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花魁”大賽又比了一場,紅葉進到五強,下一場便是決出三強的總決賽了,我仍是沒有見到宇公子。上次收到九爺送的荷包,覺得他的態度有些怪異,這次見他,卻見他對我態度有禮、溫和自然,我心中不禁暗笑自己多心了。下一場五進三的賽事,紅葉很緊張,其實她現在的人氣已經很高了,每次的場外投票都是在一二名徘徊,奪冠的希望還是很大的,但要在總決賽上出彩,還是要花點心思,我想了想,跟她一起排了個舞,這幾天白天全獻給她了。


    楚殤仍是晚晚都來,他對我的態度仍是冷漠的,隻是,這麽久以來的相處,我還是能覺察到他和以前有些不同,或者他對我,已經不能做到最初那種全然純粹的恨,或者如今他心裏也有了一絲絲懊悔。除了擁我入睡,他沒有更逾矩的舉動,對於他除了我還魂那次之後沒有再強占我的身子,我心裏其實除了慶幸,還是有一點兒感激的。因為我不是蔚藍雪,我對他的恨遠沒有他對我的狠來得那麽深,被他擁在懷裏的時候,我更多的是感到悲哀,我看著他矛盾、掙紮、痛苦、笨拙地表達他對我的關心,心底常常湧升出一種無法回應的無力感。


    所以,剩下的便隻有沉默,記不得我們倆有多久不曾相互說過話,這些天來,我和他如同啞劇的扮演者,他沉默地來,沉默地走,沉默地擁我,我在他懷中沉默地入睡。楚殤,你是可憐的,你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到我,因了蔚藍雪的身份,所以不管你是恨我還是愛我,對你來說都是一種刻骨的折磨。而我,我是可悲的,我無法輕易忘記那些血腥恐怖的畫麵,和你對我自由的禁錮,縱使你如此小心地想補救你當初對我的傷害,我也不可能會愛上你。我與你心靈之間的距離,隔了巨大的溝壑,不管同眠多久,不管你擁我多緊,都無法逾越。


    “超級花魁”總決賽五進三的前一天,福生來看我,拎了兩個椰子大小的罐。我見他收拾得整整齊齊,衣服雖然破舊卻洗得幹幹淨淨,心中很高興,知道他娘的病肯定有所好轉。他見了我,臉微微一紅,規規矩矩地給我行禮:“姑娘好。”


    “不用多禮,福生,周大嬸兒的病可好些了?”我笑著問他。


    “服了大夫開的藥,已經好很多了。”福生眼裏有一絲感激,“大夫說沒有大礙了,隻要繼續服一段時間的藥就行了。”


    “那就好。”我笑道,“大嬸兒病好了,家裏都會好起來的,福生是男人,要好好照顧娘親。”


    “我知道。”他點點頭,將手裏的小罐遞上來,“娘說這是姑娘那日與她一起做的豆腐乳,現在吃得了,叫我送過來給姑娘的。”


    “是嗎?”我高興起來,站起來接過那兩個小罐,笑道,“我倒要試一試味道,小紅,給我拿副碗筷來。”


    揭開一個小罐的封皮,一股濃鬱的腐乳香撲鼻而來,我笑道:“好像還不錯。”


    福生高興地點頭:“嗯,我和娘試過,可好吃了。姑娘真聰明,沒想到發黴的豆腐能做出這麽好吃的東西。”


    小紅拿了碗筷來,我夾了一塊兒出來,理開菜葉,挑了一點兒放到嘴裏,皺了皺眉,福生看著我的反應,奇怪地道:“姑娘覺得不好吃嗎?”


    不是不好吃,隻是,仍然不是我記憶中的味道,媽媽的味道,我的心裏有些發酸。抬頭見福生緊張的樣子,擠出一個笑容:“還好,隻是腐乳還有些硬,再擱幾日會更好。”


    他鬆了口氣,快樂地點頭,我想了想,對福生道:“福生,這豆腐乳讓周大嬸兒拿上街去試著賣賣看,看看有沒有人買,若是有人願意買,以後大嬸兒就可以做做這個小生意,不用那麽辛苦起早貪黑地磨豆子點豆腐,既然賣豆腐的人多,就直接去買現成的豆腐回來做就行了。”


    福生點點頭,高興地道:“娘也是這個意思,還讓我來問問姑娘中不中呢?娘說這到底是姑娘想到的法子,要姑娘答應了才成。”


    這周大嬸兒的為人還真是沒得說的,我笑道:“中,怎麽不中,你們想怎麽弄就怎麽弄,改天我再去你家一趟,跟大嬸兒仔細商量一下這個腐乳的做法。”


    “那福生先回去了,謝謝姑娘。”福生對我行完禮,高興地走了。我吩咐小紅去給我再找兩個小罐,將拆開那罐腐乳分成三個罐裝,對小紅道:“這個留一罐,送一罐給紅葉姑娘,再送一罐到寂將軍府上去。”


    “那這罐呢?”小紅指了指那罐沒拆封的。我看了那罐子一眼,笑道:“那罐,我要給月公子送過去,你請月媽媽幫我準備轎子。”這樣的好東西,我是一定要留給鳳歌的。


    小紅按我的吩咐做了,捧著罐子準備出門,我喚住她,遲疑道:“你幫我問問寂將軍,明天的比賽,他來不來?”


