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就是喜歡玩這套遊戲,我雙手環抱,唇角微微一勾:“公子,有大門不走,又幹回老本行了?”


    “唉,花花你這人就是沒有情趣!”男人撇了撇嘴,眼睛拋出一個媚眼,嗔道,“你不知道麽?通常高人都有一些獨特的僻好……”


    “你的僻好就是喜歡要夜黑風高夜翻進別人家的院牆麽?”我笑了笑,諷刺道,“知不知道會這樣做的通常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強盜,一種是采花賊!”


    “咳咳,你這女人說話總是這麽刻薄……”男人輕咳了一聲,臉色窘起來。我輕笑道:“你竟然能躲開雲家的守衛偷溜進來,厲害啊……”


    “小意思……”玉蝶兒得意地一笑,隨即苦了臉,“不過你再不讓我進去,隻怕我身上會立即多出幾個劍窟窿來。”


    話音剛落,玉蝶兒脖子上就架上一把明晃晃的劍。我望著站在玉蝶兒身後麵無表情的雲乾,忍不住笑起來:“雲乾,他是我朋友。”


    長劍收了回去,雲乾退開,隱於夜色當中。玉蝶兒歎道:“花花呀,你們家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嚇人……”


    “嗤!”我翻了翻白眼,“誰讓你不走大門,進來吧!”


    玉蝶兒從窗外躍進屋內,我坐到軟榻上,見他一屁股坐到我對麵懶洋洋的樣子,輕笑道:“幾時回京的?”


    “昨兒。”他從茶幾的果盤裏取了一個桔子,掰開丟了兩瓣到嘴裏,含混不清地道。


    “不是說要遊曆四海麽?”我的唇角勾起來,“怎麽,被邊城的那位女掌櫃甩了?”


    “咳咳……”他差點把嘴裏的桔子噴出來,瞪著我道,“胡說什麽……”


    “你敢說你這幾個月不是跑到邊城去了?”我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臉色尷尬起來。玉蝶兒揮了揮手道:“別說我了,說你吧,怎麽回事?唉聲歎氣的,臉色還這麽差?”


    我的笑容淡下來,拿了個桔子在手裏揉捏,想了想,輕聲道:“花蝴蝶,你行走江湖多年,對毒藥熟麽?”


    “你想幹嘛?你要毒藥幹什麽?”他警惕地看著我。我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道:“不是我要毒藥,隻是想問你知不知道一種來自南疆的奇毒?”


    “什麽毒?”玉蝶兒見我一臉嚴肅,也正經起來。我蹙眉道:“我也不知道那毒叫什麽,隻知道那毒發作的時候,中毒者身體裏仿佛有無數黑色的細線遊走,尤如沙蟲,那細線最後還會匯集在臉上,形成一種蔓草狀的圖案。”


    “這世上有這種毒?”玉蝶兒皺起了眉毛,“玉某倒從未聽聞過。”


    我失望地歎了口氣,我也料到了,如果這麽容易便知道是什麽毒,雲家也不會二十多年都找不到解藥了。玉蝶兒想了想,接著道:“不過,我以前倒聽過南疆有一個很神秘人數極少的部落,善養毒蟲,有陰毒者給人體內種下蟲毒的事兒。你說那沙蟲,聽起來倒像是毒蟲。”


    “你是說蠱毒?”我不是沒想過是蠱,但我能想到,難道雲家人想不到嗎?玉蝶兒驚訝地看著我道:“你怎麽知道是蠱毒?天曌國因為嚴禁巫蠱之術,國人對蠱的了解很少的。要不是我以前在南疆認識了一個南苗姑娘,我也不知道南疆居然有這樣奇特的毒……”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我之前刻意選擇忽略雲崢可能是中蠱而不是中毒,是因為我前世曾經聽說過,中蠱者必需要施蠱者才能解毒,而那個施蠱的綺羅已經死了,所以這些年來,傅先生隻能一直幫雲崢壓著蠱毒,而無法將蠱毒根除。


    是這樣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雲崢身上的蠱毒,永遠都沒有辦法清了。玉蝶兒見我麵色有異,蹙眉道:“花花,是誰中了蠱毒?”


    我置若罔聞,憂心忡忡。玉蝶兒小心翼翼地確定:“不會是雲世子吧?”


    我臉色慘淡,疲倦地道:“我不知道是否真是蠱毒,等明天向傅先生確認了才清楚。”


    玉蝶兒想了想,沒再說什麽,隻輕聲道:“那你早點休息,我明日再過來看你。”


    我點點頭,他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從窗口躍出去。我繼續坐著,等腦子沒那麽亂了,才起身回房。雲崢在床上熟睡著,屋子烤得很熱,我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手沒有之前那麽冰冷,心頭略微一安。脫了鞋,蜷到他身邊去,我怔怔地望著雲崢蒼白的麵容,手指輕輕撫上他入鬢的長眉,撫平他輕蹙的額頭。他的表情舒展開來,我輕輕抱住他單薄的身子,將臉湊到他的肩頭,喃喃低語:“雲崢,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次日,雲崢的病似乎沒有一點兒好轉的樣子。天一亮我就趕緊去找傅先生,想問個明白。傅先生對我直截了當的問話有些震驚,臉色微變,但立即鎮定下來:“少夫人從哪裏聽來的謠言?崢少爺絕對不是中了蠱毒!”


