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的魂魄被抽離,可以還回去嗎?”我定了定神,又問。


    “這……”段知儀蹙眉沉吟片刻,搖頭道,“我不知道。抽離魂魄是神人之術,歸魂恐怕也要仙人才能做得到了。”


    連這個段知儀都沒有辦法,難道冥焰這輩子都沒辦法恢複記憶嗎?傅先生見我臉色有異,擔憂地道:“少夫人……”


    我看了他一眼,他未必明白我此刻的想法,他雖然知道我有蟠龍墨玉,卻不知道我是怎麽得來這塊玉的。把紛擾的思緒一一壓製在心底,我吸了口氣,道:“撇開那些不談,如果有蟠龍墨玉現世,是否能解除邪降之術?”


    “若真有蟠龍墨玉現世,也得冥王親自施術,才能解降。”段知儀見我一直扭著這個問題不放,詫異地道:“難道夫人見過蟠龍墨玉?”


    要冥王親自施術?那不是比求皇帝用護國神鼎解降更困難嗎?冥焰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讓他如何施術?我搖了搖頭:“這麽說,如果要解除邪降之術,隻能靠護國神鼎相助了?”


    “不錯。”段知儀點點頭,“護國神鼎也是有主的神器,不是人人都能開啟的,開啟的口訣,隻有各代的真龍天子才知道。所以即使想用護國神鼎來救人,也必須得到當今聖上的幫助。”


    明白了。說來說去,就是仍然隻有用護國神鼎來救寂驚雲,而且光有神鼎還沒用,還隻有皇帝一個人才能救得了他。我以前以為賽卡門是衝著寂驚雲來的,現在想來沒那麽簡單了,看來我還要再進宮一趟。我看了段知儀一眼,微微笑道:“段公子如今沒有落腳之處,若不嫌棄,就在妾身家裏住下來吧,妾身還有許多問題,以後要向公子請教。”


    “那我謝謝夫人了。”段知儀也不客氣。我笑了笑,正準備讓候在門外的丫鬟們進來,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冥焰的聲音:“姐姐,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我想起剛剛段知儀那番話,一陣心疼。冥焰推門進來:“姐姐,我聽他們說家裏來了個奇怪的客人……”


    冥焰見到房裏的傅先生和段知儀,想是猜出這就是他嘴裏的那個“奇怪的客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站到我身邊:“姐姐……”一雙大眼溜溜地在段知儀臉上打轉。


    傅先生站起來:“少夫人,既已無事,老夫先出去了。”


    我點了點頭,他今日那些奇怪的臉色,我看在眼裏,隻是此際不方便問他,等沒人的時候我再找他問清楚。正準備叫寧兒帶段知儀去客房,卻見到段知儀一臉詫異地看著冥焰:“這位公子是?”


    “這是妾身的義弟冥焰。冥焰,這位是段知儀段公子,以後要住在我們府上。”我覺得段知儀的臉色很奇怪,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詢問道:“段公子,有何不妥?”


    “這位公子身上有與夫人相同的瑞氣,而且好似能融在一起。”段知儀蹙起眉,喃喃自語,“真是奇怪……”


    如果我身上的蟠龍墨玉真是冥焰失掉的覺魂,那我的氣息與他的氣息相同並能相融,並不奇怪,所謂的祥瑞之氣,其實也是冥焰帶給我的吧?我笑了笑,無意為他解惑:“我們是姐弟嘛,相處久了自然氣息相同了。”也不待他再細想,轉頭對寧兒道:“寧兒,你帶段公子去客房,好生侍候。段公子若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寧兒說就是,不要客氣。”


    “謝謝夫人。”段知儀見我不欲多談,跟著寧兒走出去,不過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冥焰,似乎心中滿是疑惑。


    “姐姐,這人是誰?”冥焰見段知儀走出去,好奇地問。


    “是修真之人,聽說他師傅是有名的地仙平遙散人,你如今也跟著傅先生學道法,有時間找人家學習學習。”我動了動心思,那位段知儀似乎對冥焰很感興趣,讓冥焰跟他多接近接近,沒準兒對找到恢複他記憶的方法有幫助。


