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德天的心情並不愉快。


    在這之前,張春月和何鴻遠聯袂到他辦公室,向他匯報龍澤鄉各村村幹部們的異常動向。以他的政治鬥爭經驗,馬上就嗅到不平常的意味。


    人家是衝著何鴻遠來的。可何鴻遠如今是他譚德天的得力手下,眾人眼中的一號紅人,謀算何鴻遠,就是謀算他譚德天。


    怪不得方才周縣長特意來電話,通報一下省政府關於昌隆縣龍澤鄉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的審批文件,今日已下發到昌隆縣政府。


    周縣長特意在電話裏指出,龍澤鄉能夠獲批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一號工程,可全都是何鴻遠的功勞,連這工程項目的名號,都是何鴻遠主任給起的。省裏對該工程非常關注,在工程實施建設中,我們一定要突出何鴻遠主任在該工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


    無論他信不信,總之對周縣長的話,他是一定要相信的。


    現在看來,周縣長這麽不遺餘力地要突出何鴻遠的作用,是借勢而為。讓何鴻遠在山老區連線工程建設中發揮重要作用,那些想要對接上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的山村村幹部們,還不得整日圍著他轉?


    在關乎村莊未來出路的交通工程麵前,一個招商投資項目還真的無法比擬,村幹部們懂得孰重孰輕。


    何鴻遠想到周縣長可能和譚書記通過話,主動匯報道:“書記,我被村幹部們鬧得慌了神,溜到宿舍裏偷偷給周縣長打了電話,向她請教我這裏遇到的情況。周縣長馬上點出這是有人不安好心,這是要將我捧得高高的,背後卻暗藏殺機。”


    張春月立馬會意,替他搭話道:“何主任,你也真是的,遇到困難躲宿舍裏去能行嗎?還向周縣長請教,你這不是舍近求遠嗎?你應該直接跑譚書記辦公室裏來,有譚書記為你靠著,看誰敢讓你不好過。”


    何鴻遠心裏對張春月暗暗感激,由她這麽將話說透,他才好真正表表情,將領導對他的哪怕一絲不滿態度,扼殺在萌芽狀態。


    他一臉窘迫地麵對著譚德天,道:“譚書記,是我思慮不周,下次一定改正。不,肯定沒有下次。”


    哪位領導也不想自己的手下出了點事,動輒就跑去向自己的領導做逾級報告,這在無形中是挑戰他的領導權威。


    目前何鴻遠雖然是譚德天眼前的一號紅人,譚得天也知道周縣長對何鴻遠非常重視,可何鴻遠若是遇到什麽事,都要向周縣長報告,那置他譚德天於何地。


    不過譚德天想到像何鴻遠這樣二十出頭的年輕幹部,被一群老辣的村幹部圍堵著,的確會慌不擇路,向一直對他關愛有加的周縣長求教,也算合情合理。


    但他還是適時對何鴻遠敲打一下,道:“鴻遠主任,周縣長公務繁忙,以後可不能為了一點鄉裏的小事,勞她煩神。”


    何鴻遠坐得端端正正,如受教的小學生一般,道:“書記的話,我一定謹記在心。”


    譚德天對他的態度很滿意,點點頭道:“有人想搞事,就讓他搞嘛。豈不知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張春月不依地道:“書記,若真的任他們搞事,投資項目粥少僧多,鴻遠主任豈不是要得罪很多村幹部?”


    譚德天笑道:“做工作哪能怕得罪人啊。隻要自身坐得直、行得正,即使得罪人,照樣能讓人家服服帖帖地捧著。”


    張春月和何鴻遠對視一眼,皆搖頭表示難以領會。


    譚德天注視著兩位得力手下,得意地道:“你們現在不懂就對了,慢慢地就會懂了。”


    張春月發揮她的美女優勢,跺腳間花枝亂顫,嬌嗔道:“書記,有你這樣和我們打啞謎的嗎?”


    譚德天嗬嗬一笑,道:“春月主任,你去通知一下,馬上在小會議室召開一下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會議,請組織委員洪昭通同誌列席會議。在開全鄉幹部大會之前,全鄉交通工作的調子,得先定下來。”


    何鴻遠想起周縣長之前說過的話,心裏明悟,向譚德天道:“讓書記費心了,我哪怕有丁點進步,都離不開書記關懷。”


    譚德天道:“借勢而為,事半功倍。”


    張春月氣呼呼地瞟了他們一眼,道:“原來你們早就胸有成竹,卻不對我明說。好吧,我就是一跑腿的,我去通知他們開會。”


    何鴻遠也連忙告辭而出,跟在她身後走到樓梯口,後者妙目得意地向他掃來勾魂一瞥,徑直向鄉長潘剛的辦公室走去。


    ******


    鄉交通領導小組,正副組長分別為譚德天、潘剛,成員為副鄉長龐鬆年、王前進,王前進兼辦公室主任。


    這是當初周縣長來調研鄉交通工作時,譚德天趁潘剛不在家,突擊搞出來的臨時機構,沒想到終於派上了用場。


    潘剛、龐鬆年和列席會議的組織委員洪昭通先後趕到小會議室,譚德天才咳嗽一聲,環視一下眾人,沉聲道:“在召開全鄉幹部大會之前,突擊召開這個會議,是因為有一件關乎我鄉經濟社會發展的大事要宣布,這事必須要在幹部大會上做出工作部署,所以先召集大家碰個頭。”


