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雅閣,在福來這個小客棧,卻也不怎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裏麵不過幾張塌幾,塌幾之前有案幾,上麵擺放些吃食飲食,方便閑談。


    塌幾呈現品字形,最上麵那個口字上方坐著一個五十上下年紀男子,他一手端著茶杯,低頭啜飲一口,輕輕放下,閉目養神,似乎在品味那茶水滋味。見慕文晴進來,微微一笑,臉上也沒有任何詫異,慢慢站起身,笑道:“莫非就是燕國公小女燕娘之女,慕家二娘子?”


    看來是查探過什麽的,慕文晴站定腳步,淡淡看向眼前的男子,本來有些緊張的情緒瞬間平緩下來,眼前不知怎的閃過杏娘的身影,精明幹練而嫵媚,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正是,你就是張明湖?”慕文晴此言一出,張明湖身後站著的兩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的身上突然就冒出了森森寒意。慕文晴眼睛一眯,往前又走了兩步,隻聽耳邊滴滴滴滴響個不停。


    “滴滴,自動探測五米範圍,毒藥鶴頂紅出現……”


    “滴滴,自動探測五米範圍,毒藥風信子出現……”


    “滴滴,自動探測五米範圍,毒藥……”


    慕文晴隻覺得滿腦子都是滴滴聲,順著滿腦子的紅點點,目光不自覺落在了左側的中年人袖口和胸口處。


    左側中年人身形動了動,似乎是這個姿勢不舒服,所以換了個站姿。可慕文晴敏銳的感覺到了他此刻就如同蓄勢待發的猛虎,全身的肌肉已經繃緊。而右側中年人,右手握拳,右臂呈現一個奇怪的姿勢僵直著。慕文晴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是感覺如同一有什麽,即刻就會有什麽銳利的東西飛射而出。


    說時長,那時短。也不過是電光火石間的想法看法,但是習武的人有著天生靈覺,慕文晴身後的守福已經蓄勢待發,炸毛的素素一般,孟三郎也渾身一凜,本來就高大的身形突然之間又仿佛拔高。(.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隻有巧香覺得心內一慌,卻不明白原因,腳步趔趄了下。趕緊看向慕文晴。見慕文晴淡淡肅立,並無其他不妥,這才放心下來。


    張明湖眼神中閃過一抹詫異,他拱手恭敬笑道:“張明湖見過少主。”


    一時間所有的劍拔弩張煙消雲散。


    咯嘣一聲,什麽東西碎裂開來。一旁的張旭暉捂著臉,齜牙咧嘴起來。他一抬頭看見張明湖警告神色。趕緊邁開幾步,到了張明湖身後,也學著張明湖一般模樣。拱手為禮道:“張旭暉見過少主。”


    慕文晴頷首道:“不必多禮。說起來,你是我外翁轄下心腹,晴娘無甚功德。哪敢頤指氣使。”


    張明湖道:“不敢不敢,國公對謀恩重如山,當年謀已簽下賣身契,謀一家大小都視國公為主。”


    視國公為主,但是並沒有說視她為主。慕文晴這點暗示還能聽懂,外翁死去多年,這些年他們隻怕早就忘記了還有國公的後人吧。不過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慕文晴的要求也沒這麽高,並不想借著雞毛當令箭,這張明湖開店,早期自然是少不了燕國公的資助,可人力以及後來的經營,靠的都是張明湖自己,如今言章行遍布全國,若是都算在燕國公頭上,那也是說不過去的。所以,慕文晴隻想拿回自己那一份,因為沒有燕國公的早期資金,以及燕國公的人脈,張明湖也決計不能迅捷達到這般程度。


    想到這裏,慕文晴也不拐彎抹角,隻道:“相信我今日來意,張公也清楚,我也不多言,外翁去世多年,外翁對你有恩,我也並非挾恩圖報,若非到了山窮水盡之途,自也不會開了那小匣子,也就不會見了張公的賣身契,更不會知道這言章行的早期商鋪土地契約。(.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慕文晴頓了頓,抬眼看向張明湖,卻見張明湖一臉平靜,看不出喜怒,一旁的張旭暉在經過一番驚訝之後,此時聽了這話,也適時的控製好了情緒。


    “所以,今日來此,晴娘是來歸還張公的賣身契,同時也希望在晴娘和阿娘困境之時,能施以援手,助一臂之力。”慕文晴說完,從袖口中拿出一張契約紙,遞給了一旁的巧香。


    巧香接過,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張明湖身前,張旭暉一臉詫異正要接過,卻被左邊那中年人攔截,在那紙上捏了幾把,才遞還給張旭暉,張旭暉低頭一看,果然清清楚楚寫著張明湖的大名。張旭暉並不知道自己父親曾用過張明湖之名,但是前幾日事情之後,從那鄧七耳中隱約猜到,今日又聽父親自己承認,這會兒見了這賣身契,不由嘴都合不攏了。