    “他很強嗎?”冥焰蹙了蹙眉,有點不服氣。我笑了笑:“他是不是很強我不知道,不過他知道很多東西,有些連你師傅都不知道。”


    “是嗎?”冥焰瞪大了眼,樣子極為可愛。我笑了笑,溫柔地道:“冥焰,坐到姐姐身邊來。”


    他乖巧地坐過來,我伸手抱住他,心中又酸又軟:“冥焰……”


    “姐姐,你怎麽了?”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緊張地道,想抬頭看我。我抱緊他,聲音有一絲發顫:“讓我抱抱你,冥焰……”冥焰,傻孩子,也許讓你恢複記憶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我身上這塊黑龍玉真是你的覺魂,不管怎麽樣,我都要找到方法讓它回到你身體裏,我不能讓你為了我,失了魂魄過一輩子。


    他溫順地任我抱緊。我柔聲道:“冥焰,有你這個弟弟,是我一輩子的福氣。”


    “姐姐……”他的手攬上了我的腰,“我才是,能做姐姐的弟弟,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我隻覺得整個房間都充滿了溫暖的氣息,冥焰,是你帶我來到這個時空,給了我全新的人生,帶給我最初的溫暖,讓我與雲崢相遇,我永遠感激你。


    “姐姐……”這一聲姐姐卻是小紅遲疑的叫聲,我鬆開冥焰,轉過頭,見她身邊還有個人影。小紅走過來,低聲道:“二少爺有事找你……”


    “冥焰,我跟小叔有事談,你和小紅先回房去幫我看看諾兒。”安遠兮隔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臉。冥焰和小紅退出房去,我見安遠兮還站在剛才那兒,出聲道:“小叔請坐,找我什麽事?”


    “這幾天的賬,我要跟大嫂匯報。”他走過來,坐到一側,語氣淡漠。坐得近了,我已經能看清他的臉色,深沉冷漠。我閉了閉眼睛,這一堆雜事好煩:“你念。”


    他語氣冷硬地報著賬目,我默默地聽著,對不清楚的地方問了問,他簡要地答了。我點了點頭:“沒什麽問題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收了賬簿,卻沒有走的意思。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小叔還有事?”


    “聽說你留了一個陌生男子住在家裏。”安遠兮淡淡地問。我蹙了蹙眉:“有什麽問題嗎?”


    “我能知道原因嗎?”安遠兮看著我,語氣有些奇怪。我抬眼看他,寂將軍中降之事我不想張揚得人盡皆知,何況安遠兮與寂驚雲又沒什麽交情,他也幫不上什麽忙,跟他說這些犯不著。我淡淡地道:“這事我會跟爺爺交待的,你就別管了。”


    他沉默下來。我話一出口,覺出不妥,剛剛那話好像在說在雲家我還不用事事向你報備,排斥他的身份一樣,心裏有幾分過意不去,趕緊又道:“這事關係到我一個朋友,你並不熟識……”


    “我明白了,大嫂。”他的語氣更冷淡了。我有些尷尬,也不好再說,端起茶想掩飾自己的失言,發現茶水已經幹了,又把茶杯擱下。安遠兮站起來,從茶幾一側的小炭爐上拎起茶壺,給我的茶杯注滿水。


    “謝謝。”我端起茶杯,見他放下茶壺後也不落座,就站在原地,不由又問了句,“小叔還有事?”


    “沒事了,我這就走。”他轉身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似乎下定決心,一口氣地道:“大嫂,冥焰雖說是你義弟,到底男女有別,你與他的接觸也不可太過忘形……”


    我錯愕地看著他,他什麽意思?剛剛被他看到我抱了抱冥焰,就懷疑我和冥焰有不正當的關係麽?一時氣得渾身發抖,連茶杯都端不穩,茶水從杯裏溢出來,燙了我一手,我吃痛地輕呼一聲,摔開杯子,手背已被燙得通紅。


    “你沒事吧?”安遠兮衝過來,抓起我的手,懊惱地道,“快到涼水裏浸浸……”


    “出去!”我猛地抽回手,顧不得手背火辣辣的疼痛,揚手指門,“你給我滾出去!”