    他說得斬釘截鐵,轉無轉寰的餘地,我心中反而更加生疑:“先生怎麽如此確定?”


    “少夫人,我是大夫還是您是大夫?”傅先生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客氣了,“我以我數十年的行醫經驗擔保,崢少爺絕不是中的蠱毒。”


    他說得這麽堅決,看來我是問不出什麽了,但我心中的疑雲卻越來越濃。想了想,我不動聲色地道:“是妾身冒失了,打擾先生了。”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思索著,傅先生應該清楚雲崢中的毒的,但也許他真的沒有辦法解毒,所以才要隱瞞嗎?如果那真的是蠱,該怎麽辦?


    走到庭院,遇到匆匆而來的雲義,見了我,趕緊遞上手中的信封:“少夫人,有兩封信。”


    我接過來,見一封是老爺子寫來的,另一封是易沉諳的回信,趕緊打開易沉諳那封信,我寫了那麽長一封信給他,他的回信卻隻得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麵隻有廖廖數句語焉不詳的話,對雲崢這病諱莫如深的樣子。他的信越寫得這樣意思不明,我越發堅信他是清楚雲崢的病情的,隻是可能顧忌著什麽不能坦然相告。可恨我現在被皇帝禁足,不然一定上門問個明白。


    拆開老爺子那封信,信上說他甚為掛念雲崢和我,已經起程趕來京師,算算日子,下個月初就要到了。收了信,我回房,見雲崢已經醒了,披著貂皮錦襲倚在軟榻上,正在看書。我心中一喜,趕緊衝過去:“雲崢,你身子好了嗎?”


    “比昨日好多了,整天躺著也不舒服。”雲崢擱下書,握住我的手,歉然地道,“讓你擔心了,真抱歉。”


    他的手雖然不暖,卻也不涼得滲人。我輕聲埋怨道:“你呀,身子剛剛好一點兒,就來看這些費神的東西。”


    他笑了笑,拉我坐到他身邊,溫和地道:“那葉兒給我講個故事如何?”


    “好呀!”我輕輕揉搓著他的手,笑道,“你想聽什麽?”


    “上次你給我講的人魚的故事,好像還沒講完呢。”雲崢溫柔地攬住我,輕聲道,“就接著講吧。”


    《海的女兒》?我皺了皺眉,突然之間很抵觸這個不吉利的故事,我想了想,笑道:“我另外給你講一個灰姑娘的故事如何?”


    “好。”雲崢也不堅持,事實上,我覺得跟雲崢講童話是一件很白癡的事情,不過無論我講什麽,雲崢都會喜歡聽的。我開始講故事,雲崢一直靜靜地微笑著,屋子裏飄著淡淡的龍涎香的香味,很安靜,隻聽到我一個人嘰嘰呱呱的聲音。


    “……從此,王子和灰姑娘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我用這句童話的永恒結尾結束了這個故事,抬眼看著雲崢,笑道,“雲崢,我就是灰姑娘,你是我的王子。”


    他的唇角漾開溫柔的笑容,我望著他的眼睛,堅定地道:“我們會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他擁緊了我,沉默不語。我知道他心裏必然還有些事瞞著我,卻不願逼他,掛上笑容:“你精神好些了,要不要去園子裏走走,我今兒看見園子裏的梅花開了,好香呢。”


    “這園子裏的梅花隻得幾株,哪及得上玉雪山的梅,滿山都是。”雲崢輕笑道。


    “是嗎?”我知道玉雪山是京師西郊的一座山峰,卻不知道原來那裏還有滿山梅花。雲崢點點頭,柔聲道:“雲家在玉雪山有一座別苑,以前我隻要呆在京師,冬天都是住在那座別苑裏的,我很喜歡那裏,漫山的雪,漫山的梅,像是世外桃源。”


    “啊,竟還有這樣的地方?怎麽我們這次不住到別苑去?”我輕呼。雲崢笑了笑:“我本想等梅花開了與你一起搬去別苑住的,可你大著肚子,又擔心你住在山上恐怕不方便,如今又被禁足,今冬的梅花,怕要錯過了。”


    “啊……”我懊惱地蹙起了眉。雲崢輕笑道:“別喪氣,以後還有機會的。”


    這話我愛聽,以後一定有機會的。我笑起來,點頭。


    雲崢喝了藥,我逼他上chuang休息,不管他嘴裏說他不累那些話,雲崢無奈地躺到床上去,我就說嘛,他嘴裏說著不累,可是躺到床上沒多久,又睡著了。


    一會兒寧兒進來說,玉蝶兒來了。我走到花廳,見到他那一瞬間,心中一動,還不等他開口,我支退了下人,壓低聲音道:“花蝴蝶,你易容的東西在身上吧?現在能幫我易容嗎?”他以前給我的那幾張人皮麵具,在朝廷查封倚紅樓的時候弄丟了,害我很多設想都落了空。


    “你要做什麽?”玉蝶兒怔了怔。我低聲道:“我要出門去找個朋友,但被皇上禁了足,不讓出門,你幫我改改樣子,我一定要出去。”我要去找易沉諳,弄清楚雲崢的病情。


    “改變你的樣子倒是不難,不過……”玉蝶兒看著我,蹙起了眉,指了指我圓滾滾的肚子,“這裏就麻煩了……”


    “披上錦襲應該沒什麽問題,我會小心掩飾的。”我趕緊道。


    玉蝶兒想了想,笑道:“行。”


    ——2007、2、1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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