雅玲站在溫馨邊上,見她接著電話,時不時嘴角漾起一絲微笑,那神情美得讓人沉醉。


    這丫頭,分明是戀愛了呀。曾雅玲是過來人,能感受到這種少女情懷。


    她等溫馨通話結束後,才小心翼翼地道:“小馨,今晚在家裏吃的吧?”


    溫馨看了她一眼,垂眉點點頭,然後問道:“阿——阿姨,我爸幫我寫的字,放在書房裏吧?”


    曾雅玲一邊陪她去書房,一邊說道:“阿姨和你一起去書房拿。就‘紅星小屋’這四個字,你爸寫得可用心啦,廢了好幾張宣紙,才算是寫好。”


    溫馨以前很少進父親的書房。她見靠牆的幾大書櫃裏,大多是《資治通鑒》、《史記》等巨著和一些名人傳記,便在心裏暗暗記下來,以後讓那位小官僚也多看看這樣的書,說不定他也能成為像她父親一樣的高官。


    寫有“紅星小屋”四個大字的宣紙,就鋪開在書桌上。字如金鉤銀劃,圓潤而大氣,隱隱透著大家手筆。


    溫馨看著紙簍裏的一團團廢紙,想著父親日理萬機,卻要花不少心思為她寫這幾個字,最終她昨晚也沒進他的書房看上一眼。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沉甸甸的,心裏有發堵的感覺。


    她緩緩地卷起字幅,主動向曾雅玲道:“阿姨,我去找人把字刻成店招。這幅字要保存下來,裱好後留作紀念。我爸今晚回家吃飯的吧?我要謝謝他。”


    曾雅玲激動地道:“我打電話給你爸,他今晚若沒有重要的安排,一定要回家吃飯。我們一家人,感覺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吧。”


    她等溫馨拿著字幅走後,馬上給溫兆國打了電話:“老溫,晚上沒有重要活動吧?”


    溫兆國正被秘書反映的何鴻遠的事,弄得心情有些陰鬱,聽她電話裏的聲音透著興奮,道:“我聽你的安排吧。怎麽,你晚上要帶我去哪?那些不符合規定的吃請就免談。”


    “你這個老溫,還跟我擺領導架子啦。”曾雅玲嗔怒道,“我們晚上就在家吃飯,你可得一定要回來。我們家小馨說,她要當麵謝謝你幫她寫字。”


    溫兆國愣了一會兒,兀自不信地問道:“這是小馨說的?”


    曾雅玲便興奮地將溫馨方才的言行複述了一遍,然後問道:“老溫,你說咱們家小馨是否戀愛了?她突然蛻變得懂事起來,是否和戀愛有關?”


    溫兆國和曾雅玲雖是老夫少妻,卻是自由戀愛而結合在一起,感情基礎非常好。他便在電話裏向妻子把那名叫何鴻遠的年輕人的情況介紹了一下,又無比苦惱地發了一通感慨。


    曾雅玲明白溫兆國這是關心則亂,出言提醒道:“老溫,你可不能對那小何倉促下斷言啊。小馨老是呆在單位宿舍裏,好不容易想回家吃飯,也好不容易叫我一聲阿姨,你——你可千萬別把女兒又給弄跑嘍。”


    溫兆國歎息道:“我是怕有些官員為了往上爬,往往不擇手段。小馨這麽單純,我怕……”


    “我的溫部長,你想多啦,人家可能還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兒呢。”曾雅玲道,“至於你擔心那小何的德行問題。我倒是和竺泰和教授有過一麵之緣,雖然我不相信他的弟子會這麽德行低下,但為了替我們家小馨慎重把關,我可以為此向竺泰和教授側麵了解一下。”


    溫兆國心裏一暖,家有賢妻啊。他感慨地道:“雅玲,我替小馨感謝你啊。”


    “小馨也是我的孩子嘛。”曾雅玲道,“不過我可得再次提醒你啊,晚上不許提那位小何的事。”


    溫兆國道:“不提,堅決不提。咱們家裏的事,還得家裏的領導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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