    “少夫人……”馨兒聽到書房內的響動,趕緊跑進來。我寒著臉,不看安遠兮一眼:“馨兒,請二少爺出去!”


    安遠兮身子頓了片刻,轉身出去,我聽到他在門外對馨兒道:“少夫人手燙傷了,快拿藥膏給她搽搽……”


    “馨兒!”我仍然氣不打一出來,厲聲道,“跟無聊的人廢話什麽,還不進來!”


    馨兒第一次聽到我發脾氣,嚇了一跳,趕緊跑進屋裏。見我陰沉著臉不說話,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我扶您回房搽藥吧?”


    我吸了口氣,沒有出聲,手背又辣又痛,但這麽回房去肯定會被小紅看出來,偏偏書房裏又沒擱燙傷膏。我歎了口氣:“你去傅先生那裏拿盒藥膏,別讓小紅知道我的手燙到了。”


    “是。”馨兒趕緊跑出去,片刻轉頭又跑了回來,手裏已經拿了一盒藥膏。我詫異地道:“怎麽這麽快?”


    “啊,我剛剛出去,二少爺已經把藥膏拿過來了……”我一聽就沉了臉,馨兒見我臉色不好,趕緊住了嘴,走到我麵前,有些不安地道:“少夫人,馨兒幫你搽藥吧?”


    我看了一眼滿臉忐忑的馨兒,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犯不著拿自己的手傷跟那渾蛋慪氣。撩起袖子,將手背露出來,馨兒趕緊擰開藥膏盒,挖了團藥膏抹到我手背上,手背傳來一絲冰涼,讓灼熱的皮膚不再那麽刺痛。我定了定神,心裏的火氣漸漸退了些。


    “少夫人的手,要不要用紗布包一包?”馨兒抹完藥,擰緊藥膏盒子,輕聲道。


    “不用了。”我縮回手,掩下衣袖,“這盒藥膏就擱這兒吧,我想靜一靜,你出去。”


    馨兒見我臉色不太好,不敢多言,趕緊退出去。我想起安遠兮剛剛那番話,越想越生氣,恨得咬牙,忍不住握拳狠狠地捶在茶幾上,頓時把剛剛被下人領進門的人嚇了一跳:“妹妹怎麽了?”


    我怔了怔,抬眼看向來人:“紅葉姐姐?”


    “誰惹妹妹生氣了?發這麽大火?”紅葉嬌笑著,倚到我身邊來,“怎麽就妹妹一人在?小紅丫頭沒陪你?”


    “我讓她看著諾兒。”我笑了笑,“姐姐今兒怎麽有空來看我。”


    “隔上次見你好一陣兒了,心裏掛念得緊。”紅葉笑道,“這段時間我忙得很,剛開了個酒肆,生意還不錯,今兒就是專程請妹妹去捧場的。”


    “酒肆?”我微微一怔,隨即笑起來,“姐姐,恭喜你!”


    脫離青樓,可以自食其力,不必再在別人鄙視的眼光中生活,是曾經淪落青樓的女子卑微的夢想,即使像紅葉這般灑脫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心裏也不會沒有一點悲涼。紅葉有今天,我真的很為她高興。


    “那還等什麽,咱們走吧,對了,把你那俊俏的小弟弟也帶上,姐姐請他喝酒。”紅葉臉上露出嫵媚的笑容。我忍俊不禁:“他是小孩子,喝什麽酒,你別老逗他。”


    “小孩子?他已經成年了吧?”紅葉捂著嘴笑道,眼裏波光盈盈,“就你拿人當孩子。”


    我笑了笑,紅葉不會明白,在我心裏,冥焰永遠是孩子,即使他已經三百歲,即使他已成人,他永遠是我夢中那個純真的孩子,我親愛的弟弟。


    ——2007、4、17(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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