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盤膝坐在顏輝對麵,顏輝這一口鮮血噴出,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是以不等葉楓把話說完,早已心急火燎地從懷裏摸出一枚“九轉還魂丹”,屈指一彈,剛好不偏不倚地送入顏輝口中。


    骨龍、慕容靜被葉楓一吼,也從驚愕中醒轉過來,連忙運起“心有千千結”,隔空吸納顏輝體內那不受羈束、四處亂竄的真元。


    事態演變成這樣,不僅出乎眾人的意料,即便是顏輝本人,事先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狀況。倒不是他過於高估了“兩儀四相伏魔陣”的妙用,事實上,人陣合一後,這陣法的確可以疏導虎符中狂暴的真元,但顏輝千算萬算,卻是漏算了一點:虎符中的真元乃是白起元神煉化所成,被封印了兩千多年,一朝擺脫束縛,便如洪水猛獸一般,連服用九轉還魂丹的機會都沒有,更不可能容他從容施法疏導。


    此時的顏輝經脈寸斷,體內真元肆虐,不受控製,身體四肢也是索然無力,難以動彈,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等死而已。


    渾渾噩噩間,顏輝突覺一股暖流順喉而下,直達紫府,旋即牢牢護住自身心脈,暖洋洋的好不舒服。正詫異時,那暖流又以心脈為中心,迅速分化出無數旁支,遊走於四肢百脈,快速修補起被真元撐破的經脈。


    不用說,顏輝此番得以恢複意識,自然便是九轉還魂丹的功勞了。


    與此同時,顏輝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肆虐的真元正不住透過周身穴道往四麵八方宣泄。顏輝心頭雪亮,知是眾人在運用“心有千千結”吸納他體內真元。


    “九轉還魂丹”乃是足以抵禦天劫的靈丹妙藥,任憑顏輝傷損再重,也盡可複原。不過白起元神所化的真元一波接一波地湧進體內,卻給顏輝造成了極大的痛苦。“九轉還魂丹”的藥力剛將破損的經脈修補好,下一波真元又將經脈摧毀。一次複一次,直痛得顏輝死去活來,一顆顆黃豆大的汗水止不住地順著臉頰往下滴。


    顏輝有心想抽回黏在虎符上的食指,可全身經脈破碎,連一分氣力都使不出來。所以,他隻能咬緊牙齒堅持。


    顏輝的痛苦神色落入李華等人眼裏,於是更不要命地催動“心有千千結”功法,隻盼著自己能多吸納一分,顏輝便可少一分痛苦。


    此時顏輝身上如同多了三十二個宣泄的口子,從虎符內湧入他體內的真元不斷被抽離出去。在眾人全力吸納真元之下,“九轉還魂丹”的藥效開始在顏輝體內逐漸占了上風,雖然正經主脈尚被白起真元占據,但奇經十八脈已經被逐一修複。


    從白起真元入體的那一刻起,顏輝便因經脈寸斷而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如今奇經十八脈被九轉還魂丹修補如初,顏輝哪還敢怠慢,連忙強忍疼痛運起《天機訣》上的藍線功法,小心翼翼地調息奇經十八脈內散亂的真元。


    隻要奇經十八脈內的真元一順,他就能施法調動“兩儀四相伏魔陣”,通過陣法來疏導在正經主脈內肆虐的白起真元。


    時間,顏輝現在需要的就是時間!


    可惜,無情的現實又一次擊碎了顏輝的願望。正當他努力控製奇經十八脈內散亂的真元之時,忽然感覺體內真元外泄的速度越來越緩。


    原來眾人雖然有心運用“心有千千結”解救顏輝,奈何自身經脈容量有限,不過半支煙的工夫,眾人便都感到體內被真元充塞得滿滿的,經脈鼓脹痛欲裂,想要繼續施展“心有千千結”也是有心無力了。如果再要強行吸納顏輝體內的真元,隻會同樣落得經脈寸斷的下場。


    葉楓此時也發現情況不對,對尚在苦苦勉力支撐的混混們喝道:“你們想死麽?快收功,把吸到的真元化為己用!”


