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半個小時後顏輝把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樣擺在葉楓眼前時,葉楓隔著厚厚的玻璃鏡片上上下下打量顏輝足有一分鍾,直看得顏輝心頭發毛。


    “我叫你認字,你看我幹嘛?話可說在前麵,這玩意兒是我一個朋友托我幫忙,別以為我是故意來刁難你的。”


    葉楓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恍然道:“我就說嘛,你小子咋會突然轉性,居然研究起大篆體來了,原來是幫忙跑腿兒的。幫個忙都這麽積極,你那朋友是不是女的啊?”


    “大篆?什麽意思?”顏輝嘿嘿賠笑著問道。


    葉楓知道同顏輝這家夥說大篆無異於對牛彈琴,不過話題既然扯到這裏來了,便忍不住繼續解釋道:“大篆是秦始皇統一文字以前,中國所有古文字的統稱。商朝的甲骨文、西周時的鍾鼎文、春秋戰國時的籀文,總的來說,這些都是屬於大篆……”


    眼見葉楓說得言之鑿鑿,顏輝心頭一陣暗喜,不等葉楓說完便直奔主題,指著那幾個大篆體文字追問道:“這幾個是什麽字啊?”


    葉楓頗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雙手一攤,赧然道:“這個麽,其實我也對大篆也沒研究,隻知道第一個好像是個‘天’字,後麵的就不認識了。”


    開初見葉楓說得有板有眼的,顏輝還以為這家夥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哪知道卻是空歡喜一場。


    看見顏輝一臉失望,葉楓趕緊補充道:“不過麽……”


    顏輝一聽事有轉機,連忙追問道:“不過什麽?快說,別賣關子。”


    “‘一品樓’。”葉楓用手扶了扶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悠然開出了條件。


    “一品樓”是雙江市一間高檔酒店,裏麵的特色菜肴相當不錯,當屬一品。當然,價格也是“一品”。


    敲詐,**裸的敲詐!顏輝一聽葉楓的條件,頓時恨得牙癢癢。


    葉楓拿準了顏輝急於想破解這些大篆體文字,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獅子大開口。不過現在顏輝有求於人,就算葉楓開出的條件再刁他也隻能滿口答應。


    顏輝咬了咬牙,重重地點頭應允:“成交!快說,你有什麽辦法?”


    葉楓“憨厚”地笑了笑,這才慢條斯理地答道:“學校圖書館裏好像有一些關於大篆的資料書和拓本,如果你不嫌麻煩,可以去慢慢對照一下,就當玩拚圖。”


    葉楓說這話的時候,純粹抱定了作弄顏輝的心態。在他想來,依顏輝的憊懶性子,哪有閑心去泡圖書館?


    孰料顏輝聽後居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腦門叫道:“圖書館!哎,我咋就沒想到呢?那咱們現在就去,快走!”


    對於顏輝今天的所有表現,葉楓隻能用“反常”二字來形容。從拿出大篆字樣請教到欣然接受敲詐,再到現在急於上圖書館,看樣子破解這幾個字似乎對顏輝來說很是重要。


    不過既然顏輝沒明緣由,葉楓便也知趣不追問。當下葉楓對顏輝笑道:“畢業了才知道書到用時方很少?你不是還沒吃飯麽,來,先填飽肚子再說。”


    顏輝草草在葉楓家裏吃過午飯,便扭著葉楓給他辦一個教師借閱證。葉楓和學校圖書館管理員是熟人,一切手續自然從簡,不到五分鍾就把事情辦妥。


    借閱證一到手,顏輝便撇下葉楓一頭衝進了閱覽室,在層層書架間瞪大了眼睛尋找自己的目標。


    到了約定的晚飯時間,葉楓和李華坐在餐廳裏左等右等也沒見顏輝的身影。葉楓於是拿出手機撥通了顏輝的電話。


    接到葉楓電話的時候,顏輝正在家裏抱著一本《鍾鼎文詳解》埋頭苦尋。


    “你小子在幹嘛,怎麽吃飯都不積極?”一接通電話,葉楓就責怪道。


    顏輝嘴裏漫不經心地應道:“哦,吃飯啊……等等,旁邊有兩根彎曲的線……”


    葉楓聽得莫名其妙,正要發問,突聽電話那頭顏輝興奮地叫出聲來:“找到了,原來是一個‘精’字,啊哈,老子太有才了……”


    就在葉楓瞠目結舌間,顏輝已徑自掛斷了電話,繼續查字大業。


    餐廳裏,葉楓嘴巴張得老大,好半晌才喃喃道:“這家夥是不是瘋了?”


