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時光,一行幾人夜馬奔馳,一路不停,終於在一處不起眼的山腳下勒馬而停。


    看著四周光禿禿的山頭,寸草不生,平凡的就如那萬山中之一一般,這裏前臨集市,邊有村落,炊煙嫋嫋,除了平靜外讓人感不出任何怪異之處。


    “這……”宮絕殤和眾人一樣環顧四周,遲疑地出聲。


    白無傷不作聲地扔下馬鞭,往不遠處唯一的一個村子走去。


    “您回來了!”一村民打扮的老朽站在村口,對著白無傷點點頭,略帶慈愛和無法掩飾的敬畏。


    一行人並沒有忽視老朽眼裏一閃而逝的精光內斂,還有瞬間進行的不著痕跡的打量,那神態似乎早知他們會來一般,並無吃驚之意。


    “佬佬好嗎?”白無傷輕輕開口,腳步也隨著話音加快了速度。


    “久候小主,還好您及時趕回!”老者隨著白無傷的腳步緊隨其後,對後麵的幾個跺跺腳都能讓天下震三震的人物並無恭維之色,態度疏離冷漠,好像除了白無傷一人,其他人並未看在眼內,也似陌生人無關緊要。


    “小主!”村裏那些農夫裝扮的人,在見到白無傷後都恭敬地停下腳,垂手而立,麵色祥和,動作迅速有致,在白無傷點頭示意後,又各自拿起手裏的家夥物什,踢踏腳上破舊的鞋子,半卷著褲腳,喲嗬著往田裏走去,完完全全看不出剛剛半分嚴謹的樣子,走在路上,就是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農夫。


    “果然是高手,世人都道素水宮神秘,原來如此!”環顧著整個村落的人,楚君離慢慢歎道,誰又會想到,這麽一個不起眼的村落,這麽一群不起眼的農民,便是在江湖上盛久不衰的素水宮的一部分。


    “我敢打賭,就那一手絕活,我們幾個,能全身而退,把握七分!”宮絕殤指著不遠處坐在門檻上垂頭繡花的一中年女子道,隻見她麵前穿龍飛鳳,那針如遊龍般飛快地在布上跳躍著,忽上忽下,輕絲飛揚,而她卻隻是輕輕地捧著繡布,垂眸而閉,臉現慵懶,像是睡著了一般,所有的動作都隻是意隨心動,在感覺到眾人打量的目光,繡布是忽地飛出無數根銀絲閃動,拖動著長長的絲線,經電閃般的速度疾到眾人麵前,令人防備不及,還未來得及作前,那根根繡針又在他們麵前寸地停住。


    微微地抬起垂著的眼眸,又如之前一般垂下頭,一聲不發作,手指未動,隻是那停在半空中的銀絲繡線又忽地自眾人眼前消失,就如眼花一般,猶若之前的事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眾人感覺出了一種警告的意味,具體是什麽樣的警告,他們卻無法說清楚,隻是莫名地,心頭罩上了一層沉重。


    “怎麽樣?比起你的神駑隊,你覺得能躲得掉幾根繡針?”子夜抱著劍對站在他身邊的宮絕殤道,神情無謂冷然,剛剛的事,對他的影響最小,因為無謂,所以無懼。


    “有過之而無不及!”楚君漠看著零散的村民,絲毫感覺不出他們身上半分內息勁力,比起在天下第一樓遭遇的“血騎”,他知道這些人絕對毫不遜色,隻是他們臉色平靜,身上淡淡地透著與世無爭的淡然。


    落羽塵淡淡地走在白無傷身後,對周圍的一切視若未見,對剛剛那婦人的警告也隻是輕輕地掃了一眼,她生,他伴,她死,他隨!他已經失信於她太多太多,這一次,他不想再與她分離!


    “是九王爺!”來到村後,紅俏抬起手對著遠遠走來的一抹粉紅身影晃到,帶著興奮地叫道。


    “無傷,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怎麽樣?這一路還順利吧?”隻是眨眼間,楚子逸便來到白無傷麵前,一把抱起他,高興地笑道,甚是開懷高興,心裏一直的擔憂在見到他人後結實地放下。


    “死不了,至少在你沒死之前,我不會死的!”白無傷白了他一眼,也甚是熟絡地道,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幾下,倒是一副哥倆好的模樣,一下子也酸了幾個人的心,小聲地嘀咕著,“怎麽沒見這小子對他們這麽好的?”


    “九弟!”


    “九弟!”楚君離和楚君漠同時開口,知道他還活著,他們很開心,見到他完整地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很激動,這個最小的弟弟,從小都是他們捧在手心裏疼著,寵著,卻也用超乎他們想像的韌力麵對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眼裏的童真不在,留下風霜曆練後的成熟,這個最小的弟弟長大了,他們在欣慰的同時,心裏也泛起了一股難言的滋味。


    “三哥,四哥!”楚子逸放下白無傷,對著他們點頭叫道,清亮的目光蒙上一層水意,再見麵,恍若隔世。


    落羽塵、子夜,宮絕殤三人自他身邊經過,對著點點頭,不打擾這三兄弟曆以劫難後的重逢相聚。


    沿著潺潺的小溪,眾人順流而上,在一處光滑的石壁前停下腳步,不遠處有一處深潭,潭清水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冬天了,眾人隻感覺一股股的寒氣襲體而來。


    隨著落羽塵的目光落在那處清潭上,眾人眼裏有絲明了,那潭水看似不起眼,若是細看,那清波細漾的水麵上冒著絲絲白煙,如雲似渺,那寒氣,正是由那裏傳來,此時,他們心裏卻溢著一絲激動,因為知道和她越來越近了!


