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一口氣,顏輝從躲藏之處閃了出來,“你們兩位繼續,當我不存在好了。”


    在修道界偷窺他人鬥法就和在人間界偷看習武之人比武一樣,是大禁忌。能把這樣無恥的行徑說得這般輕描淡寫的,除了口才要好,最主要還得臉皮夠厚。


    黑大漢和那中年男子壓根也沒想到顏輝會如此說話,齊齊一愣。中年男子臉現怒色,重重哼了一聲,正要發作,卻聽黑大漢“啪啪”鼓掌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終於碰上一個臉皮比我還厚的人了。”


    聽了黑大漢這句損人的話,顏輝非但不以為意,反倒微微一笑,抱拳說道:“承讓,承讓!”


    你想激怒我,我就偏不生氣。對於顏輝這種無賴的表現,黑大漢也委實沒轍,隻得幹咳一聲,說道:“看多了不手癢?要不咱們來練上幾手?”


    一聽這話,顏輝急忙擺了擺手,“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看看就好。”


    換作別人被叫破偷窺的行徑,要麽羞愧地遁去,要麽鬥上一場,唯有顏輝臉不紅心不跳,竟還賴著想繼續看戲。


    黑大漢雙目爆發出一抹異彩,笑道:“不做過一場,怎麽知道有沒有看走眼?”


    黑大漢如此執意要和顏輝過招,倒讓顏輝頗感為難。戰吧,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地打上一架顯然有些冤枉。不戰吧,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應戰豈不過於示弱?


    略微遲疑了一下,顏輝腳下微微一錯,將道袍下擺往後一甩,擺出了一個電視劇中黃飛鴻式的招牌動作,衝黑大漢招了招手,“你若實在要戰,那就放馬過來。”


    顏輝讓黑大漢主動進攻,實則另有深意。那黑大漢和中年男子剛才鬥得雖然激烈,但二人究竟是何關係,顏輝卻一無所知。萬一二人是友非敵,待會一旦聯手夾擊,隻怕顏輝一個不察之下會吃大虧。顏輝為人謹慎,自然不願給他人可趁之機,是以才刻意示意黑大漢近身來攻。


    假若戰團與中年男子保持在百丈開外的距離,就算那中年男子有心助陣,這百丈的距離也給顏輝留下了緩衝之機。哪怕僅僅是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對於顏輝這等境界的高手而言,卻是已經足夠容他逃出生天了。


    黑大漢哪知這瞬息之間,顏輝腦中便已轉過諸般念頭。一聽顏輝應戰,頓時臉露喜色,咧嘴笑道:“哈哈,你小子果然沒讓爺爺失望。”一邊說著,一邊緊了緊束腰的布條,對那中年男子不屑地嚷道:“老家夥,你可以滾回水底繼續憋著去了。哼,你以為除了你老小子,爺爺就找不到練手的人麽?”


    那中年男子本在水底的洞府中清修,被黑大漢生拉活拽地折騰出來,此時還遭到奚落,心頭那個氣啊,憤憤然地罵道:“呸,你這廝忒不厚道,日後休得再來驚擾大爺!去去去,滾遠點,別在我家門口撒野。”


    中年男子話語雖惡,但臉上卻是一副解脫了的神色,就連望向顏輝的目光中也似帶著三分同情,七分感謝,想來他早被這黑大漢纏得心煩,如今終於找到“替死鬼”,卻是求之不得。


    聽罷中年男子的話,顏輝隻是無奈地聳了聳肩,同時又借勢將身子倒退出數十丈,使自己與中年男子的距離再度拉大。


    黑大漢頭也不回地嗤道:“爺爺要來便來,你管得著麽?”話音方落,黑大漢突然縱身一躍,如一隻黑色大鳥般飛起,直接跨過了百丈長的距離。


    “斬!”黑大漢在空中雙手緊握丈餘長的厚背大刀,高舉過頭,照著顏輝頭頂一刀劈下,整個動作簡單幹淨,竟有點近似於東瀛武士的打法。


    顏輝曾親見黑大漢一刀劈開深潭,知其威力巨大,當下想也不想就一閃身,往旁邊掠出三丈。


    無論是鬥法還是打架,都跟行軍打仗一般,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顏輝此時避開黑大漢雷霆一擊,一來是避其鋒頭,等他氣勢衰竭之際再行反擊;二來也是想觀其後手,以免墜入對方騙局。


    適才黑大漢與中年男子交手,出刀之初乍一看聲勢駭人,但後著卻輕靈無比,顏輝親眼所見,自不會被他蒙蔽。


    果然,黑大漢見顏輝避了開去,猛地在半空中將身子一折,手中的長刀劃出一道冷冷的弧線,朝顏輝立身之處斬去。瞬息之間,刀勢就由剛猛轉為淒美,著實令人叫絕。


    黑大漢招數奇妙,渾然天成,即便是顏輝早知其近戰之術精妙,也不由得暗暗叫好。當下顏輝也不閃避,祭出一柄飛劍迎了上去。


    此次出遊,顏輝本就存了打悶棍的心思,為防玄木簪露底,是以帶了不少法器。此時他手中這柄飛劍取自獨角大王的宮殿,也是好貨色,用以拒敵足矣。


    劍氣和刀勁在空中硬拚一記,發出“錚”地一聲脆響,二人不約而同地退出了三丈。


    “好手段!”那黑大漢目中異彩更盛,刀式一變,揉身又上。


    搶攻了十來招,黑大漢突然往後一躍,跳出戰團,把厚背大刀往胸前一橫,氣呼呼地嚷了起來:“不打了,不打了,你這廝比那老王八還無聊!”


