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對於羊毛蛋來說,可不難。舒蝤鴵裻他說謊話可是一流的。張口就說:“簡單呀,就說:‘你進城摸情況,不慎被鬼子發現,一場惡戰,你打死了十多名鬼子。子彈打完了,眼看就要被鬼子活捉。是我及時救了你,幫你扔掉槍,然後裝扮成要飯的。再後來嗎,就說被鬼子抓去當了勞工。再後來,就是你在我的掩護下,摸進了鬼子的油庫,點了一場大火。我們就跑出來了。”


    張二牛聽罷滿臉笑容說:“高!不過,不能說丟掉槍。槍是一個戰士的第二生命,命在槍在。這樣:就說是你幫我把槍藏了起來,後來鬼子追趕得急,慌亂間就跑丟了。記住,是你丟的。再一點:別說打死了十幾個鬼子。縣城裏一共也就二三十個鬼子,說‘十幾個’太懸了點吧?十幾個鬼子偽軍還差不多。”


    羊毛蛋大大咧咧地說:“唉!反正是吹牛,越大越好,管他呢,想那麽多幹嗎?”


    張二牛認真的說:“可不能馬虎,這些細節問題必須說好,一點兒都不能差。告訴你:說錯半句,就關係到我的政治生命、你的小命!知道嗎你?!”


    二人到了太行山根據地,羊毛蛋仿佛進了另一片天地漩。


    張二牛一趟臨城遇險,一下子就成了聲名顯赫的戰鬥英雄。羊毛蛋自然在張二牛的提攜下,也成了一名八路軍戰士。名字當然不能再叫羊毛蛋了,一是:難聽;二是:不雅;三是:臭名昭著。張二牛這點一路上也給他琢磨好了:就改名,大號——李紅英。不過,張二牛始終信不過他那張信口開河的破嘴。時刻明裏暗裏安排人引導他,監督他,想割除他的那些流氓無產者的惡習、從心裏深處徹底改變他的世界觀。讓他從裏到外變成一位優秀的革命戰士。當然,最要緊的是不要亂說。


    抗日武工隊深入敵後第一個任務當然是:先立穩腳跟,然後發展壯大自己。說白了,最淺顯的道理:“安身立命”


    而八路軍武工隊安身立命最快的捷徑就是:歸攏地方武裝,調轉槍口,共同抗日铖。


    而趙彤和張偉這次卻在劉平堯麵前碰了個釘子。


    張偉和趙彤在劉平堯的勢力範圍內到處打聽劉平堯的下落,不能不觸動劉平堯的觸角。


    劉平堯本身就是土匪,多少年浪蕩慣了。不買日本人的帳,從心裏也不想買八路軍的帳。開始根本沒把這二人放在心上。不想見他們,也不想跟他們解釋那些物資的去處。可是,這兩個人還真有一股子韌勁,大有找不到劉平堯不罷休的氣勢。鬧得劉平堯心煩,就指使瑞祥去會會這倆“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七九加一九,順河看楊柳。幾日的暖陽逼得嚴冬節節敗退。蜿蜒的泜水河冰層消融,流水汩汩輕唱。兩岸密密層層的柳條子都悄悄地換上了鵝黃的新裝,紮實好看。凝凍了幾個月的黃土路,乍一消融,便如同海綿一樣,踏上去棉撲撲的,感覺好舒服。蟄伏了一冬的小蟲子、小動物們,被溫暖的南風喚醒,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洞穴,在路麵上畫出各種令人費解的圖畫。飽受日寇蹂躪的村民們的心裏也開始蠕動起來。


    蟲子既然有生命就要爬動、覓食;人既然活著,就要吃飯穿衣。這是自然規則。如同這荒野裏青青野草一樣既然有了溫暖,有了陽光,有了滋潤,不管你有無鬼子的鐵蹄,都要發芽。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三疙瘩是泜河南岸的一個小村子,由於村口有三個高約四五丈,直徑十幾丈的土疙瘩而得名。由於這裏距離鬼子據點遠,人口相對密集,而且交通便利,老早就有個傳統的集市。隻是地處偏僻,加上地處王平天、劉平堯等土匪勢力的交匯地,一直不太興隆。跟泜水鎮的集市沒法比。


    自從鬼子來後,這裏一下子興隆了起來。時下的農村人能拿到集市上交易的無非是:種子、糧食、耕牛、以及平時舍不得吃的雞蛋和農具、農資。這些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誰舍得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交易?


