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起了吧。”雲娘子和藹道,伸手扶起了有些顫巍巍的春花。


    春花隻覺得天上掉了金子銀子,兜頭砸在了她這個卑賤的婢女之上。等懵懵懂懂被雲娘子扶起了身,她這才確定,雲娘子不是想趁機打她,嘴裏的話語倒豆子一般脫口而出,“娘子,奴婢適才聽了一個消息,阿郎的意思似乎是等玉香那賤婢生了孩子之後,就給她的家人升了部曲,正式納她為妾。”


    雲娘子冷哼一聲,這事兒她也猜測到了,算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吧。


    春花見雲娘子不在意,不由又急道:“還聽說,阿郎已經答應了,孩兒養在玉香處,但是會過繼在燕夫人名下。”


    “什麽!”雲娘子一聲尖叫,“不可能,你這消息來源可靠麽?”


    春花點點頭,正色道:“適才玉香打了荷香,荷香不忿,所以也到了園子裏散心,見了我,同病相憐……”


    春花的聲音低了下去,悄悄抬頭發現雲娘子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剛才說了什麽,不由微微鬆口氣。


    雲娘子“騰”的一聲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去,春花對她很是了解,趕緊喊道:“娘子,您忘了早上的事情麽?”


    雲娘子的腳步又硬生生停了下來,她氣急敗壞在原地轉圈,恨恨道:“難道就真的讓這賤人心想事成麽?難怪,難怪,今早上和她說起這話,她都是一臉不耐煩……”


    雲娘子氣得牙癢癢,隻覺得自己今早上的行為無異於是跳梁小醜,被玉香和燕夫人看了多少熱鬧。


    這邵娘子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讓她來出醜,好你的邵娘子,你也太陰險了。


    春花見雲娘子咬牙切齒模樣。不由試探道:“娘子,不如這樣,這事兒我們先讓邵娘子知道,看看她是個什麽做法,她既然跑過來找您,心中定然也是萬分在意這件事情。要說這事兒影響最大的,應該就是她才對。”


    雲娘子坐了回去,“那要如何讓她知道呢?”目光落在了春花身上。春花微笑的挺起胸膛。“娘子,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邵娘子新來的丫鬟如今和我還不錯,能說上幾句話。”


    “你是說那個湘衣?”


    雲娘子見春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斜睨著她笑道。


    春花點頭道:“就是她了,以前的雪衣有些不近人情。不過這個湘衣為人倒是有些單純,問什麽說什麽,沒有什麽城府。也不知道邵娘子怎的讓這樣的一個人成了身邊人。”


    雲娘子笑道:“如此正合了我們的心意。你快去吧。”


    春花出了門外,用涼水敷了敷臉頰,等到痕跡淡了下來。施了一層薄薄的粉底,這才出門去找湘衣。


    邵娘子的醇香園大門敞開,春花在外麵張望一番,沒看見湘衣,又不敢進去。隻看見一個小丫鬟在門口玩耍,不由輕輕喊道:“這位妹妹,過來一下。”


    那小丫鬟不過十歲不到的模樣,站在院門邊上踢毽子,聽了這話,好奇回過頭,見是春花,平日裏也見過這些大丫鬟,不由跑過去道:“春花姐姐叫我作甚?”


    春花笑道:“我有些事兒要找你們湘衣,煩勞幫我通傳,還有,別讓你們娘子知道了。”


    那小丫鬟聽了這話,笑道:“原來是這點小事兒。”卻不見動,隻笑眯眯看著春花。


    春花心中暗罵兩聲,還是從袖中摸出三五個銅錢遞過去道:“麻煩妹妹了。”


    那小丫鬟高高興興離開,一陣功夫,就從裏麵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貌美丫鬟,正是湘衣。


    湘衣有些奇怪是誰找她,那小丫鬟也不說清楚,隻說出門就知道,這廂一見,卻原來是春花,不由笑道:“原來是春花姐姐大駕光臨,怎的不提前告知我一聲?”雖然是笑著,語氣卻不怎的好,大概是今早上的事情還讓人不愉快。


    春花笑道:“妹妹別生氣,我們交我們的,娘子們之間那是娘子們的事情。”


    聽了這話,湘衣語氣稍微緩和,也點頭道:“說得也是有道理,不知姐姐今日來此,有何貴幹?可是來找湘衣出門買些東西?”


