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在你。”


    何鴻遠隨手收拾著桌子上散亂的紙張,又道,“我隻是找你聊聊天,畢竟前一段時間,你像一隻猛虎一般俯視著我,讓我坐立不安、步步驚心。如今你倒下了,我得告知你,我在其間產生的作用。我沒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我隻是想說明一個問題,即使你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足夠強大,也不要小視任何一名吃瓜群眾的反抗。”


    “是我輕視了你。”陳如海道,“不過如果不是有人讓我投鼠忌器,你現在還在牢房裏呆著。”


    “對,所以我要感激很多人。同時我也感激你。”何鴻遠道。


    “感激我?”


    “你磨礪了我,成了我的磨刀石。”


    “你很有涵養。”


    “我是醫生出身,懂得調理心境。你需要我的幫忙嗎?”


    “不需要。你不要期待從我口中掏出點什麽。”


    陳如海喝了一口白開水,拉過椅子坐下,低頭對著杯中水發呆,似乎不再想跟何鴻遠講話。


    “我是想從你口中掏出點什麽,讓事情早點塵埃落定。”何鴻遠自言自語般地道,“你知道嗎?今天和我一起來的,有軍方特戰隊的畢隊長、史教官,還有市委書記的秘書文處長。本來史教官他們想以軍方的方式提審,是我力主要先見你一麵。那位史教官,你不知這小娘們的手段,我在陽光洗浴城地宮裏,差點被她捏破喉頭。我不想見到奄奄一息的陳局長,所以就搶在她前頭過來。”


    小娘們?


    監控室的擴音器裏傳出這聲稱呼,畢飛宇等人都不敢看向史冰茹帶有殺氣的眼睛。這位冰山美人的胸脯起伏著,裏頭洶湧著無盡的怒意。


    “這可真是我見過的最為厲害的小娘們。”擴音器裏繼續傳出何鴻遠動聽的聲音,“一個人幹倒唐老三一批又一批打手,簡直就是金剛附體。能被省軍區特戰隊的畢隊長尊稱一聲教官,可不是徒有虛名啊。”


    “拿她嚇唬我?”陳如海道,“讓她來試試吧。”


    “我有必要拿她嚇唬你嗎?這小娘們帶著軍方的命令,就是衝著你和市委徐望喜副書記來的。”何鴻遠道,“在進這裏之前,我聯係過縣公安局副局長繆建勇。今天下午,市紀委、市公安局聯合工作組進駐昌隆縣公安局,縣局刑偵大隊長楊金泉去銀行領取一筆巨額現金,準備出逃時,被繆局安排的追蹤便衣抓獲。”


    他見陳如海的嘴角抽搐著,似中風一般,繼續加碼道:“楊金泉去領取的,你知道是誰的資金嗎?他是拿著季桃紅的銀行卡和身份證去領的錢。工作組調查人員在楊金泉隨身的一個新手機裏,發現了他和季桃紅聯絡的短息和通話記錄。季桃紅在改革之窗新城那邊,準備著楊金泉攜巨款過去會合,倆人一起偷渡出口岸呢。”


    “陳局,原來季桃紅是楊金泉的小情人呀。坊間傳聞她是你的女人,看來傳言不可信呀。不過市局已派員押著楊金泉奔赴新城,季桃紅落案,一切將真相大白。”


    何鴻遠說完,陳如海手上的水杯已掉到了地上,仿佛渾身的力量,被瞬間抽盡了一般。


    靠山、情人都靠不住,他還能指望什麽?


    何鴻遠不等他緩過勁來,道:“如果我有什麽能幫到你的,盡管開口吧。我是一名醫生,醫不了你的狂妄症、貪腐病,但對於在情理之內需要幫助的人,並不吝於出手。”


    陳如海埋首於雙手間,突然放聲慟哭,好一會兒才道:“我工資卡裏的錢,是幹淨的。如果可以的話,幫我送錢給鄉下的老母親。我——我不忠不孝啊!”


    監控室裏,兩名省紀委幹部如釋重負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向幹建軍道:“幹司令員,你這是哪兒找的幫手,說話直抵人心嘛。”


    幹建軍得意地道:“他是我一名世侄,很優秀的孩子。年紀輕輕已是副鄉長,沒幾把刷子還想?”


    另一名省紀委幹部道:“我都動了心思,想把他調到省紀委裏來。”


    幹建軍笑道:“你們別動這個心思了,我們市委韓書記很看好他,想到靜海市挖人,還不得韓書記點頭答應。”


    兩名紀檢幹部笑哈哈地出門,推開禁閉室的門,已是回複到鐵麵無私的鐵板臉,向何鴻遠點點頭,示意他出去,他倆要開始工作了。


    何鴻遠出了禁閉室,心境不喜不哀,隻是感慨為官也好,為醫者也罷,要不忘初心。陳如海到心境崩潰的那一刻,才想到養育他的老母親,才後悔自個兒不忠不孝,而一切都太遲了。


    幹建軍率著史冰茹等人過來。畢飛宇不等史冰茹發飆,便向何鴻遠提示道:“兄弟,司令員說這禁閉室裏的桌子下,裝有竊聽器,你說話的聲音,我們聽著清晰著呢。”


    何鴻遠嚇了一跳,感覺自己悲催了。他見史冰茹向他逼近,連忙運起太極步法避開,一邊做出不惜落荒而逃的樣子,一邊解釋道:“史教官、冰茹姐、茹姐,我那是為了忽悠陳如海,使用了惡欲稱呼,像你這樣的大美女,我怎麽能不敬呢?你就是我心裏的女神,我總不能跟陳如海說,我心裏的這位女神啊,我差點被她捏斷了喉頭……”


    “我現在還想捏斷你的喉頭。”


    史冰茹打斷他的話,繼續向他逼過來,道:“不知捏斷你的喉頭,你心裏想說的話,從喉間冒出來,是否成了一個個血泡?”


    何鴻遠邊退邊一臉哀求地道:“茹姐,像你這樣的大美女,怎麽可能做那麽恐怖的事兒呢。你和藍天大海一道,和春暖花開媲美;你美麗而大方,善良而嫉惡如仇……”


    “你站住,讓我踢上一腳。”


    “茹姐,好茹姐,美女動口不動手。我讓你罵個夠。”


    “小混蛋、小土鱉、小馬屁精……”


    她罵來罵去,也就這這三個詞兒,罵不出更惡毒的言語。她反複咒罵著,在何鴻遠思想鬆懈間,上前一個鞭腿,踢在他的屁股上,踢得他差點摔得嘴啃泥。


    “小土鱉,以後再敢對我不敬,我踢死你。”她繃著臉道。


    不過眼中的盈盈笑意,讓她的言語溫度不低,渾身也透著輕盈的美感。


    何鴻遠被踢得屁股生疼,腹誹道:“說好了美女動口不動手。要動手,也是我對美女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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