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居的大門緩緩打開,還未看到人,眾人便感覺一股清涼之氣湧出,心頭不由一陣舒暢,喧鬧的門前驀地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盯著裏麵出來的人。


    紅菱紅綃一身紅衣,美而不豔,秀麗清雅,紅衣如火,兩雙水眸掃視了一遍全場,眼裏有一抹諷刺和嘲笑,還有某種開心和得意,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兩邊,靜靜不語。


    一身潔白素衣,上麵無一絲裝飾,連一點多餘的絲繡都無,仙袂飄飄,步盈若雲,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三千青絲沒有綰成婦人的發髻,而是隨意地披在肩上,隨風輕輕揚起,更有一種出塵脫俗的絕世之美。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眉如墨畫,纖長的睫毛下明眸如水似冰,如碧波寒潭一般透著


    沁涼之氣,有著看透世態炎涼,悅盡世塵百態,超越生死之上的通透深邃。鼻若瓊管,唇色點櫻,薄唇輕抿,淡淡的倔強和孤傲由然而生。十裏清華,霜姿清骨,不用過多的語言,隻是靜靜站在那裏,便可凝聚所有目光,不是那種肆意的審視和打量,而是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虔誠和膜拜。


    這樣的女子,在眾人心頭揚起一陣清水流波的漾動,又如那天邊的白月光,聖潔而又高貴。人們的目光隻停留在那眼前的美好之上,卻忽視了她背後那深沉的黑暗之色,就如那清涼的月光後麵也總是那一望無際浩海蒼穹!


    楚君莫看著她,緊握的拳頭輕輕顫抖著,努力壓下她的出現帶給他內心的震撼和悸動,看著她的目光陰沉幽深,未施粉黛,卻勝過世間一切女子,芳華絕代。這樣的女子如那天上的雲,清涼的月,他抓不著摸不透更無法靠近!也許曾經她在他身邊停留過,但是回望過去,他竟覺得他對她,所有的回憶全是空白的,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恐慌過去的那五年也隻是逝水流煙,夢幻一場。而且最讓他痛苦的是,那夢裏,他連陌路人還不如,夢醒後,留下的卻是時光無法倒流的痛。


    雲知看著她,眼裏閃過驚訝、讚歎、最後便是完全的臣服,那樣的光華讓他不敢直視,心裏暗歎,更多的還有驕傲,也隻有這麽絕世無雙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家那淡然如仙的主子,而也隻有這樣的女子才夠格做他們落雲山莊的當家主母,隻用站在那裏,高貴風姿和不容人侵犯的威儀凜然。


    流星看著她,心裏忽地明白主子為什麽會對她不同,這樣的女子,隻要是男人,無法不愛!她和主子是同類人,同樣的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也許這世間風塵,能入她眼的並不多,而且在她身上,他感覺到了一種和主子一樣的冷冽無情的黑暗之氣,有些人天生就是俯視人間的!


    林水兒震驚了,她一直知道白墨衣很美,卻沒想到她美的這麽憾動人心,美的這麽超塵脫俗,清冷風華,站在她身邊,她覺得自己渺小的如一粒塵埃,不用去掙,不用去比,她便輸了。盡管她再心不甘情不願,暗恨繞心,卻還是不得不認清,她的美,是她一生也無法超越的,那種由內而外傾瀉的清涼如水的氣質,自已連她的十分之一都可望而不可及!


    她的出現,帶走了全場所有的目光,不管男女,他們看她的目光隻有驚豔,卻又在匆匆看了一眼後,又不約而同地低下頭,仿佛覺得再多看一眼,便會褻瀆了這份高貴如清月的美。


    清波流轉的眸光在掃視了一遍全場後,在流雨和雲知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最後落在楚君莫身上,道:“莫王爺,你休妻棄子,你我早已恩斷情絕!剌客襲擊之時,你枉顧白墨衣性命,將我推往斷魂劍下,是你冷漠無情,欠我一條命!但是自古民不與官鬥,你身為楚國最尊貴的王爺,高高在上,我白墨衣一價平民,隻求一份安逸,所以此事,白墨衣隻歎一句命苦!在殺手劫持無傷之時,你無情無義下令放箭,射殺一個四歲孩子,這是你三王爺為國盡忠,可以無視親兒性命,虎毒尚不食子,你三王爺何止比老虎高出幾個層次!”


