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國力的傷勢,因縣委領導的重視,轉而讓他住進縣人民醫院高幹病房裏。


    他拿著女兒肖雪雁遞給他的當天的《靜海晚報》,隻看了看報道裏的那張照片和那頁供認書,然後向女兒笑道:“雁兒,老爸大字都不認識幾個,還是你讀來聽聽吧。”


    肖雪雁坐到他的床沿上,用甜美的嗓音,把這篇報道讀了一遍。肖國力聽完,臉色變幻不定,良久才道:“雁兒,你是說,那位叫何鴻遠的小夥子,在今天中午就打電話提醒你這篇報道的事。當時今日的《靜海晚報》,應該還沒刊印出來吧?”


    “爸,這是人家提前知道消息,向我們示警呢。”肖雪雁甜甜地道。


    “這位小夥子不錯,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肖國力道,“政法委陳書記向我們要去照片和那份供認書,我還以為他隻是作為向市政法委匯報材料裏的證據呢。沒想到他把這事直接捅到媒體上,也不向我們透透風。這是不顧我們的死活啊!”


    “應該是周縣長向遠哥透露了消息吧。她對遠哥很器重。”肖雪雁道。


    “無論怎樣,我記住小夥子的這份人情。雁兒,這小夥子和縣政法委陳書記相比,你該知道誰更值得結交。”


    肖國力雖然是一介草莽出身,卻一直秉承先做人、後經商的理念,把他豪爽、務實的做人品性,和經商有機結合在一起。他同樣也認為,先做人、後做官,連做人都不會的人,做官也難言成功。


    這是他根據自己的人生經驗,總結出來的道理,雖然並不皆準,卻也有一定的道理。


    何鴻遠昨晚的表現可圈可點,很入他的法眼。而昨晚他父女和他僅一麵之緣,今日他能及時示警,實在是重情重義之人。不和這樣的人做朋友,絕對是一筆大損失。


    肖雪雁聽父親對何鴻遠很是重視的樣子,心裏驀然覺得非常開心,笑得甜甜地道:“爸,本來若是沒有《靜海晚報》這檔子事,我準備下周去龍澤鄉遠哥工作的地方,考察一下當地的旅遊資源。如今我擔心公安部門對我們鴻雁樓打壓,怕是分不開身,隻能把考察時間延後。”


    肖國力擰著眉頭,道:“陳如海若是被政治委陳書記把副縣長的位子給搞沒了,隻會把這筆帳,算到我們頭上。他在昌隆縣公安係統號稱‘陳霸王”,惱羞成怒之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不能不防啊!你去龍澤鄉考察的事,不急於一時,不過要向那小夥子招呼一聲。”


    這時,一位幹部模樣的五十多歲男子推門進了病房。他長得方麵大耳,眼睛大而炯炯有神,鼻梁高隆,頭發梳得從周邊支援中間的光禿禿地帶,額際非常光亮。


    肖雪雁連忙起身,甜甜地叫了一聲:“陸叔叔。”


    肖國力打招呼道:“陸主席。”


    來者正是縣政協主席陸乘風。他向肖國力父女點點頭,看了一眼肖雪雁手上的報紙,道:“你們也看到報紙啦。某些領導不厚道,把我們被當成了刀子使啊。”


    肖國力讚同地道:“若不是周縣長的人提醒我,我也不會去注意報紙上的消息。不過遲早會知道。”


    “看來周縣長也是事後才知的啊。”陸乘風歎息道,“這是人家對即將上任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重視啊,免得她心存芥蒂。”


    肖國力道:“周縣長那邊的關係,我會盡量處好。我和周縣長雖相交不深,通過昨晚的事,卻很看好她。”


    陸乘風道:“縣公安局那邊,切切不可掉以輕心。我去市裏拜訪一下老領導,請他關注一下這事,請老領導提一提保護企業家的合法權益和尊嚴,他畢竟從市人大主任的位子上退下來不久,說句話還是有些份量的。”


    肖國力感謝了一聲,道:“縣公安局那邊,我們還是有人盯著的。”


    他從草莽出身,從事餐飲行業這麽多年,縣公安局裏的關係,哪能不經營好?那些人舍了官帽子幫他不可能,傳遞個消息是能做到的。


    他轉頭向肖雪雁道:“你和陸叔叔一起走,順道去銀行取二十萬元,讓陸叔叔帶到市裏去。”


    他等肖雪雁和陸乘風走後,突起疲憊之感。官商關係中,商人總是處在受支配的地位。即使他足夠強大,還得受更強大的力量支配。如今他不能表現出絲毫軟弱感,他若是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周圍那些眼眨綠光盯著他的產業的豺狼們,誰不想撲上來咬一口?


    陸乘風是日落西山了。如今看來,和周縣長處好關係很重要啊!