    顏輝微微一愣,反問道:“你倒說說,我哪裏無聊了?”


    “你……”黑大漢慍怒地答道:“你翻來覆去就會一招?”


    原來,剛才一番較量,黑大漢刀法綿密,時而如暴風驟雨,時而如和風拂麵,不過任他如何變換,顏輝都是用同一招將他給逼退。黑大漢接連搶攻了十數次,俱是如此。


    黑大漢卻不知,顏輝那一招看似平平,實則是兼采了“風雲七式”中“龍威”和“雲海茫茫”這兩招之長。“龍威”主攻,“雲海茫茫”主守,二者結合在一起,卻是一記攻守兼備的妙招,顏輝以不變應萬變,應付起來自然是遊刃有餘。


    此刻聽得黑大漢抱怨,顏輝施施然地調侃道:“嫌不過癮?那好,我這就滿足你!”


    說罷,捏了一個劍訣,飛劍輕飄飄地往黑大漢胸前拂去。


    “化蝶功?你是逍遙派的?”黑大漢一邊舉刀招架,一邊愕然發問。


    “是嗎?那你再看看這個……”說話間,顏輝劍勢一轉,一口氣刺出九劍。


    “九轉歸元?怎麽又是歸元派?不對不對,玉虛觀、百草堂、黑煞門……咦,還有‘迷霧崖’的功夫……”


    黑大漢初時還能說話辨認,待到後來卻再不說話。這一來是顏輝使出的招式似是而非,不易辨認;二來麽,卻是顏輝變招太快,黑大漢應付得頗為辛苦,哪還有餘力分心他用?


    這倒不怪黑大漢眼拙,顏輝所施展的這些招式雖來源於各個門派,但卻又經過了加工改良的。就好比“風雲七式”原本隻是七式單獨的劍法,但被顏輝用《天機訣》和《長生錄》上的功法加以改進後,卻又生出無數變化。這些招式看起來似是而非,但威力卻增大不少。


    這黑大漢能辨出其中十餘種功法,已經很出乎顏輝預料了。


    顏輝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將黑大漢鬧了個手忙腳亂,戰況明顯地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在一旁觀戰的中年男子見了,也不由得目瞪口呆,暗暗猜測顏輝的來路。


    顏輝精妙手法層出不窮,時而施展淩厲的殺著,時而將各種功法化入劍勢,端的是信手拈來,揮灑自如。反觀那黑大漢,一個不察之下落了下風後就再也沒能挽回頹勢,隻能不住後退,緩解顏輝劍勢帶來的威壓。


    就在黑大漢苦苦掙紮之時,顏輝突然收劍後撤。黑大漢頓感壓力一鬆,四下一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逼退出百丈,回到他搶攻前所立之處。


    “你……你怎麽會那麽多功法?”黑大漢不可置信地瞪著顏輝問道。


    顏輝捏了一個法訣收回飛劍,笑道:“你剛才不是嫌我的招數少麽?怎麽,現在又嫌多了?”


    黑大漢臉色微窘後,複又喜道:“哈哈,不多不多,咱們再來……”


    說罷,也不顧不得方才好幾次險些被飛劍所傷,揉身又要上前交戰,哪知還沒等他衝上前來,便聽得“隆隆”聲響,幾個天雷當頭劈下,若不是黑大漢退得快,隻怕會被打個正著。


    炸雷之後,一大片散發著腥臭的綠霧憑空生出,向著黑大漢罩來。黑大漢見勢不對,“哎喲”大叫一聲,身形急速往潭麵墮下。


    黑大漢一閃,濃霧便直直朝那中年男子罩去。那中年男子原本正在看好戲,哪知場中突生變化,等他反應過來時,腥風已經撲鼻。慌亂之下,中年男子唯有一振手中飛劍,舞出一團劍芒將自己護住。


    隻聽得一陣“叮當”之聲,也不知道掃落了多少枚隱藏在濃霧中的暗器。


    “兀那廝,下手也忒歹毒了,大爺我招惹你了麽……”


    話音未落,中年男子眼前陡然一亮,腥風、濃霧,就仿如從未出現過一般,朗朗青天,一如方才。


    顏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要戰,就要心存死念。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不待中年男子接嘴,黑大漢從下方浮起,詫聲問道:“方才你明明有機會殺我,怎麽反倒退卻了?”


    顏輝揉了揉鼻子,掃了黑大漢和中年男子一眼。從容說道:“你一味退卻,肯定是想等我麻痹大意的時候施展絕招。嗬嗬,你以為我會上當?再說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劃算,不劃算!”


    黑大漢聽完顏輝說的話,鼓掌笑道:“哈哈哈,有趣有趣,這話說的合爺爺胃口。嘿嘿,沒想到正派之中居然也有你這種妙人。”


    顏輝把眼一翻,“正派?正派那些迂腐的家夥中有像我這樣聰明的人麽?”


    黑大漢雙目一瞪,愕然道:“不是正派?難道是我魔門中人?爺爺我成天在這南荒熱砂找人打架,可從沒聽過有你這號高手。”


    顏輝展顏笑道:“虛名隻不過是浮雲,又不能當飯吃,要來何用?嘿嘿,我這個人喜歡躲在暗處下黑手。”


    “下黑手?”黑大漢先是一愣,突然仰頭大笑起來,好半晌才止住笑聲說道:“兄弟,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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