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樹影朦朧,透過重重華蓋,隻有一簇火光跳躍。


    在火堆旁邊,慕兒和三隻幻獸都已經合上了雙眼,夜深露重,正是休息的時間。


    慕兒秀眉淺蹙,睡得並不深沉。


    一滴冰涼的夜露滴落在慕兒眉心,她一個戰栗,猛然間睜開了雙眼。自從來到幻世大陸以來,慕兒的各種感官功能都增強了不少,特別是獨自行事的時候,就算休息期間,也務必保證警戒狀態,否則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隻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份。


    森林的夜晚是最寒冷的時刻,慕兒打了一個寒戰,將黑袍裹得更緊了。她瞅了瞅四周,發現戰無殤仍舊沒有回來,心裏不免擔憂,這一擔憂又導致她亂加揣測,擔憂便變成了惶恐。


    慕兒再難入睡,戰無殤離開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以他的速度,環遊世界一圈也該回來了,不會是真出了什麽事吧?又或者還像上次一樣,一走又是幾天?


    “別人都說越擔心什麽事情發生,就越有可能發生。他不會真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自己走了吧?”慕兒眯了眯眼睛,暗想道:“而且他那麽反感我,這種事情他還真能幹出來。”


    “但是,他要是真出事了怎麽辦?”慕兒轉而又想,卻馬上又連“呸”自己幾聲,否定了這個想法,她絕對不希望戰無殤有任何不測,平平安安才好。


    她雖然竭力勸自己不要亂想,但是卻怎麽也放不下心來,腦海裏一幅幅不詳的畫麵閃過,她變得越發焦躁不安。


    “不行,我要去找他。”想了很多,慕兒最終還是得出了這個結論。是的,她要去找戰無殤,因為她擔心他。不可忽視地擔心他。


    說做就做,慕兒沒打算帶著三隻幻獸一起,這段時間以來,三隻幻獸跟著她根本就沒有好日子過,現在難得有一個安寧的夜晚,讓他們好好休息才是應該的。她輕聲繞過三隻幻獸,擇了一個方向便鑽入了叢林,隱沒在了黑夜中。


    慕兒根本就不知道戰無殤在哪個方位,她就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叢林中四處亂撞。這不一個小時都快過去了,她還是沒有找到戰無殤。散發著光亮的螢石是慕兒身邊唯一讓她覺得溫暖的東西,她身上的傷尚未痊愈,現在又在叢林中奔波。不禁有些力不從心。


    她的動作很輕,不敢弄出大的動靜,在這個陌生而又危險的叢林之中,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慕兒的心是提著的,相信任誰半夜走在叢林中都不會坦然。但是,有一點慕兒還是放心的,至少幻世大陸上沒有妖魔鬼怪類的東西,這就保證了她不會遇到某些鬼片中的情形。否則不被嚇死,也會被嚇瘋的。


    “哎喲!”慕兒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拍了拍胸口,感歎著還好沒事。接著便舉著螢石去看腳底下的東西。


    那是一根很像竹節的東西,碗口粗細,麻袋一樣的顏色。有著條條黑紋纏繞,除此之外,周身還遍布著不少絨毛,乍看之下,就像是發黴了一般。竹節的兩端都埋在周圍的灌木之中,也看不出什麽端倪。


    “切,虛驚一場!”慕兒撫了撫額。繼續她的工作。在她走後,那根竹節突然快速地動了起來,縮回一旁的灌木中不見了蹤影。


    這一次的慕兒是幸運的,才走出大概幾十米的距離,她便碰到了那個心係之人。


    戰無殤從遠處徐徐走來,他低著頭,仿佛承載了滿懷心事。直到慕兒走到他麵前,他才抬起頭來,淡漠地問了句,“你怎麽在這兒?”


    眼前的戰無殤同慕兒了解的那個戰無殤有些不一樣,以前那個冰冷高傲的他,現在居然透出了一絲頹唐,怏怏的,似乎沒什麽精神。而且,以前慕兒即便在百米之外,戰無殤也能感覺到她的氣息,現在離這麽近居然像是乍然看見一般,還真有些奇怪。不過,慕兒現在可不管那麽多,隻要找到他就好了。


    慕兒有些欣喜若狂,道:“可算找到你了,我都擔心死了,不過還好你沒事。”


    “有什麽可擔心的?就算有事也不用你擔心!”不過,戰無殤絲毫不領情,收斂了頹唐的神態,冷然道。說完看也不看慕兒,徑直走了。


    聽到此話,慕兒愣在原地,似乎聽到了心碎的聲音。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她強忍著,愣是沒有讓眼淚流出來。


    戰無殤走了好幾步,發現慕兒沒有跟上,眉頭不禁鎖在了一起,他停下步伐冷冷道:“還不走?你想死在這兒?”