    潘剛見龐鬆年這位分管計生工作的副鄉長參加這個小型會議,便搶著道:“計生工作事關國計民生,的確需要鞏固前一階段的工作成績,部署好下一步工作。”


    在參加會議之前,龐鬆年早就得到譚德天提點,聞言微微一笑,道:“感謝潘鄉長肯定前一階段計生部門的工作成績,這是借‘路教’工作在全鄉如火如荼地開展,計生部門借勢啃下一個又一個硬骨頭啊。”


    組織委員洪昭通如今緊跟著書記的步伐,也在之前接到過譚德天的電話通氣,笑道:“譚書記讓我列席這個會議,可見在做出重大工作部署之前,必要實現重要的組織意圖。”


    譚德天賣足了關子,才道:“同誌們,龍澤鄉交通基礎設施薄弱,一直製約著全鄉經濟社會發展。之前從縣裏到鄉裏,有諸多傳言,有說此次周縣長去省城跑龍澤鄉交通建設項目,铩羽而歸;也有說周縣長功成而返,坐等省交通廳下發關於麗海線高速公路昌隆縣出口連線交通工程的最終批複文件。今日得到證實,事關我鄉交通發展的高速出口連線工程,未能獲得省有關部門審批通過。”


    潘剛終於逮到這個機會,惡心譚德天一把,道:“敢情譚書記在全鄉幹部大會之前,急巴巴地將我們召集在一起,就是提前消化這壞消息呀。我就說嘛,想到省裏要項目、蹭資金,那是異想天開呀。”


    他又看了龐鬆年兩眼,恍然大悟般地道:“我想起來了,我和老龐是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的成員。這次譚書記找我們和老洪過來,是要先通通氣,然後撤銷這個交通工作領導小組的吧?說起來當初成立這個交通工作領導小組,我正在縣裏匯報工作,鄉政府這邊的柳青明副鄉長可是持反對態度的,不過架不住譚書記態度堅決,又以龍澤鄉經濟社會發展的大帽子扣下來,才弄出這麽個領導小組。你們瞧瞧,現在鬧出笑話來了吧。”


    龐鬆年笑吟吟地注視著潘鄉長表演,道:“看來潘鄉長早就不屬意鄉裏的交通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的位子。”


    潘剛嘴角一歪,刻薄地挖苦道:“最好讓譚書記正副組長一身兼,那更顯得鄉黨委重視龍澤鄉交通工作。”


    龐鬆年連忙道:“那怎麽行呢?黨委政府不分家,潘鄉長若是實在無意這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的位子,我便毛遂自薦接了過來。我一名不是黨委委員的副鄉長,雖然政治身份不夠看,但畢竟顯得鄉政府重視鄉裏交通工作嘛。”


    潘剛見龐鬆年一個勁兒地巴結譚德天,不竟不耐煩地揮揮手,仿佛驅趕什麽一般,道:“老龐,你愛怎麽搞就怎麽搞。如今還想著弄個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的頭銜,不是自討沒趣嗎?”


    龐鬆年打著哈哈道:“潘鄉長自動讓賢,我是當仁不讓。從領導小組成員到副組長,我這也算在政治上進步了哈。洪委員,你可得記錄在冊,這也算是我的政治資本哈。”


    組織委員洪昭通看了譚德天一眼,見後者點頭,才道:“龐鄉長擔任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那領導小組成員得增補一位。譚書記,你看何人合適?”


    譚德天想到上次縣委書記曹正滿來龍澤鄉調研時,對鄉宣傳委員任靜靜的關注之意。而任靜靜和龐鬆年一樣,也算是最早團結在他身旁的人。


    他向龐鬆年道:“通知一下任靜靜部長參加會議,畢竟鄉裏的交通工程啟動,離不開宣傳動員工作。”


    龐鬆年應諾起身出門,一會兒帶著任靜靜步入小會議室。


    任靜靜已由龐鬆年處得到消息,著緊表態道:“感謝譚書記和鄉黨委的信任,我一定不負重望,協助領導做好鄉裏的交通工作。”


    潘剛見譚德天煞有介事的樣子,一臉譏誚地道:“此刻我已非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成員,是否該回避一下?”


    譚德天認真地道:“請潘鄉長列席會議。前進主任忙於全鄉幹部大會會場工作,缺席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會議。我先傳達上級交通工作文件精神,昌隆縣人民政府剛剛接收到省政府批複文件,昌隆縣龍澤鄉被確定為山老區連線交通工程第一號工程,工程項目資金由省財政專項資金劃撥。我們這鄉交通工作領導小組,將下設工程建設指揮部,下麵我們討論相關人事安排……”


    潘剛聽著,臉色漸漸變得發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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