    春花笑道:“妹妹就想著買東西,這出門的事兒,我們這些丫鬟哪裏能有多少自主權,自然不要說我們,連娘子們都是如此。最多過些日子我省親回家的時候,就給妹妹帶些你最喜歡的糖葫蘆過來,如何?”


    湘衣拍手道:“感情好,姐姐幾時回去,告知我一聲,到時我給姐姐些銅子。”


    “一串糖葫蘆,能值幾個錢。好了,好了,今日來此,我是有些事兒要同你說的。”春花停了閑侃,正色道。


    湘衣左右望了望,出了門,拉著春花在醇香園的園子外麵一側的大樹底下停下,“姐姐一向不會這般時候過來,今日過來,想必是有大事了。”


    春花歎口氣道:“對你我的娘子來說,確實是大事了。”


    湘衣奇道:“究竟何事?”


    春花如此這般說了一通,湘衣也不禁沉默。


    春花有些急切,“你說說,究竟該如何是好,若是這事兒真的成了,以後這府中,就沒了大郎和二郎的位置了。”


    一向在春花麵前心直口快的湘衣卻不出聲,半晌才道:“這事兒我是做不了主,得稟告了娘子才是。今晚上我再來找你。”


    春花開口想說什麽,轉念一想,她確實做不了什麽主,今日她來此,也就是為了讓邵娘子知道這事兒,大郎本是長子,若是沒有嫡子,邵娘子定然會認為這府中的一切以後本就是大郎的,若是邵娘子心急了,雲娘子也就不用擔心了,至於大郎和二郎以後如何……


    春花搖搖頭,把這事兒趕出了腦海,想必雲娘子早就有了主意,犯不著她來操心。都是庶子。到時候看的其實就是慕仁的歡喜了。以往慕仁不歡喜二郎,如今二郎回來,雖然還記掛著李七娘,不過倒是聽話懂事了不少,慕仁來了兩次看望二郎,都比較滿意。


    湘衣送了春花回去,看不到影了,這才停了腳步。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冷哼一聲,轉身入了醇香園。


    傍晚時分,湘衣果然來尋春花,兩人同樣在春蕾院外,尋了個不起眼的地方。


    “你拿著這個。”春花有些詫異看著湘衣手中的東西,不由疑惑道。“這是什麽?”


    湘衣笑而不語。


    春花遲疑了下,還是接了過來,用手撚了撚。似乎是粉末狀東西,不由捏起紙包的一角,想要打開來看看。


    湘衣把她的手一按。搖搖頭,臉上的笑容詭異而神秘,“這是……打胎藥!”


    春花一驚,手一鬆,那紙包就往下掉。湘衣眼明手快接了過來,慢悠悠道:“怎的,連這個都不敢要。”


    春花顫聲道:“你給我這個幹什麽?”


    湘衣笑道:“今日我把這事兒說給了娘子知,娘子的意思是,這孩子絕對不能讓她生下來,府中多一個男丁,對大郎和二郎就多了一分威脅。如今兩人聯合起來才是正理。”


    春花憤憤道:“聯合起來,你把這墮胎藥給我做什麽,難不成讓我們去給玉香下藥,萬一出了事兒,我們娘子如何脫得了幹係?你們倒是打得好主意,今早上已經害了我們娘子一次,如今還要再來害人,你們也欺人太甚,真當我們娘子是好惹的麽?”


    湘衣趕緊安撫道:“你稍安勿躁,聽我說完,我們娘子的意思是,今日我們誰都不袖手旁觀,都送些東西給玉香,無論玉香吃了誰的東西,隻要能成功就好。”


    春花冷哼一聲道:“這怎麽行?若是被大夫查了出來,兩位娘子都脫不了幹係。到時候就是便宜了夫人和玉香。”


    湘衣抿著笑不出聲了。


    春花心中一動,又道:“莫非這事兒還有內幕?”