    白墨衣冷冷看著楚君莫,句句帶剌,眼含諷刺,貌似高高抬起,實在狠狠打擊,用她清伶平淡的嗓音緩緩說出,聲音裏帶一股滄桑認命,卻引來了眾人立刻的改觀,人心都是肉長的,老百姓心裏更看重的就是骨肉親情,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王爺,就算他再尊貴,但是如果他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那談何保護國家,更如何會“愛民如子”地保護他們?那些為楚君莫抱不平的人開始深思起來!


    白墨衣的夜還沒說完,眾人又屏氣凝神地聽了起來,心裏隻有對這個女子的同情,這樣美的一個女人,如果換做是他們任何一個男人,哪個不是捧在手心裏用心嗬護,那三王爺真不是個人!


    “三王爺,白墨衣對你之心,想必人人皆知,而你卻以一個不忠不貞不潔的罪名休棄出府,試問,白墨衣在您心裏是否真是如些不堪之人?”


    對哦,當初白墨衣愛三王爺,那癡迷的舉動可是鬧出不少笑話,這事人人皆知,人們當時是以看笑話的態度一笑了之,事後想想,如果一個女子不是深愛著一個男人,怎麽會天天追著他跑?又怎麽會一聽三王爺的行蹤,不管多遠,不管刮風下雨都要追去?盡管三王爺從來對她一副冷冰厭惡的樣子,更是從不讓她近身,但她卻永遠一副癡心不改,跟在後麵噓寒問暖!這樣一個百折不撓的女子,連他們這些旁觀的看了心裏都不忍噓唏。這樣一個女子在深愛一個男人之時怎麽會紅杏了牆,做出那等下流之事?


    而且今天他們所見的白墨衣雖然和以前截然不同,但是那氣質如霜,淡雅如水,風姿如煙的女子怎麽可能和那些肮髒的事沾邊?有句話不是說事實不是用眼睛看的,而且用心看的,連他們這些局外人都能明白,那三王爺果真是鐵石心腸之人!


    楚君莫聽著她一句一字,心也隨著她的心收縮著,慢慢綣縮成團,華錦玉緞的紫衣如今黯淡無光,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沉,透著暮靄沉沉之氣。


    “三王爺,因為您無情的休棄,所以白墨衣受盡欺淩,被家人趕出門外,隻好另立門戶來此棲身。今天貴府兩位夫人的事根本與我無關,兩位夫人口口聲聲說是我下毒,那麽請問,兩位夫人所在何處,白墨衣又所在何處?別人不知,難道您三王爺還不知嗎?兩位夫人在大殿禮佛上香,是由三王爺以及王府家丁一路陪同,可曾見過白墨衣出現?”


    “對啊,今天在法羅寺,是兩位夫人毒發後,我們才看到王……呃,白姑娘的。”王府裏有人說道,他們是同情弱者的,說的也是公道話。


    “等等,那毒是你兒子下的!”車內的秦夢瑤忽地撩開車簾,瞪著白墨衣恨恨道。


    “各位可會相信一個四歲的孩子下毒?”白墨衣的眼光淡淡轉向圍觀的群眾,眼神裏有著委曲、受傷、難過和期待,那清明如水的眼眸立刻引來了一大片正義之聲。


    “怎麽可能?一個四歲的孩子隻怕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怎麽會用那麽厲害的毒?”


    “是啊是啊,聽說這毒連有名的王大夫都解不了,你看,那宮裏的太醫不是也沒辦法嗎?怎麽可能是一個四歲小兒下的手?”


    “我聽說白姑娘和那白少爺沒少受人欺負,指不定這又是誰出的麽蛾子,往他們頭上波髒水,嫁禍於人呢!”


    “依我看哪,是老天看不過去了,在懲罰某些惡人呢!”