    終於,眼淚還是奪眶而出。慕兒沒有再忍耐,她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抹了把眼淚,對著戰無殤質問道:“為什麽不管我做什麽事你都不滿意,難道我就那麽讓你討厭嗎?”


    戰無殤被慕兒此話問得一怔,猛然間自己也找不出答案。他頓了片刻,道:“我對誰都一樣,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太特別。”


    “是呀,對你而言,我本來就不特別。就算想要擔心你都成了一種奢想,還真是嘲諷。”慕兒像在控訴,亦是自嘲,她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很可笑。悄然轉身,朝著另外的方向奔去,現在,她是真想死在這兒。


    她想,死了或許就可以回家了,那個真實的家。


    戰無殤還是立在原地,但是心裏卻是一番翻江倒海,他突然明白,原來,他從來沒有討厭過她。


    “啊!”


    叢林中,突然傳來慕兒的驚叫。戰無殤心裏一凜,身影幾個閃爍便來到了慕兒出事的地方。


    慕兒被一根竹節一樣的枯枝纏繞著吊在半空,脖子被勒住,已發不出聲音來。而這截枯枝的主人,竟是一隻長得很像枯葉的巨蟲。這隻巨蟲大概有一層樓房的高度,整個身體依靠分布在身體兩邊的八隻纖細的蟲足支撐,在蟲子的頭頂,長著兩根竹節狀的觸須,晃動間自成力道。這種蟲子名為竹節蠖,平常喜歡生活在較為陰暗潮濕的叢林裏麵,竹節蠖擅長偽裝,經常伏在暗處襲擊獵物。不過,竹節蠖雖然常見,眼前這樣巨大的卻是少之又少,相信也隻有這種擁有著遠古幻獸的儲獸空間裏麵才會有。竹節蠖的其中一根觸須纏著慕兒便朝著自己卷來,另一根觸須則像鞭子一樣,朝著剛剛前來的戰無殤甩去。


    戰無殤靈巧的避過巨蟲的攻擊,淩空一躍,長戟猛然出現在手中,運起力道,直奔竹節蠖而去。


    不過,顯然眼前的竹節蠖也不是善茬,頭上的觸須一甩,刁鑽如毒蛇,直奔戰無殤腦門。戰無殤身體一個側斜,手裏長戟揮出,與快速甩來的竹節蠖觸須正麵相碰。相交處,猶如金屬相碰。


    這一招一式之間,眼前的竹節蠖似乎已經意識到戰無殤不好對付,幾步猛退,卷著慕兒就想逃跑。不過,戰無殤哪裏會罷休,眨眼之間,他已然奔向慕兒,長戟運起十分力道,速度快如閃電,一揮之間便斬斷了纏繞慕兒的那根觸須。


    此時的慕兒,早被竹節蠖的觸須勒得臉色發青,發不出絲毫聲音來。


    竹節蠖的一隻觸須被斬斷,沒有再度攻擊,反而扇動雙翅,快速地隱沒在了黑暗之中。戰無殤無心追趕,身體一旋,接住了半空中的慕兒,落下地來。


    慕兒費了好幾分鍾才緩過來,她緩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撲入戰無殤懷裏,不管戰無殤願不願意,也不管什麽矜持不矜持,她隻要現在。因為在她真正要死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她有多不舍得離開他,盡管自己隻是一廂情願。


    慕兒的這種反應讓戰無殤不知所措,但是,他沒有避開,隻是讓慕兒伏在自己懷裏,就這麽靜靜地待著就好。


    大約十幾分鍾過去了,慕兒終於從戰無殤懷裏抬起頭來,此時已是滿麵淚痕。她凝望著他,第一次這麽膽大妄為地看他,一字一句道:“我會擔心你,即便你隻消失一會兒我也會擔心你,這也是我僅剩的權利,你以後再也不要說‘不用我擔心’的話了,好嗎?”


    戰無殤看著慕兒的眼眸,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隻聶諾出幾個字來,“慕兒,我……”這也是他第一次喊出了慕兒的名字。他的聲音有一絲嘶啞,後麵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然而這聲“慕兒”對慕兒而言,已經是最好的回答了。


    慕兒拭去臉上的淚漬,換了一副較為輕鬆的表情,擠出一抹淡笑說道:“我已經沒事了,我們走吧!”


    戰無殤默默地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而去。


    在距離兩人極遠距離的暗處,一抹倩影孤清而立,她裹著黑袍,渾身上下隻有一雙眼睛裸露在外。她兀自地站在重重樹影之後,慘然而又孤單。


    突然,她身後躥出了一隻巨大飛蟲,正是竹節蠖。


    她恍若未覺,收回目光,隻淡淡吐出一句“你已經沒用了”,接著便身影攢動,消失在暗夜中。而那隻竹節蠖,則是慘呼一聲,緩緩倒地,生機迅速萎靡,真正地成了一片枯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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