    李春山由於多年經商,早就看到了這步棋,就和張文清動員三疙瘩村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組織了護集會。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麵維持集市秩序,杜絕欺行霸市,腿腳利索的年輕人在三疙瘩站崗放哨,提防鬼子掃蕩。集市很快就興隆了起來。


    隻是由於張文清勢力尚弱,又遭新創。護集會的保護範圍也隻能局限於三疙瘩鎮。


    今年的三疙瘩集就顯得格外的不太平。


    在三疙瘩鎮,一片祥和興隆,沒有土匪敢公然到集市上搶劫稱霸。這集市畢竟是張文清明裏護罩著,匪首們衝著張文清這個曾經的縣黨部文書、如今的抗日支隊的招牌,也從情從禮,都不會來找麻煩。那些跑單幫的地痞混混,更不敢明火執仗的來這裏滋事;可是,各村的地痞流氓、窮極了的混混們,在這紛亂年月,失去了約束,難耐貧窮與寂寞,便在各股勢力的空擋裏都粉墨登場了。


    三疙瘩集正好處在劉平堯、王平天和張文清幾股大勢力的交界處。集市上太平,但是,各個村子裏趕集的人在來回的路上:被劫的、被搶的、被謀奪的、甚至被騙的,每個逢集的日子都不知發生多少起。


    又是個逢集的日子,早起還是紅彤彤的大太陽,轉眼間就起了迷迷灑灑的霧。冀南大地的春天,沒風的日子,最容易起霧。


    那年月,大姑娘是不能隨便出頭露麵的何況在這樣亂糟糟的日子。趙彤就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小媳婦。碎花頭巾,對襟棉襖,拎了一隻空籃子,一副趕集買東西的樣子,悠閑的走在蜿蜿蜒蜒的鄉間小路上。她最喜歡潤濕濕的春天氣息了,所以覺得心情舒爽,就輕輕地哼唱著歌。漸漸地,忘記了老讓她心煩的張偉。


    她以為張偉這條跟屁蟲,肯定會悄悄跟著她的。她時刻想甩掉這個人。趁著霧氣,故意走了一條走的不太多的小路。心想:即使走了岔道。也沒有關係。平原的路,路路通瞿,隻要方向不錯,基本都會走到一起的。


    沒想到這條路上卻出了情況。


    趙彤走了一段,看看張偉沒跟來,心情就放鬆下來,漫不經心的走著。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趕忙回頭。看到一個小個子中年漢子。挑著兩隻簍子,額頭上冒著絲絲白氣。腳步邁得很急,友善的問道:“走這麽急幹嗎呀,大叔?天冷別感冒了!”


    中年漢子身段有些單薄,說話有些氣喘,呐呐的說:“沒、沒辦法,等著花錢呢!這就不早了。家裏、、、事多,晚了到集上就占不到好地方。買賣差寸地呢!”


    趙彤笑笑,不知怎麽安慰那漢子,隻好不出聲的笑笑。漢子隻顧疾步“呼哧呼哧”趕路。


    冷不丁眼前就橫出一彪形大漢來。大漢正好站在路中央,擋在了中年漢子前頭。雙手叉腰粗聲粗氣的說道:“誰讓你走這條路了?這段路是我的!”


    中年漢子一看,明白是遇上歹人了。硬闖肯定是過不去,就放下擔子哭喪著臉對大漢說:“好漢爺,誰出門也沒背著路。我一個窮莊稼主哪有錢呀?!麻煩你行行好,就讓我過去吧!”


    大漢咬著牙,聲音低低的說:“沒錢就把東西放下!給我滾!我他娘的從出了娘胎就不知道啥叫‘行好’!”說話間就去奪中年男人的簍子。


    中年漢子當然舍不得,雙手死死抓住簍子,乞求道:“別別,這東西可是我一家人的命啊!俺媳婦月子裏得了血癆,俺的瞎眼老娘賣了自己的壽材給我做本錢才收了這麽多雞蛋,等著賺倆錢,給俺媳婦治病呢!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給你跪下都行!”


    “少他娘的廢話!我才不會可憐你呢!你全家死絕也沒我的事。滾!再廢話我一槍崩了你!”


    說話間,趙彤也走到了近前,一眼就看到大漢手裏拿著一隻張著機頭的“老鴰锛”(土造的單發手槍)頂到著中年漢子的腦門上。猛的一愣。手下意識的就伸到衣襟下,抓住了手槍。嘴裏說:“不要啊!這位大哥,我看你也是個窮苦人,就行行好放了這位大叔吧。你看大叔那憔悴樣,應該不是說謊。該是真有難呢!你何必跟窮人過不去?”


    大漢抬頭一看,說話的是個漂亮小媳婦,眼一下子就直了。一臉壞笑說:“嘿嘿,不錯!夠味!我不想跟窮鬼過不去。你想替這幹巴老頭說情?嘿嘿,好!來吧,先讓哥親親,我就給你這個麵子!”鬆開抓簍子的手就要摟趙彤。


    趙彤早有防備,猛地一閃,大漢就撲了個空。人差點沒倒下,一下子火了。卯足了勁又撲過來。


    這下,趙彤可有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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