    ……


    眾人的議論聲很大,全是為白墨衣抱不平的,聽得林水兒和秦夢瑤的臉越來越黑,越來越扭曲。而她們卻不知,看到她們現在扭曲得變形的臉,眾人心裏更是相信白墨衣母子了。


    “三王爺,你屢次三番逼迫於我,可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將我們母子往死路上逼?我們母子已被你趕出府外,如今更成了無家可歸之人,難道連剩下的活路都不給我們嗎?難道你要看著我們母子死在您麵前,你才甘心嗎?”白墨衣聲聲血淚,一步一步走近,質問著楚君莫,眼底深處卻有一抹譏笑,若要演戲,她白墨衣可是二十一世紀培養出來的優秀殺手,這點東西自然不在話下!


    隨著白墨衣的走近,楚君莫慢慢後退了一點,抬眼看著眼前水眸泛淚的女子,臉上全是痛苦折磨,更多是絕望,那絕望全來自於他!指甲剌進肉裏,血流如絲,從他攥緊的拳頭裏浸出,袖口處濕了一片。她的話像一條無形的繩子緊緊地束縛著他,慢慢地繞在他身上,緊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無比,蒼白的臉上,深幽的眼眸之內翻滾著一股洶湧的風暴,旋風中帶著無數淩厲的刀片,傷得不是別人,卻是自己的心,是那種一點一點淩遲的痛!


    楚君莫隻是看著她,沉默著!


    暗處的落羽塵一顆寂然的心也隨著白墨衣的話沉浮著,她平靜的外表下,沉積著漫天傷痕,為了一個楚君莫,不值!也因為一個楚君莫,現在她把自己的心沉封地底,冰凍霜結,他想靠近她,想去溫暖她!如果是他,有幸得到這麽一個女子無悔的愛,他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去傷害她!如今,他隻想把她捧在心上嗬護!傷害她的人,他絕對要他付出沉痛的代價,不管你是誰!


    玉無痕靜靜望著人群中的那個女子,並沒有錯過她眼裏的一抹譏諷,就是因為如些,他覺得她說的那些痛遠遠不及她內心的痛意,那種人間悲涼,滄海桑田之感在她身上出現了,那是隻有參透人生,看透生死的得道高僧身上才有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流星的眼清紅紅的,暗暗罵道:“這楚君莫真不是人!”如果他有白姑娘這樣一個妻子,肯定覺得是他十世修來的福,不,是一百世,這樣的一個女子,浮雲眾生裏,也隻有那麽一位啊!


    流星吸了吸鼻子,抬著看著主子,隻覺得主子身上的寒意比任何時候都重,濃烈的煞氣卷著重重的寒氣,似乎能將周圍的一切凍僵,包括他。這種感覺他好久沒有了,好像在八年前楚君灝登基時,主子也曾這麽失態過,不過相比於上次,八年後的主子已內斂了所有心緒。再看主子那飄悠暗沉的目光,流星覺得主子一定是想起什麽事了,此時更加確定,白姑娘在主子心裏確確實實是不同的!


    天上流雲飛過,燦爛的陽光照在大地,沒有人覺得溫暖,隻覺得有一種透心的悲涼傳來,帶著冷冷的寒風。


    “三王爺,往日您的兩位夫人一直羞辱於我,也就算了,可是今時今日,白墨衣於您已是一個無關之人,你為何一再苦苦相逼?今天在法羅寺您又差不點打死我們母子,您到底是何用心?難道就是怕太後再讓你我複合,所以才存心至我們於死地嗎?”白墨衣看著楚君莫,將他的表情都看著眼裏,笑在心裏,她是不知他今天何意!但是機會上門,她不會放過,她平靜地安然地讓楚君莫的兩個女人在門前鬧,為的就是太後,她一直不死心地想再搓和她和他。今天她就明示天下,讓世人都知楚君莫對她無情無義之極,利用大眾的力量堵住太後的嘴,她要讓她再也無法開口提這件事,要他皇家永遠對她心存一份愧疚,無法再逼迫於她!


    他楚君莫都不在乎名聲,她白墨衣更不在乎,反正她想挽回名聲,有一千種的辦法,但是絕對不能便宜了這個男人!


    而她白墨衣從來都不是善人!既然她的忍讓換不來平靜,那她就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而她,在地獄裏也要踩在他們身上!


