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醒轉,顏輝便聽見客廳傳來響動。顏輝迅速起身走出臥室,見那瘋子木然立於屋中,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由於想從瘋子口中探聽那帛書的秘密,顏輝心念一轉之下,開口對他說道:“餓了沒有,吃點東西不?”


    那瘋子抬眼朝顏輝看來,眼神猶如實質般直看得顏輝心頭一凜,似乎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連話也說不下去了。好在這種感覺隻是一瞬即逝,顏輝定睛細看時,卻見那瘋子又恢複了先前委頓的樣子。


    “後天五穀怎及先天之氣?”


    瘋子的話讓顏輝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他的怪異舉動和難覓血色的臉頰,不禁莞爾。“人是鐵,飯是鋼,莫非你還真當自己是神仙了?”


    瘋子渾未覺察到顏輝話裏的取笑之意,翻著怪眼反問道:“隻要天劫一過,這塵世於我便再無瓜葛,不是神仙又是什麽?”


    “照你說來,既然你都快要成神仙了,還在街上瞎晃悠啥啊?”顏輝心裏覺得好笑,繼續逗問道。


    瘋子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入俗才能出塵,機緣一到,何處不是破碎虛空之所?”頓了一頓,瘋子複又對顏輝說道:“我知道你信不過我的話,不過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定數,你我既然相識,也可算是緣分,趁現在還有些時間,老夫便傳你一套法門,你要是修煉有成,不食人間煙火又有何難?”


    瘋子說罷,一閃身晃到顏輝麵前,伸出一隻黑乎乎的大手罩到顏輝天靈蓋上。


    事發突然,顏輝大駭,伸手竭力想要推開瘋子的手臂,不料卻如蚍蜉撼樹,哪裏能推動分毫?掙紮間,顏輝突覺腦裏一片混沌,旋即便有一幅幅畫麵電光火閃般掠過,如潮水般一波波地湧進腦海。


    恍惚中,顏輝隻來得及看到是一幅幅裸體男人的圖像,或坐或站,形態各異。


    昏昏沉沉間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耳邊聽得一聲低喝:“咄!”顏輝方才從昏沉中醒覺過來。


    “按照圖上的法門早晚各修煉一個時辰,假以時日,你自會發覺其中的妙處。” 瘋子說完,掐指算了算,慘白的臉上露出幾分期翼神色,嘀咕道:“快了,快了……”說著便徑直開門離去。


    顏輝此時已經隱隱覺得這瘋子有些名堂,顧不得嗬斥瘋子剛才的無禮舉動,趕緊追出門去。


    這時天色已經略微暗了下來,瘋子出門後渾不理睬跟在身後的顏輝,自顧往東疾步而行。可憐顏輝堂堂一個身體健碩的年輕人,竟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到了城郊一個僻靜處,那瘋子停步等顏輝到了近前,一把抓住顏輝的右手。顏輝隻聽到一聲“起”,便覺手腕傳來一股大力,旋即身子一輕。匆忙間顏輝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雙腳懸空,如火箭發射一般越升越高。


    腳下的房屋、大樹逐漸小如螞蟻,耳邊夜風颯颯,周遭雲氣蒸騰繞身,饒是顏輝膽子素來不小,見到這樣的場麵也不禁駭然閉上了眼睛。


    “碰上神仙?我不是在在做夢吧?”疾風刮在臉上隱隱生痛,顏輝用手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劇痛!


    “你真的是神仙?”頂著灌口的疾風,顏輝虛著眼發問,可惜瘋子竟似未曾聽見,不答半句。


    約摸過了一、兩分鍾,顏輝忽覺身形急降,竟有飛機降落時的失重感覺,不由得閉上眼睛,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等到雙足著地後睜眼一看,發現自己已被瘋子帶到一座山巔。


    極目望去,遠處,長江和沱江猶如兩條蛟龍,吞吐奔騰,到得交匯之處,江麵陡然擴寬兩倍有餘,更顯恢宏氣勢。


    “莫非到了青牛崖?”顏輝疑惑地回頭一望,果然看見身後一麵石壁上刻有“青牛崖”三個紅漆大字。


    青牛崖位於雙江市東郊忠山之上,相傳當年太上老君座下青牛路過此地,因貪觀二龍相爭而誤了老君正事,結果被老君罰它在此麵壁十年。傳說雖有些荒誕,不過此處卻是俯覽雙江市全景的絕佳之所,故為雙江市一大名景。


    這個地方顏輝曾經來過一次,不過像今天這般禦空飛行過來卻是他做夢也沒想過的,張嘴正要向身旁瘋子發問,卻聽瘋子吩咐道:“這裏是兩江靈氣匯集之處,也正是老夫應劫之所。一個時辰後將天現異象,你在此千萬莫要妄動。小子,你運道不錯,能親眼看到老夫得道飛升,哈哈……”


    笑罷,也未見如何動作,瘋子便一步跨越深達百米的溝壑,到了百米開外的一處斷崖之上,盤膝而坐。


    顏輝此際的好奇心膨脹到了極至,心頭雖有千百個疑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無奈之下唯有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等。


    好半晌,顏輝的心神才從禦空飛行的震撼中恢複過來,怪人既說還要等一個時辰,左右無聊,顏輝便學著那怪人的模樣,盤膝坐下。心情略微平靜後,腦裏竟自然浮現出方才被那怪人強行灌入的第一幅圖畫。


    圖中繪著一名裸身男子盤膝而坐的身形,身上布滿了黑點和紅藍二色的線脈。顏輝雖是第一次見這怪圖,不過以前倒是在武俠小說裏看到過關於人體經絡的描述,略一思索,便猜想到那黑點標明的是人體穴位,紅藍二線麽,要麽是經絡的徑道,要麽就是氣息運轉的方向。