    紅俏見眾人的臉色,不由輕笑了一聲,隨即又沉下神色,走到石壁處輕輕敲擊了兩下。


    隨聲,光如石鏡的壁麵從中裂開,緩緩開出一道門,眾人不由訝異,單從剛剛來看,誰又會想到,那光滑無痕的石壁竟然是從中間打開的,不是整塊的移動,也不是背後的暗藏,而是巧奪天工般地從中而開,在他們進入後,又嚴絲合縫地合上,連一絲痕跡也看不出來,就如它天生是一塊完石。


    “素水宮能人倍出,若是有心天下,隻怕你我根本無法平靜!”宮絕殤對著落羽塵感歎道,對著隨後追來的楚君漠也望了一眼,突然覺得他們就如井底之蛙般,之前的爭鬥,不可一世的心理,在這裏忽地像是站在一麵鏡子前,一下子讓他們看清自己以前種種,心思萬千。


    也是這一刻,宮絕殤心裏有了另種打算,細眯的鳳眸望著走在他前麵的白無傷,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如美麗迷人的狐狸一般。


    “別想打他的主意,他記仇的很!”楚君離隨著宮絕殤的目光望過去,眼波流轉,輕輕笑道,眼神深深。


    “你想打他的主意,自己先準備著掉層皮吧!”走過他身邊的子夜不客氣地道,眼裏有著不屑,蠢得要死的人,三年前就玩不過那小鬼,現在更別想!


    摸了摸鼻子,宮絕殤略帶沒趣地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想幹嘛,再說,爺可不怕他,隻是……隻是顧忌那小東西的娘罷了!”他心裏想什麽,怎麽能讓他人知道呢!開什麽玩笑,若是他們都知道了,他還玩什麽?


    “事意為而為,事可為而為!”走在前麵一直未出聲的落羽塵忽地輕輕道,那飄然如仙的身影如若夢幻,飄渺的聲音回蕩在這石洞之中,輕輕敲打在眾人的心頭,不明所以,卻又有所恍然頓悟。


    “切,神經兮兮的!”怔了一下,宮絕殤擺了擺手,大步前去,這一路上,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走著,每個人都轉著不同的心思。


    “佬佬!我回來了,佬佬可好?”走出洞口,豁然開朗,白無傷忽地朝前快步走去,對著一白發銀絲的老婆婆躬身一禮。


    “嗯,回來就好,一路辛苦了!”被稱佬佬的白發婦人點頭道,臉色沉肅威嚴,隻是看著白無傷的眼閃過一絲慈愛之色。


    “佬佬有禮!”見白無傷狀,眾人倒也不約而同地彎下身,對著老婦人行了一禮,態度恭敬地叫道。


    “嗯!”淡淡地應了一聲,佬佬掃了他們一眼,神色冰冷,眼光如電,最後把目光落在白衣勝雪的落羽塵身上,道:“你倒是好心思!”說完,轉身離去,留下一幹莫名的眾人。


    落羽塵淡然目視,對著眾人投來疑問的目光恍若未視,他也是人,是人,就脫不開七情六欲!


    “喂,她那話是什麽意思?”宮絕殤第一個發問,進穀後就被人敵視和漠視,這讓他很不爽很不爽!那老嫗的目光竟然讓他心裏升起一層寒意來。


    “意思中的意思!”落羽塵輕然擦著他的肩離去,又留下了一句讓他聽不懂的話。


    “把話說明白會死嗎?”宮絕殤輕輕啐了一口痰,有些鬱悶。


    隻是一個輕輕的“死”字,莫名地讓眾人心裏驚了一驚。


    “眾位公子,請跟我來!”看了他們很久,紅俏心裏輕輕歎了口氣,有些幽幽地道,說完,率先走在眾人前麵,往另一處房舍領去。


    心隨著一步一步間沉落下去,這一次,是真正的決擇生死,因為不是他們死,就是她真正的失去小姐,無論哪個,她都不忍所見。領著他們一路而來,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劊子手,正一步步把他們帶到死神麵前,忽地轉過身,張了張口,揶揄著什麽,她有一瞬間的衝動想勸他們離開,遠遠地離開,可是話到了嘴邊,她又說不下去,隻是怔怔地望著一張張英俊非凡的臉,眼淚從臉上滑落,沉入泥土,任風在臉上留下一陣陣清涼。


    “這些與你無關,你是聰慧之人,應該明白該怎麽做!”楚君漠在紅俏麵前站定,語氣冰冷,話裏有著一絲不鬱。


    “小紅俏,再哭就變醜八怪了,如果你真想補償什麽,爺不介意你快點帶爺去見她!”宮絕殤打趣著敲了一下紅俏的頭,轉臉望著老嫗同白無傷消失的地方,有些歎氣無奈,沒辦法,在人家的地盤上,就是再急也不敢硬來,誰讓人家掌握著他的生死存亡呢!


    “對不起,沒有佬佬的同意,紅俏不敢擅自做主,寒冰洞紅俏更是不敢私闖,因為佬佬說過,稍有差池,會影響到小姐的!”紅俏有些愧疚地垂下頭,簡單地說明原因,那裏有著最高深的奇門遁甲,沒有人領著,任你武功再高,也隻是死路一條,這一切都是佬佬精心布局,就怕萬一有人闖進來,壞了小姐的清靜。


    “紅俏放心,我們不會亂來,相信佬佬也會盡快帶我們去見她的!”落羽塵出聲,聲音輕得如空風揚起的風,幽然黯淡,帶著深深的思念與強壓的按捺。


    “幾位公子先歇下,紅俏去備些吃的!”紅俏轉身離去,簡雅的屋舍前留下幾個默默無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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