    張明湖從張旭暉手中拿到賣身契,低頭看了眼,神色複雜,歎口氣,長聲道:“國公……”


    右側那中年人上前擦了下火折子,張明湖仰頭看了眼雅閣頂端,再低頭眼中似乎有些看不清的亮光,他閉了下眼,穩定了情緒,把那賣身契直接就放在了火折子之上,火苗呼呼竄起,轉眼間就吞噬得一幹二淨。


    巧香不由色變,看向麵色平靜的慕文晴欲言又止。


    慕文晴有自己的考慮,她的目的不是錢,是――活下去,帶上阿娘好好活下去,同時還要讓害人的人露出狐狸尾巴,得到應有的下場。燕國公就算對張明湖有恩,那也是燕國公的事情,人走茶涼,這在她前世病重的時候,已經把這世態炎品嚐了個清清楚楚。不要說張明湖已經改了名字,就算是沒有改名字,他這些年養尊處優,身居高位,人脈極廣,這奴隸身份定然是他心中的痛,他定然不會允許別人拿著這個來要挾,若是他認了,他家中大大小小都是燕國公的奴才了。就算他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也會心中不舒坦。若是心狠手辣之人,更會給慕文晴帶來災禍。所以,慕文晴就幹幹脆脆賣個人情。他和張明湖之間沒有恩情,隻有契約。她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控製張明湖,拿著契約在手,反而是燙手山芋。而且實際上,很多時候,契約固然有效,而人情卻更有效。


    火苗燃盡,從旁開的窗中鑽進一縷春風,把那黑色的飛灰吹得四散,在雅閣中漂浮如同塵埃。


    室內一時間陷入沉寂,半晌後,張明湖哈哈笑聲傳出。


    “二娘子果不愧為燕國公之後,這個人情我領了,明湖一直受國公大恩,京中和金陵、烏衣鎮早期三間商鋪都是國公大人產業,這三間鋪子,也將劃歸二娘子名下。不知二娘子可滿意?”


    此言一出,最先色變的不是慕文晴等人,張旭暉已經瞪大眼,驚道:“父親大人,這……”


    張明湖對著他狠狠一瞪眼,張旭暉嘴唇一抖,沒再敢出聲。


    張明湖又道:“明湖接手十五年,唉,國公他……”張明湖沒有說完,隻從袖口中也拿出一個盒子,揭開後雙手捧起道,“還請二娘子笑納。”


    既然燒了賣身契,張明湖也改了稱呼。


    巧香上前接過,轉頭遞給慕文晴,道:“二娘子,要小心些。”


    慕文晴笑了笑,若是有毒,她是不怕的,低頭一看,卻也微微色變。竟然是一疊銀票。


    她適才聽了張明湖的話,並不覺有何不妥,京中金陵以及烏衣鎮中三間言章行鋪子,本來就是燕國公早期產業,有契約為證,收回來有何不妥。他後來又擴充了二十多間,那些就是他自己的,她不要也罷。也不知這張旭暉大驚小怪做什麽。此時一看這盒中,每一張銀票都是百兩,看數目,百張不止。


    這麽大手筆!


    張明湖道:“這銀票乃是這七年收入的三成,國公在時,這些銀票本是要交給他的。如今就交給二娘子了,見二娘子年齡雖幼,行事卻極有主張,果有國公之風,國公大幸。”


    慕文晴突然明白了燕夫人十裏紅妝來源,原來,是出自於言章行。


    慕文晴拿著銀票,突然腦海閃過一絲疑慮,這張明湖說把那三間鋪子還給她,又給了她銀子,明顯有點算總賬的意思,難道說他現在就要把鋪子的人手全部撤掉,隻留下個空殼子給她麽?或者說把資金全部抽走……


    想到這裏,慕文晴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張明湖身前,把那盒子往他身前的案幾前一放,輕笑道:“我一介女子,處在深閨,哪裏需要這些銀子,拿在手中也是無用,這三間鋪子到了我手中,隻怕也是不能打理出個子醜寅卯。不如,這鋪子還是交由張公打理,這些銀子就是給張公的辛苦費。”


    張明湖此時也被慕文晴舉動弄得愣怔一番,等他明白了慕文晴的心思,不由笑道:“二娘子可是擔心三間鋪子名不副實,你放心,明湖還不是這般小人,國公大人的眼力,你應該相信。”


    慕文晴訕訕笑了笑,正要說兩句客套話,門外已經傳來了小四兒聲音。


    “幾位客官,掌櫃的說了,幾位貴客才來,所以拿了陳年普洱款待。”


    不等人去開門,小四兒已經推開門,端著紫砂茶具走了進來,嘴裏笑道:“沸水所衝剛剛出湯,幾位貴客定然喜歡。”


    抬眼一看,竟然見到慕文晴,詫異道:“原來這位小娘子也在此。也不用小四兒再多跑一次了。”


    慕文晴的手收了回來,收了放在桌麵的小盒子,目光落在小四兒臉頰,耳邊隻聽得“滴滴”聲響個不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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