    湘衣低低道:“玉香身邊的那個敏兒就是我們娘子的人,以前是在前廳做事兒,後來竟然機緣巧合竟然被玉香要了去服侍她,這事兒成了隻要讓敏兒早些銷毀了證據不就好了。”


    春花恍然大悟,想到了玉香身邊如今有幾個奴婢,荷香是服侍夫人的,後來夫人進了奴婢,又給了玉香一個伺候,隻有這個敏兒是當時不夠人手了,她自己在前廳灑掃的奴婢中要過來的。再想得深遠一點了,夫人病重的時候,邵娘子是管理府中人手調度,那個時候想必埋了不少人手吧!


    嗯,得讓雲娘子注意著點才是。


    春花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湘衣卻微微的笑。


    “既然玉香身邊有你們娘子的人,就讓她直接出手不就好了。”春花也不是蠢人,很快想明白了關竅。


    “你哪裏知道這裏麵的事兒,玉香如今隻信任夫人的兩人丫鬟,起居飲食敏兒根本就插不上手,隻能灑掃庭院罷了。”


    春花聽了這個解釋,又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說讓她來善後,她如何善後得了,都不能接近。”


    湘衣笑道:“這就是你的死腦筋了,若是園子中出了事兒,這些丫鬟會在哪裏?”


    “自然是圍了玉香了。”春花道,腦中靈光一現,恍然大悟起來。她低頭沉思一陣,還是搖搖頭道,“不行,這事兒風險太大,若是成了固然好,若是不成,那就把娘子搭上去了。”


    湘衣冷笑道:“富貴險中求,這世間哪能輕而易舉就得到很多東西。況且,我們這事兒絕對是十拿九穩,若是運氣好,還能順便讓夫人和玉香反目,讓阿郎對夫人不再歡喜……”


    湘衣附在春花耳邊一陣嘀咕,春花緊緊皺著的眉頭竟然漸漸舒展開來,越聽越是眉開眼笑。喜滋滋拿著小紙包往回走,入門口的時候,突然心中一動,這邵娘子難得能想到這般計謀,若是夫人真的因此而失寵,不會再翻身,那以後雲娘子和二郎怎麽辦?


    這念頭在心中竄起,她強自壓了下去,帶著一顆忐忑的心入了院內。


    慕文晴這些日子仍舊是讀書習字,緩慢的進步著,讓先生愈加讚賞。先生開始讓他們欣賞畫作,也開始讓他們學習一些簡單的技法,慕文芊表現了出了良好的天賦,甚至於李先生對她的讚賞次數還超過了慕文晴。


    慕文晴對於這些不在意,心中越來越焦灼能源的問題,好在李先生因為家中子侄的問題需要回家一月,剛好給了慕文晴喘息的時間。


    這段時間她要出去找找才是。慕文晴暗自決定,定然要尋個藉口出去幾回。八月十五的中秋節這個日子可以正大光明出門,然後就隻有九九重陽了。


    對了成衣坊的杏娘如今應該回來了吧!當時她還說要跟著杏娘學習這管理之術,不過到如今也用不上。言章行的鄧七公把這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每月一次,張三郎就會夜半翻牆入室,上演一副非才子佳人相會的場麵,把賬本老老實實交給慕文晴清算,長安和金陵的言章行掌櫃也會著人送信過來,一月一次匯報情況。每一次慕文晴都相約在燕國公府邸。


    每一次的見麵慕文晴總是匆匆忙忙回來,總擔心自己的事情會被人撞破。慕仁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譬如,何三等人就很是神秘而厲害。


    慕文晴心思雜亂,胡亂思索一番,突然又想起來,整個鎮子其實來來回回就這麽大,若是真的有能源,隻怕早就找到了,八月十五觀燈不也在鎮中?難不成要去得遠些才是,去臨鎮觀燈?


    慕文晴皺著眉頭半晌,見安寧不知在外麵和竹香說些什麽,竹香的麵目很是嚴峻,安寧卻愛理不理,最後冷冷走開,氣得竹香伸出拳頭來晃悠了幾下,最後大概是想到了安寧的真麵目,還是忍了下來。


    慕文晴喚了聲,“巧香,她們吵架了麽?”


    巧香抿嘴笑道:“還不是上次從文殊寺回來後就這樣,兩人總是說不到一塊兒,其實啊,就是竹香姐姐覺得安寧不盡心罷了,所以有事兒沒事兒總要刺安寧一下,但是最後被氣到的總是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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