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幾個月,劉平堯才能勉強走走路。


    劉平堯確實不相信會有人能直接找到他的住所。這是他近二十年來在官府和各種惡勢力中安身立命的基本。在這個小村子裏,幾乎沒人知道他叫劉平堯。而趙彤卻真的就找到了他。


    就在瑞祥跟趙彤見麵的三天後的清晨,劉平堯約了瑞祥。二人要去彎彎曲曲的河灘上談事情,人還沒出門,一個相貌英俊的青年就猛的出現在門口,高聲問道:“請問,劉平堯是住這嗎?”


    二人先是一驚,都不約而同的就抓住了腰間的槍。瑞祥提高嗓門說:“這裏沒有姓劉的。隻有姓閻的!玳”


    青年也不客氣,大搖大擺的就進了院門說:“不是吧?閻王爺住在城隍廟裏。我可是閻王爺的克星。你是教師爺瑞祥;這裏是誰的住處瞞不了我!”


    劉平堯畢竟是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人。此時反而非常鎮靜,甩手就走出了房間。


    瑞祥也跟了出來。看著這眼前的青年,覺得很眼熟,但是就是一時叫不上名字,自然的就把眉頭皺了起來燃。


    青年毫不客氣的說:“不認識了?我可是說到做到,這不是就自己找來了?!”


    瑞祥似乎有些感悟,但還是不確定,遲疑的問:“你是?”


    “趙彤!”青年很爽快的回答。


    瑞祥恍然。卻極不自在說:“你、你太不守規矩了!”


    趙彤當然不會接受他的指責,說:“規矩?我憑啥接受你給我製定的規矩?你們搶我們的東西就是守規矩了?”


    劉平堯雖跟她是初識,但,在瑞祥和線人的描述中早就認識了她。看她唇槍舌劍,一身英氣,心裏自然有些喜歡。所以麵對她咄咄逼人的鋒芒,表情自然就有了些坦然。說道:“既然來了就是客,進屋吧。有啥話咱們坐下談。”


    趙彤哼了一聲,白了瑞祥一眼說:“好!果然是劉平堯。不似那些當家不做主的小嘍囉。”


    瑞祥把臉扭向一邊。劉平堯接話說:“真是女中鬥士。說話都鋒芒畢露!”


    三人進屋,趙彤看門見山說:“我來找你不為別的,隻為一件事:我們那幾車抗戰物資和那幾個人。瑞祥已經承認是你們做的了,你看這事如何解決?你要給我個說法!”


    劉平堯低頭一笑說:“姑娘,這個問題,我的師爺已經告訴我了。事已至此;我基本讚同他的說法。不過我若現在再重複那些話,無疑會導致一場爭吵。我想這是我們都不願看到的結果。我想知道你打算要個啥樣的說法才滿意呢?”


    趙彤也相當明確:“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追回捐贈物資、找到我們的人。這是最基本條件。就看你怎麽答複。”


    劉平堯輕輕一笑說:“聽起來好簡單。其實是無法辦到。第一,那批物資,我們確實已經用沒了。本來,我不缺錢可以補償的。可如今日本鬼子占據中原,我的大部分網點都被破壞。那些財物也不知去向。這也不是跟你哭窮。第二,人死不能複生。那些骨骸已經被安葬。你不會把那些運走吧?隻是有一點我可以承諾:日本人是我的仇人,我劉平堯今生今世跟他們是死對頭;如果我們今後在戰場相遇我們絕對不會衝你們開槍的。”


    趙彤瞪大了美麗的眼睛問:“啊?!真的所有押運物資的人都被你們打死了嗎?你們真的都把他們槍殺了嗎?”


    劉平堯無奈的點了點頭。趙彤“啊”的一聲,眼淚潸然而下。隨即憤怒的說:“劉平堯你這個頑匪!我要殺了你!”“唰”的一聲就掏出了槍,對準了劉平堯。


    瑞祥眼疾手快,槍也很快就對抵在趙彤的頭上。說:“別胡來,把槍放下!”


    劉平堯對瑞祥擺擺手說:“把槍收起來。我劉平堯一生行走江湖,幾度生死都過去了。對死不懼怕,這次是我們失誤。趙女士既然要我承擔責任,我無話可說。由她!”