    楚君莫半晌對艱難地開口道:“玄一,送兩位夫人回府!”眼睛卻一直看著白墨衣,眸底恢複了平靜,隻是那袖口的濕痕卻依然在慢慢擴大中。


    林水兒和秦夢瑤盡管再不願,也深知再呆下去,情勢於她們不利,白墨衣隻需三兩句話,就打斷了她們所有的努力,而王爺這麽一個高貴尊耀,威儀凜冽的人,今天竟然完全接下了白墨衣的指責,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她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王府的馬車緩慢離開,楚君莫最後看了一眼白墨衣,穿過雲知和流雨中間,邁著沉重的步子慢慢離開!


    “三王爺,白墨衣是一介無權無勢的平民婦人,你要殺要剮就如捏死一隻螻蟻一般,求您放我們母子一條生路!”白墨衣聲音清冷哀怨,眼含祈求。慢慢上前幾步,走到楚君莫身邊,極小聲地道:“三王爺,今日之事,昔日恩怨,你我心知肚明,我白墨衣不是什麽君子,而是有仇必報!而你我之間,隻能有一人活著!”而那個活著的人,隻能是她!


    白墨衣的話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眾人,楚君莫以權壓人,就算他想對她動手,也得想想他出手後將為他帶來的麻煩,他可是不在意,但是身邊皇家人,有人卻很在意,尤其是在這暗潮湧波下的坐得並不穩的楚家江山!


    今天在水墨居門口的一出鬧劇,想必某些人早已得知,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會讓這些人抓著不放,但是既然他們感興趣,那她就好好陪他們玩一玩!她的心是陰暗的,他們利用她,那她為什麽不能反過來利用他們呢?互相製衡,這遊戲才好玩,不是嗎?


    楚君莫聞言渾身一震,略帶痛色的黑眸吃力地轉回她身上,又慢慢移開,腳下的步子微不可見地顛了一下,隨即又帶著一股沉哀的氣息跨馬離去,那一身偉岸的身影如今卻帶著落漠孤傷之氣!


    看在白墨衣眼裏,卻隻有冷笑!


    最後出門的春兒,一直呆在門口,看著自家小姐哀傷悲痛的表情,她也跟著傷心難過,小姐那麽愛三王爺,怎麽可能說忘就忘?嗚,小姐太可憐了!小少爺也好可憐!


    “小姐,那……那這些怎麽辦?”待楚君莫離開後,春兒擦了一把眼淚,上前問道。這麽多好東西,放在屋裏她會睡不著的!嗚,如果有賊人來搶怎麽辦?家裏隻有她們四個女人帶一個孩子,如果有人搶,她們肯定打不過別人!沒錢她也愁,現在有錢了,她更愁了!她愁,要怎麽才能幫小姐和小少爺守好這些財物!如果有人敢搶,她一定會和他們拚命!


    紅菱和紅綃看了一眼拚命糾結的春兒,掩嘴笑了一下道:“春兒,你放心,小姐肯定不會讓你天天守著這些東西!”因為在小姐眼裏,她這個丫頭的命,可是比這些東西貴重!


    “白姑娘!”雲知搶在流雨前麵抱拳道,遞上一麵雪玉冰涼的玉牌,又道:“這是落雲山莊的歸雲令,今後您將是落雲山莊的主子之一!”說完,恭敬地捧著令牌,等著白墨衣。


    白墨衣盯著雲知手裏的令牌,微眯的眸子無半絲表情,半晌才伸出手慢慢拿起那麵令牌,觸入冰涼,看了看,對著雲知點了點頭!


    她不知,在她看似猶豫的時候,不但雲知心裏忐忑著,連遠處的落羽塵也把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雲知呼了一口氣,把禮單往春兒手裏一塞,轉頭就要離去,他怕,怕白姑娘萬一反悔怎麽辦?


    “等等!”白墨衣冷冷開口。


    “白姑娘還有什麽吩咐?”雲知心裏一頓,忙轉過身,低頭問道。


    “把這些東西抬回去!”


    ------題外話------


    親愛的,墨擠了點時間碼了些字,墨這麽努力,有木有票票?有木有花花啊!過年一個人,給點安慰吧!一個人的年,有點鬱悶和孤單!


    祝大家新年快樂,幸福如意!


    (呃,更新不確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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