    一眾混混早已撐到了極限,聽到葉楓大吼,連忙收功。


    於是,三十二人就隻剩下葉楓、李華、慕容靜、骨龍四人在苦苦支撐。


    四人中,慕容靜和骨龍兩人功力僅比一眾混混略高,還沒達到化神境界,是以也瀕臨經脈寸斷而隕的邊緣。葉楓、李華二人功力雖然高出一籌,但也堅持得相當吃力。


    顏輝神智已經恢複,正奇怪為何真元導出的速度越來越緩,突然間聽到葉楓的怒吼,頓時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勢。


    顏輝心頭大急,要施法調動“兩儀四相伏魔陣”,必須先理順奇經十八脈內的真元,可這需要時間才能辦到。“真元還在源源不斷地從虎符內湧過來,可葉楓他們貌似已經撐不住了,怎麽辦?”


    眼看著坐在對麵的李華的臉色也越來越差,顏輝雖然看不見骨龍和慕容靜,但也能猜到二人現在的處境。


    “再耗下去,隻怕小靜和骨龍比我還先掛……”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顏輝當機立斷做出了一個決定。


    “哎,沒想到我顏輝竟然是這樣的下場。”在心底一聲長歎,戀戀不舍地合上雙眼,顏輝猛地強行催動《天機訣》藍線功法閉住了周身穴道,切斷了與四人的聯係。


    “小靜,兄弟們,再見!”


    慕容靜和骨龍不計後果地用“心有千千結”吸納真元,隻覺胸悶氣短,漸漸地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就在二人自忖必死之際,忽感周身壓力一輕,旋即聽到葉楓一聲悲呼:“阿輝……”


    慕容靜的心猛地一緊,隨即兩眼一黑,昏倒在地。和慕容靜同時倒地的還有骨龍,二人功力相若,又都苦苦支撐了這麽久,早已身心俱疲,是以壓力一去便不支倒地。


    卻說顏輝強行切斷真元外泄的通道,湧入體內的白起真元再無可泄之處,被“九轉還魂丹”修複好的奇經十八脈頓時再次寸裂。顏輝再也承受不住白起真元的衝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直接昏死過去。


    等葉楓和李華二人踉踉蹌蹌奔到顏輝身前,顏輝已經頹然倒在地上,胸前全是殷殷血跡。


    葉楓的眼淚奪眶而出,悲聲呼道:“阿輝,你怎麽就丟下我們先走啊?”


    李華蹲下身來,一邊流淚一邊使勁搖著顏輝的右手吼道:“快起來,你快起來啊,你是不是男人?你……”


    話未說完,李華已經嚎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三人情同手足,顏輝為了不拖累他人而自絕生機,又豈能不讓兩位好友心痛!


    二人內心悲痛,卻渾未發現原本血紅色的虎符已經成了褐色。褐色,正是虎符的本色,當年《天機訣》創始人將白起的元神煉化後封印在虎符內,才變成血紅之色的。


    原本正在打坐運功的混混們被李華的哭聲驚醒,個個神情悲痛,一窩蜂湧了上來。顏輝於他們來說,亦師亦友,平素雖然嚴厲了點,但混混們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心知顏輝是為了自己好,所以打從心底感激顏輝帶領他們走上修道之途。


    眼下顏輝發生了意外,這些混混中有不少人和李華一樣,嚎啕大哭。


    幾個混混伸手想要試探顏輝是否斷氣,卻被李華啪啪幾掌震開。


    “滾開!如果你們這些家夥爭氣點,再多堅持一會兒,阿輝就不會死。”李華恨聲吼道。


    確實,如果混混們功力再精深一些,或可多支撐一會兒,那樣顏輝也就不會自絕生機。幾個混混雖然被罵,但也知道李華的話在理,隻得退到一旁黯然神傷。


    “咦?害死輝哥的那玩意兒怎麽變色了?”


    葉楓尋聲望去,頓時明白那是裏麵真元被導完後所致,心裏更加悲苦,嚎道:“阿輝,怎麽就這麽傻,我們都堅持到最後了啊!”


    眾人正悲傷間,慕容靜醒轉過來,流著淚瘋一樣地衝進人群,將顏輝一把摟在懷裏,“阿輝,你……你……”


    慕容靜連說兩個“你”字之後,又再一次昏厥過去。


    顏輝之死,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待慕容靜再次醒轉之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草廬之內。


    “阿輝!阿輝呢?”慕容靜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顏輝。


    “小靜,你醒了?”葉楓聽見慕容靜的聲音,從裏屋走出來說道:“小靜,阿輝在裏麵。”


    葉楓話音剛落,慕容靜已經一閃身衝進裏屋,抱著躺在木床上的顏輝痛哭起來。


    站在床邊的李華輕聲勸慰道:“小靜,別哭了,阿輝沒有死。”


    慕容靜正悲傷不已,突然聽到李華這話,足足過了三秒鍾才回過神來,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泣道:“阿輝他……他沒死?”


