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伯早起,提著掃帚過來打掃庭院,見裕王在院中,上前問安。


    裕王囑咐勤伯照顧好若衝,自己便往正屋去了。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把鑰匙,打開門上閂著的銅鎖。


    屋舍比起其他的房屋都要寬闊,風灌入屋中,屋中那些薄弱蟬翼的幔帳飄舞,屋中的裝設全是仿照盛唐宮廷式的,富麗堂皇。牆壁上飛天圖案的壁畫,仔細一聞,屋子的四壁還散發著陣陣藏香。建造房屋粉牆時,他請了製作藏香的大師見藏紅花,雪蓮花,檀香等名貴藥材混入粉牆塗料中,故而房間中香氣四溢。


    再觀壁畫不見褪色,因為每一筆顏料都是各色寶石研磨成粉調和了上等阿膠而成,曆久彌新。滿屋的飛天仙女圖,配合著輕紗幔帳,聞著滿屋沒有凡塵俗氣的藥香,似乎身處仙境一般。


    裕王推開屋西側麵的窗戶,窗外便是一涓涓流淌著的小溫泉瀑布,發出陣陣溫熱。牆壁是加厚還有夾層的,用來隔絕濕熱以及流水潺潺聲。


    此時裕王瞥一眼腳下那一張雕刻囚牛圖案的黃花梨木琴幾,裕王點燃琴幾盤的香爐。而後,裕王走到屋子的東側,那有一張直徑一丈的紫檀大圓床。床旁的衣架上,掛著十幾套華美精工細作的女裝以及相匹配的男裝,衣架旁邊額度梳妝台上,擺滿了金銀玉器,各種女人的珠寶首飾。


    裕王躺下,在一丈的紫檀大床上,顯得孤單極了。


    新婚燕爾時裕王妃說自己怕冷,說喜歡泡溫泉,裕王便在此處為她建造長恨院,裕王妃覺得眾香皆已經被世人用得俗了,唯有藏香靜人心,裕王便想方設法為她建造這件香暖閣。


    可自從懷上玉熙後,王妃就再也沒來過,裕王也是偶爾路過才會過來歇腳,即便如此,他住在書房,很少進入臥房來,睹物思人,更添一愁苦寂寞。


    院中。


    若衝看勤伯提著掃帚在廡下打掃,若衝坐在門檻上,手托腮問道:“這院子的樹是怎麽了?病了嗎?”


    院中的樹木都隻剩個樹樁子,樹樁的切麵已經被風沙雨水打磨光滑,看起來已經被砍去很久了,可奇怪的是為什麽還有留下樹根和木樁子呢?


    “我家王爺命人砍了,好多年的事了。”


    勤伯並不知道為什麽七年前裕王要把長恨院中的梨樹砍伐一空,更奇怪為何樹都伐去了,還有留下難看礙眼的樹樁,樹都給砍了,樹樁卻舍不得拔。


    裕王聽到屋外有動靜,也睡不著。打開房門那一瞬間,沉鬱的麵龐換上親切溫和的笑容:“你怎麽出來了,還坐在門檻上?著了涼又得病好一陣了。”


    若衝也不回答,直問:“王爺,你滿院的樹樁子,這是什麽意思?”


    “以前的樹,本王不要了,叫伐去了,不妥嗎?”


    若衝將遮擋眼簾的秀發撩起,別在耳後:“既然伐去了,就應該把根也移走,看著樹樁子,不更煩嗎?”


    若衝這一句,叫裕王一時不曉得怎麽回答了。


    院中的梨樹本就隻是樹罷了,隻因是她喜歡的,彼此情濃的時候種下,讓它們在此生根,二人決裂之時,他一見它們便心煩,感歎物是人非,讓人伐了去,可就在人家想要將樹根刨出時,他卻製止了,總覺得自己還留有一絲不甘心,不忍心將她徹底移出自己的心。


    不肯原諒,也不忍割舍。


    此時若衝眼巴巴滴望著他,裕王岔開話題問:“道長覺得應該種什麽樹才合適?”


    若衝搖頭,笑道:“什麽都不好。”


    裕王嗤笑:“那你還說這些?”


    “你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裏,就不應該種樹,口中木,就是個‘困’字,花落花開自有時,您是困不住的。”


    若衝隻是無心一說,卻擊中裕王的要害,他一語不發地轉身回屋去。


    若衝望著他的背影,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愧問在一旁掃地的勤伯:“我惹他惱了?”


    勤伯搖頭,提著掃帚離開。


    勤伯也不明不白為什麽這麽多年了裕王再沒有帶著王妃來過。昨夜見裕王扶著個女子來敲門,他歡喜地以為是裕王帶著王妃來了,可他身旁的人卻是個他不認識的。


    裕王待他恩重如山,當年他逃難時裕王收留了他全家,給他女兒治好了病,後來給他女兒說了一門好親事,嫁了人。後來因為長恨院建造逾製,且過於奢靡,裕王不放心旁人看守便差勤伯來此守院。勤伯在長恨院看慣了裕王夫婦在一起的恩愛,想那必定天造地設的一對,怎會這七年來,裕王對她隻字不提呢?


    勤伯忙完活,便去熬粥,uu看書 wwuuknshu.cm做菜。送到裕王房中時,裕王坐在琴幾前發愣,他默默地放下飲食,退出臥房。


    直到黃昏,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熟睡的裕王。


    “誰?”裕王睜開眼做起身來,厲聲問道。


    “王爺,那個姑娘她不見了,包袱也帶走了。”


    裕王一聽,穿上鞋,抓起外衫,開了門,一邊走一邊穿衣,問:“她什麽時候走的?”


    “不知道,老奴問她想吃什麽菜,可敲了大半天的門屋裏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老奴覺得不對勁,推門一看,屋裏整整齊齊,一切恢複如舊,不見她人,也不見她的包袱行李。”裕王疾步跑向馬廄,駕馬朝西而去。


    日落了,天暗沉下來。


    裕王在官道上瞧見一個人影,追過去,“籲!”攔住她的去路,附身去看,果真是若衝。


    他責問她:“一聲不響就走了嗎?”


    “那還要和你告別嗎?你沒說不準我走呀,咳咳咳……”說話間,若衝一直在咳嗽。


    裕王聽她咳嗽,覺得很是刺耳,微怒道:“你身子沒好,怎麽能讓你走?”


    “我病我的,與你何幹?”若衝繞過馬兒,繼續往前走。


    裕王跳下馬,拉著她的胳膊,若衝掙脫不開,怒道:“你又不是真心關心我的,何必偷偷摸摸,藏著掖著。我不要你的虛情假意,假模假式。”


    裕王怒目圓瞪:“你說什麽呢?”


    “你是什麽人,還要我說嗎?你跟著我一路走來,不就是為了把我帶回去交差嗎?沒想到您居然和李麟他們是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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