    瑞祥不動,眼睛死死盯著趙彤說:“當家的,你不能這樣!這事不怪你,是羊毛蛋私下幹的,與你無關,你何必替他背黑鍋?趙彤,你把槍放下!這事跟劉平堯無關!”


    趙彤瞪著劉平堯問:“真的跟你無關?那你為何承擔?”


    劉平堯說:“有關。羊毛蛋當時畢竟是我的手下。”


    趙彤垂下槍,淚水再次掛滿秀頰,嘴裏喃喃說道:“未刃頑寇命先隕,誰人痛?誰人快?!誰當擔屠罪?!”


    過了好一會兒,趙彤說:“你們帶我去看看他們的掩埋地。”


    劉平堯低頭道:“好,我去。這是我平生最愧疚的事情。我也該去祭拜他們了。”


    瑞祥看著他說:“當家的,你還沒康複,才能站起來走路,這事就交給我吧。”


    劉平堯擺擺手說:“別爭了,咱倆一起去。”


    在一個荒涼的溝叉邊,排列著幾個不大的土丘。劉平堯,瑞祥和女扮男裝的趙彤擺了簡單的供品點燃了燒紙,緩緩跪倒。


    趙彤拿出一頁草紙,帶著哭腔,誦讀了一篇祭文:


    未殺頑寇身先死,民族淚,錚錚魂!誓當飲血勵戰刀,逐倭寇,揚國威、整治河山慰忠魂。


    念完後,把祭文也投入火中,起身,彈彈身上的灰土,頭也不回就走了。


    身後的劉平堯和瑞祥麵麵相覷。劉平堯憋不住,衝著她的背影喊:“喂!你不是要討個說法嗎?怎麽就這麽走了?!”


    趙彤帶著哭腔高聲回他說:“劉平堯,你等著!我跟你沒完!”


    聽到這話,劉平堯心裏猛然有了些憤怒,回說:“我劉平堯一生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時刻等著每一個挑戰的人!你們盡可以放馬過來!”


    可當看著趙彤那瘦弱的身影慢慢的在蜿蜒的原野小路上變小時,心裏又後悔了,苦笑一聲,對瑞祥說:“唉!我怎麽跟一個弱女子較起勁來了?!”


    瑞祥說:“你別看她人瘦弱,氣勢一點都不比你我弱。她身後可是八路軍呢。”


    話音剛落,猛的就聽到就在趙彤消失的方向傳來了密集的槍炮聲。


    二人心裏大驚。瑞祥側起耳朵聽了一下說:“是鬼子!子彈拖著後音,三八大蓋的聲音。不知道哪個村子又要遭殃了!”然後眼睛看著腳尖,避開劉平堯的目光低聲說:“這個趙彤可千萬別跟鬼子碰麵、、、”


    劉平堯一瞪眼說:“廢話!你快去,追過去保護她!她要是再出事,我劉平堯跟八路軍可就成死對頭了!”


    瑞祥看著他說:“那你呢?你走路都還不穩呢。怎麽回?再說,她也不是一般女子,身上也有槍呢。你又不是沒見,她對我們有成見了呢。”


    劉平堯不容置疑地說:“你不要管我,就暗地裏尾隨護送她。出了事就別來見我!”


    瑞祥答應一聲,疾步順著小路追去。


    李順仙又砸開一家門,果然從家裏搜出一雙年過半百的老夫妻。拿槍逼著二人卸下門板抬上小鬼子龜孫,連滾帶爬的跑回了泜水鎮。


    李順仙見到龜井就撲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龜井見到受傷的龜孫,氣得哇哇大叫,拔出指揮刀,放在李順仙的脖子上問:“什麽人、什麽地方滴,打傷龜孫?”


    李順仙磕磕巴巴的說:“三狗,不,王平天的人,在黃村伏擊了我們。”


    龜井不由分說,揮刀劈死了兩個抬龜孫過來的人,大叫:“快快地集合,掃平黃村!剿滅王平天!皇軍要掃滅一切抵抗力量!”


    李順仙跪在地上急忙擺手說:“龜井太君,錯了,錯了!王平天不在黃村!”