    正在細看紅線的箭頭指向,顏輝感覺小腹處傳來一陣酥麻,一絲細細的暖流自下腹升起,緩緩順著紅線的方向遊走。越到後來,那麻癢之意越盛,仿佛要自皮膚毛孔迸裂而出。


    “莫非練的方法不對?”顏輝連忙收斂心神,強行終止體內那股氣息運轉。半晌,麻癢的感覺才慢慢散去。


    顏輝正暗呼慶幸,突聽天上傳來一陣奔騰殺伐的悶雷聲。抬頭一看,天色不知何時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無月、無星、無風,整個蒼穹好似一個吞噬世間萬物的虛洞,壓抑的緊。


    不多時,一道閃電從天空劈下,打在雙江市上空,隨即傳來炸雷聲響。


    藉著閃電的光芒,顏輝看見瘋子背負雙手,傲然立於斷崖之上,渾未把駭人的閃電放在眼裏。


    顏輝撐起身來,隻見一道百十丈長的閃電突然劃破夜空,劈向瘋子。那一瞬間,顏輝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說也奇怪,閃電落到瘋子頭頂一丈之處便消失無蹤,隻餘下斷崖上瘋子那傲然挺立的背影。


    伴隨著雷鳴,一道道奪目耀眼的閃電連環擊打在怪人頭頂。一支煙的工夫過去,閃電嘎然而止,但雷聲卻越來越大,片刻過後已如滾滾潮湧,一聲緊過一聲,到得後來,竟隱帶金戈之音。


    驀地,一道綿延數裏,粗若胳膊的金色閃電當空劃過,在漫天黑雲的映襯下,猶如巨龍般奔騰咆哮,著實讓人驚豔!


    炫目的強光讓顏輝不由得眯起了眼,隻依稀看見瘋子被閃電擊中後頹然倒地。


    老天發威,瘋子倒地,顏輝終於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起來。可惜,他的聲音和雷鳴般的巨雷相比,實在是太小太小。


    這雷擊下來,怕有幾萬伏高壓,也不知瘋子是死是活。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聽得斷崖那邊傳來一聲怒吼,一個淡金色的人形輪廓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不是瘋子又是誰?


    顏輝見瘋子沒有喪命,方才長舒了一口氣。極目細看,卻見瘋子披頭散發,手裏已經多出一把血紅色的利刃。伴隨著瘋子一聲激越的長嘯,那利刃由紅轉紫,由紫轉青,再由青轉黃,到最後竟發出約十丈長的白芒。


    瘋子舞動手裏的利刃,瞬間便在頭頂織出一張如實質般,三丈見方的白網。


    又是一道金光奪目的閃電劈下,白網生生將第二道駭人心魄的龍狀閃電截住,直至閃電消散無蹤。


    憑著利刃繪製出的白網,瘋子接連抵禦了兩次龍狀閃電。顏輝聽得斷崖處傳來瘋子張狂無匹的笑聲:“賊老天,嫉妒我麽?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哈……”


    恰在此時,第五道“電龍”無聲無息的轟然劈下,將白網擊破。


    未等瘋子再次作法編織抵禦閃電的白網,一道道綿延數十裏的“電龍”已經挾天地之威當頭劈下。


    “破!”瘋子單手揮舞著散發出十丈長白芒的利刃衝天而起。


    白芒和金色“電龍”接觸的一瞬間,顏輝陡然聽到一聲淒厲的悲呼“我命由天不由我啊……”,旋即耀眼的閃電和白芒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不見。


    半晌,顏輝終於回過神來,循著山間小路連跑帶爬地往那斷崖奔去,藉著手機微弱的燈光四處查找,卻哪裏還有那乞丐的身影?


    沒有閃電,沒有雷鳴,沒有黑雲,沒有白芒,一切像是一場幻夢。明月已經悄然掛天,繁星依然絢爛,若不是那聲淒厲的慘嚎,顏輝幾疑剛才隻是自己作了一個夢。


    “得道成仙,怕是灰飛煙滅了吧?呃,幸好沒拜瘋子為師,要不怕是小命也難保,看來還是我的特異功能管用……”顏輝驚駭之下,一邊念叨著一邊飛一般地朝山下奔去。


    就在顏輝離開約一炷香後,一道一儒自天而降,落在斷崖上。道士須發皆白,長眉及肩,手持一柄銀絲拂塵,端的是仙風道骨。儒生中年光景,青衫高冠,眉宇間透著瀟灑儒雅。


    道儒二人在崖上仔細察看了一番,複又聚攏來對望了一眼。


    老道臉色凝重地歎道:“想不到俗世間竟還有如此高人,竟能引發誅仙化神天雷。”


    “清虛道長何以如此肯定是誅仙化神天雷?”中年儒生嗓音微顫地問道。


    被喚作清虛的老道再歎一口氣道:“度劫就是逆天,必惹天威震怒。大凡天劫,都可利用元神抵禦,隻有傳說中的誅仙化神天雷才會隻針對度劫之人本身,而不傷及一花一木。”


    頓了一頓,老道撚眉繼續說道:“誅仙化神天雷不能用元神消抗,隻能憑肉身施法抵禦,故比一般天劫凶險萬分。成,則位列大羅金仙;敗,則魂魄灰飛,連輪回之機也不可得。”


    中年儒生聽得老道這麽一說,一臉惋惜,頓足道:“未能一睹高人風采,可惜啊,可惜……”


    一道一儒複又感慨幾句,這才破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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