    這時,他再次想到了何鴻遠。


    *******


    何鴻遠不知今日,有人對他咬牙切齒,也有人一心想和他交好。他和張春月享受了一把領導待遇,坐著譚書記的專車,在鄉政府門口下了車。


    張春月把背包送回鄉政府宿舍,又拿出從銀行取的五千塊錢給他,才和他一起去鄉衛生院。


    在路上,何鴻遠輕聲問道:“月姐,在你宿舍邊上,還有空著的宿舍沒?”


    張春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問這個幹啥?”


    何鴻遠笑道:“我現在不是鄉政府幹部嗎?也不能再呆在鄉衛生院宿舍裏,我想和你做鄰居。”


    張春月俏臉一紅,道:“等你周一辦妥了人事關係再說。”


    鄉衛生院裏,王二存正坐病床上,吃著他媳婦周賽芸提早送來的晚餐。周賽芸見張春月和何鴻遠走進病房,連忙向他們打招呼道:“張主任,何醫生——”


    何鴻遠抱歉地道:“一般休息日鄉政府食堂不提供夥食,讓二嬸大老遠食物過來,太辛苦了。”


    張春月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呀。王二叔,你吃著什麽美食呀?”


    王二存抬起頭道:“孩子她媽燒的家燒番薯粉皮,爽口又好吃。”


    何鴻遠撫著肚子道:“讓你們說得,我肚子立馬咕咕叫喚。”


    周賽芸道:“張主任、何醫生,下次你們去家,我不僅給你們燒番薯粉皮,還給你們做番薯黃夾吃。我們家裏種的番薯多,除了變著花樣做各種好吃的,吃不了就弄成番薯粉保存。”


    何鴻遠道:“二嬸,你對做菜也有研究呀?”


    王二存接話道:“孩子她媽心靈手巧,燒的東西雖然是農家燒法,可是能變很多種花樣,味道絕對是沒得說。”


    何鴻遠突然想到縣交通局對王二存家結對扶貧的事。他向王二存夫婦道:“二叔、二嬸,我昨天向周縣長提過,對你們家結對扶貧的事。周縣長點過頭了,事情應該能辦下來。我在想,光給你們幾千塊錢,那是死水,你們家四個孩子,花不了多久,錢就花沒了。若是把這筆錢變成活水,才能讓你們真正脫貧。”


    王二存停止了吃東西,疑惑地道:“死水?活水?”


    周賽芸叫道:“何醫生,你是說讓死錢變成活錢,也就是錢生錢?”


    何鴻遠道:“對呀。我也是剛才聽二叔說二嬸廚藝好,突然想到的。如果能讓縣交通局以結對扶貧的名義,出上一筆錢,在鄉政府邊上弄個扶貧小吃店。當然,名字可以起得好聽一點。由二嬸經營小吃店,那死錢不就變成活錢了嗎?”


    張春月看了何鴻遠一眼,道:“這主意很好。小遠的腦瓜子,就是轉得快。”


    周賽芸猶豫著道:“可是這樣的話,家裏的農活就全荒廢了。”


    何鴻遠道:“二嬸,你們家的一畝三分地,能給家庭帶來多少收益,你心裏也有數。如今該是找出路的時候。就經營小吃店的優勢來說,你看鄉裏很快就要擴建公路,工程一旦啟動,有多少工人會照顧到你店裏的生意啊。工程結束後,築成了大馬路,到鄉裏遊玩的人肯定多起來,你店裏人流量也差不了。重要的是你的廚藝要好。”


    王二存一拍大腿,端在另一隻手上的粉皮差點倒在了病床上,被周賽芸一把搶了過去。他興奮地叫道:“孩子他媽,我們聽何醫生的。我們家都已經窮成這樣了,隻能拚一拚。而且何醫生是大學生,頭腦比我們好,又為了我們家的事,跑前跑後地幫忙,我相信何醫生。”


    周賽芸想想自己家裏的情況,不找出路怕是沒有出頭之日,也隻能搏一搏。而且有何醫生分析的這麽多優勢,她開一間小吃店,還是能成的。


    她考慮了一會兒,下決心道:“成,不就是專門燒東西嘛,我就不信做不好。”


    何鴻遠大喜,和張春月對視了一眼,向她道:“張主任,下周我們‘路教’一組在寨頭村開展活動,為王二叔家物色店麵,也是一項重要的工作內容。”


    張春月嬌聲道:“知道了,何組長——”


    王二存飯後休息了一會兒,何鴻遠幫他進行摸骨治療,感覺內勁對他受損椎間盤的穿透力,沒有了那種直接疏漏而過的感覺,竟有一絲輕微的遲滯。


    這是一種好現象,說明王二存的腰椎病,用摸骨術治療是有療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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