    龜井哪裏聽他的,瞪著眼睛叫道:“八嘎!多話滴不要,快快地滾起來,帶路滴有!剿滅黃村!”


    可憐的黃村四百多口人,個個都是老實巴交膽小怕事的老百姓。聽到槍響根本都沒人敢出來,根本別說誰敢跟武裝到牙齒的日本鬼子對抗了。所以在李順仙和三狗相繼打槍時,街上沒看到一個人。就這樣也沒擺脫被屠殺的厄運。村子在小鬼子一通輕重武器的輪番擊打後,殘垣斷壁,火光四起,哭喊聲,慘叫聲不絕於耳。龜井覺得還是不解恨,下令士兵把村子裏所有的人集中到一起,一通機槍掃射後,在屍體上又澆了汽油,把屍體都燒焦了。最後,在村子裏到處放火,這個黃村從此變成了一片焦土。再也沒有這個村子了。


    龜井在黃村燒殺完後,即刻率兵回到了泜水鎮,絲毫沒有提王平天,顯然是拿這件事當借口。借機製造恐怖,恐嚇抵抗勢力。


    野藤的傷很快康複了。這天夜裏他做了個夢,夢到了他那念念不忘的青銅鹿自己飛上了天,他怎麽也追不上。醒了後就嚎啕大哭。天一亮就找到了龜井。


    龜井見到他,眉毛一揚,很友善的示意他坐下。然後,就板起臉來說:“野藤君,由於你的無能,讓帝國的軍需物資化為灰燼,讓聖戰遭受了巨大損失。你沒有資格切腹自殺,向天皇謝罪;應該由帝國的軍刀砍下你的頭。但是,念你還是大和民族的一分子,以往一直忠心耿耿為天皇效力,為了大東亞聖戰,所以留你一命。不過閣下請記住:從現在起,你的性命已經不屬於你自己。因為你的命是神聖的皇軍軍醫用大東亞聖戰的珍貴藥物換來的。所以,你要為大東亞聖戰流盡最後一滴血!”


    野藤猛地站起來,低頭大叫:“哈伊!”


    龜井擺擺手,示意自己的話還沒說完,繼續說:“如今,大東亞聖戰全麵鋪開,帝國實力捉襟見肘;軍力吃緊,大日本帝國陸軍參謀本部決定,把整個華北建成巨大的聖戰兵站。聚集吸納華北、乃至中國的所有財力物力,為大東亞聖戰做後盾。所以,我任命你為泜水鎮財政次官,專門替我收斂財物。”


    野藤又是低頭“哈伊”。


    然後頓足道:“龜井君,我就是向你來獻寶的,此寶,價值連城。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如果獲得此寶,不僅可以換取大量的金銀和物資,而且還可以吸引那些敢於跟大日本皇軍作對的各方首領自投羅網。”


    龜井聽得有些玄,就說:“拿來我看!”


    野藤說:“眼下,這寶貝沒在我手裏。被一個泜水鎮的小混混給奪走了。但是,那是我的,屬於我們大和民族!因為我在順德古玩市場見過,並且親手撫摸過。”


    龜井聽完大發雷霆,揮手給了野藤一巴掌,大叫:“八嘎!皇軍已經占領了支那、占領了華北、更別說小小的順德府,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皇軍的。別說你摸過、見過;就算你夢到的寶物,也是屬於我們大日本國的!這樣的寶貝在你手上丟失,你就是對大日本帝國、對天皇犯罪,你知道嗎?你必須找回來!就算把整個華北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否則,死啦死啦滴有!”


    野藤畢恭畢敬的低頭站著,連叫“哈伊”隨後說:“龜井君,這些我都明白。請你相信我對大日本帝國的忠誠。卑職一向認為:飛機大炮隻能摧毀支那人的意誌,但是,要獲取支那人的財富還要征服支那人的心。所以,我建議我們把泜水鎮建成受皇軍特別保護的‘愛護村’;同時,加大對其它地方的清剿力度。這樣更便於我們在這裏收斂聚財、尋找那稀世珍寶。”


    龜井沉思少許,大嘴一咧說:“好滴!我滴答應你。並且這一切都交給你來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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