    “對!”李華點了點頭,勉強擠出笑容說道:“我向你保證他沒死!”


    慕容靜將信將疑地把手伸到顏輝鼻子前停了一會兒,手指顫抖著悲聲說道:“你騙我!我怎麽感覺不到氣息?”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不過阿輝肯定沒死。”這時葉楓走上前來,從懷中摸出褐色的虎符,神色篤定地說道:“阿輝切斷‘心有千千結’的時候,虎符內的真元可能恰好傳完,你看,虎符的顏色都變了。我和李華用神念仔細查過,他全身經脈寸斷,但心脈卻全好無損,估計是‘九轉還魂丹’發生了作用,保住了他的性命。”


    “阿輝還有救?”慕容靜心裏頓時生出了希望。


    葉楓咳嗽了一下,說道:“這個……我們正在想辦法。阿輝體內現在聚積了太多的真元,我們也不敢貿然再輸入真元為他修複破損的經脈。”


    白起真元在顏輝體內肆虐,葉楓和李華壓根就不敢再向他體內輸入真元,生怕自己的真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二人也曾想過用功法吸納顏輝體內的真元,不過令他們詫異的是,“心有千千結”竟不起作用。


    “那怎麽辦?再不想辦法,阿輝會不會熬不下去?”慕容靜不敢再往下說,眼淚又一次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小靜,你別急。阿輝服用了‘九轉還魂丹’,絕對會沒事的,那可是連天劫都能熬過去的靈丹。隻要心脈不損,醒轉過來隻是時間問題。”葉楓的話雖然說得輕鬆,但心裏也是暗暗著急,卻又不好在慕容靜麵前表露出來,無奈之下隻得轉換了話題:“對了,小靜你先去運功將體內的真元淬煉一下,這裏有我和李華照看著。骨龍他們現在都是化神期的功力了呢,阿輝醒轉過來後,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


    葉楓和李華好說歹說,才說服慕容靜運功淬煉吸納入體的真元。不過,慕容靜死活要守在顏輝身邊,二人勸說不過,也隻得由她。


    接下來七天來,慕容靜寸步不離草廬,日日以淚洗麵,雖說修道之人不虞挨餓受凍,但憔悴之態卻是畢露無遺。


    骨龍等人見慕容靜淒苦,輪番相勸,卻無濟於事。


    慕容靜隻是每天坐在顏輝床頭,握著他的手,感受到掌心傳來的微弱的體溫,心裏才會踏實一點。


    “有體溫就有救,阿輝一定不會丟下我,他一定會醒過來的。”慕容靜在心裏一遍有一遍地給自己打氣,期待著奇跡的出現。但顏輝卻一直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再也沒有睜開過雙眼。此時的顏輝,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活死人。


    眼看著心愛的人在承受煎熬,自己卻偏偏有心無力。每每念及這咫尺天涯之痛,慕容靜就禁不住回想起過往種種,這才陡然發現,與顏輝相識相戀以來,所有的回憶都充滿著歡喜與甜蜜,這還是第一次品嚐到焦慮和痛苦的滋味。


    一想到顏輝以往對自己那些嗬護關愛,慕容靜就悲從中來,把顏輝的手捧起來放在自己麵頰上,又忍不住嚶嚶抽泣起來。


    恍惚中,慕容靜感到顏輝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再一細加感受,卻又沒有了動靜。


    “唉,又幻覺了。”慕容靜眉頭緊皺地輕歎一聲。這些天,她在神情恍惚中多次“看”到顏輝醒來,淺笑著看著自己,可惜每一次定神看去,都隻是一場空歡喜。


    正悲苦間,臉頰上又傳來一絲輕微的感覺,仿佛清風拂麵。


    “阿輝!”


    慕容靜連眼淚都忘了抹去,下意識地大叫一聲。直覺告訴她,這一次不再是幻覺,而是顏輝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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