    ……


    由於鍾鼎文文字數目著實不少,加之都是彎彎曲曲的樣子,看起來形狀差不多,直查得顏輝頭昏腦脹,忙活了大半天才找到三十多個字樣。


    接下來的日子裏,顏輝成了圖書館的常客,以致於圖書館的管理員每次看見他,都笑著問他是不是又來玩識字遊戲。


    起心翻譯這篇鍾鼎文之前,顏輝就琢磨過。那瘋子雖然很厲害,但最終是被雷給劈死了,落得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可見要想成神仙也是有相當大的危險的。不過即使成不了神仙,能學到一點兒禦空飛行的神通也是一件美事不是?正是基於這樣的誘惑,顏輝這才心切地想把這篇鍾鼎文翻譯出來。


    好在查字的活兒是越查越熟練,兩天之後,顏輝已能一天譯出數百字。


    期間顏輝又去兩江論壇逛了逛,卻發現關於青牛崖出現神仙的帖子已被刪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篇關於天氣異象釋疑的置頂貼。帖子裏氣流、球形雷電之類的說了一大通,貌似有根有據的,若不是顏輝親身經曆,倒很有可能就相信了這個解釋。


    對於這樣的結果,顏輝暗自慶幸不已。卻不知青牛崖上出現活神仙一事早已驚動政府高層,並派專人趕赴雙江市調查此事,實則是外鬆內緊。


    埋首書堆半個月後,那篇兩千餘字的古文終於被顏輝全部譯成現代文字。當最後一個字找到正解之後,顏輝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這才把帛書上的文章從頭到尾通覽了一遍。


    孰知一看之下,顏輝差點沒當場暈死過去。通篇文字唯一能看明白的隻有兩處,一處是這篇文章的題目,叫做“天機訣”,還有一處就是扉頁上的幾個字:“入我門,窺天機;傳道統,破虛空。”


    接下正文所書“混沌玄黃,天損地盈。道衝九元,不假外功。先天無極,而後補損,散意由心,虛靜身發,悟篤而守,凶容不殆……”,通篇文字晦澀難懂,什麽道啊,氣啊,元神什麽的,能順暢念誦尚嫌困難,更遑論領悟其中深意。


    “天機?晦澀拗口就是天機!”顏輝大失所望,頹然倒在床上,心道這半多月的苦功是白費了。


    為了破譯這篇《天機訣》,顏輝忍痛放棄了與美女去海邊看日出的夢中之約,半個月來更是沒有完整地睡過一個好覺。每每一閉眼,那怪人強行灌入的一幅幅圖像就會在腦中一一閃過,竟不得一夜安寧。


    瘋子傳授的法門會不會是《天機訣》的圖片版呢?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令顏輝難以置信的是,在青牛崖上曾出現過的那股暖流又從下腹升起,在他體內徐徐流動,酥麻感亦緊隨而至。


    這段時間顏輝每夜都夢到瘋子灌輸過來的圖像,如今體內暖流一出,自然而然便按照第一幅圖像上紅線箭頭的方向疏導。說也奇怪,當顏輝疏導下腹暖流之時,腦海裏竟然閃現出一段剛翻譯出來的大篆文字。


    莫非瘋子所授圖像真和《天機訣》有關聯?當下顏輝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不再刻意疏導體內氣流,隻在心裏反複默誦那段在腦海裏閃現的文字。


    也不知念了多少遍後,顏輝赫然察覺體內那股暖流正周而複始地遊走於四肢百骸間,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用意念驅使那股暖流回到出發的地方後,顏輝感到自己小腹之下三寸處蘊集了一些東西,具體是什麽卻又說不出來。


    通過方才的實驗,顏輝已經認定古怪的圖像就是《天機訣》的入門修煉法門。


    悟通了其中關鍵,顏輝卻是既喜又憂。喜的是隻需依照圖像循序漸進,不愁練不成瘋子所授法門;憂的是那《天機訣》後麵的功法晦澀難懂,偏又無圖可供參考。


    好在顏輝也算天生豁達之人,決定不在無謂的事上徒傷腦筋。反正他修煉《天機訣》好奇的成份大過本心,並沒有妄想成仙得道。


    聯想到當日瘋子傳他功法之後所言:“早晚各修煉一個時辰,假以時日,你自會發覺其中的妙處。”當下顏輝再無猶疑,決定開始依圖修煉。


    當然,修煉之前顏輝又往圖書館跑了一趟,查找相關資料,詳解九幅圖像所對照的釋文。


    這節原可借葉楓之手,不過一來顏輝不想泄露此秘密,二來葉楓的古文造詣雖然不淺,但卻自詡是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若是知道顏輝在修煉這種古怪功法,多半會對顏輝嗤之以鼻,所以顏輝隻能多費些工夫自己查閱。


    在文山詞海裏泡了整整兩天,顏輝總算明白了那九幅圖像對照的譯文是運氣吐納,排除後天汙垢,培育先天之體,積蓄真元的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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