    小紅奇怪地看著我,道:“寂將軍是評委呀,當然要去的了,這還用問麽?”


    “你別管,就這麽問他就好了。”我沉吟了一下,再道,“你跟將軍說,我明兒要登台的,我很想他來。”


    小紅一頭霧水地看著我,但還是點點頭道:“小紅知道了。”


    她捧了罐子出去,我收拾了一下,換了衣服,抱著另外一個整罐的豆腐乳,去找鳳歌。開門的老奴秋伯見是我,急忙迎我進去,笑道:“姑娘今兒要過來,怎麽沒有讓人來知會一聲?”


    我笑道:“我想著這麽久沒見鳳歌,就直接過來了,失禮了。”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秋伯高興地道,“公子爺見到姑娘一定會高興的。”


    鳳歌聞聲從內院兒裏迎出來,見了我打趣道:“小丫頭,這會兒子想起來見我了?”


    我快樂地撲到他懷裏,色迷迷地嗅了一口他身上清爽的味道,邪笑道:“我素來不會忘記見過的美男子,何況是鳳歌這樣的絕世美男。”


    “貧嘴。”他失笑道,寵溺地撫了撫我的頭,牽起我的手,見我手裏拎的小罐,問道:“拎著什麽?怎麽不交給秋伯?”


    “嗯,好東西。”我舉起那罐兒,笑道,“你等下嚐過就知道了。”


    他笑了笑,接過那罐子,牽著我的手往院裏走。我在院裏的竹搖椅上悠閑地躺下來,望著鳳歌道:“這陣子鳳歌都在做什麽?”


    他給我沏茶,聞言抬眼笑看我一眼:“我是閑人,整日裏都閑得無事做,哪像你,玩得風生水起。”


    “咦?鳳歌知道我幹了些什麽?”我好奇地歪著頭看他,笑問。


    “我哪知道,不過想得到。”他微笑著打趣道,“雪兒講給我聽如何?”


    “我也沒做什麽呀!”我轉著腦子想了想,笑道:“嗯,收服了將軍府一隻小野貓,呃,還幫個大嬸兒發明了豆腐乳。”


    “小野貓?豆腐乳?”他輕笑起來,“聽來就有趣得很。”


    我笑著點點頭,給他講我在將軍府遇到寂平安被刁難,講平安怎麽到倚紅樓鬧事,講跟一幫千金驕女們鬥詩,講紅葉在“超級花魁”大賽上掀起的風暴,還講了怎麽幫周大嬸兒做了豆腐乳……,除了宇公子、楚殤和玉蝶兒的片斷我有意略過,其他的都講給鳳歌聽。鳳歌笑眯眯地看著我,仿佛我講的每一句話,都有趣得緊。等我口沫橫飛地講完,他遞過茶來,調笑道:“潤潤嗓子。”


    我皺了皺鼻子,不依道:“人家講故事給你聽,你還打趣人家,不講了。”


    他微笑不語。我眼睛轉到那腐乳罐上,笑道:“鳳歌來嚐嚐我說的這豆腐乳吧。”說著站起身拆開桌上那罐子的封皮兒,支他去拿碗筷。


    他取了碗筷回來,坐到桌邊,我挑了一點,遞到他嘴邊,獻寶似地道:“嚐嚐。”


    他看了筷子上的怪東西一眼,不說什麽,張口就含下了,神色怪異地從嘴裏咽下去,就急忙端起茶盞,喝下一口茶,卻燙得嗆出來,咳個不停。我急忙掏出絹子給他擦嘴,慌亂地道:“怎麽了?不好吃嗎?不好吃不要吃了……”


    “沒事沒事……”他握住我的手,安撫我的慌亂,抱歉地笑道,“味道很好,隻是我一向不吃辣的,所以有些不適應……”


    我恍然道:“你不吃辣的,為什麽不早說?幹嘛還吞下去受罪,真傻。”


    “雪兒喂給我吃的,當然要吃了。”他微笑道,果然是不能吃辣的人,臉都有些發紅了。


    “對不起。”我蹲下身,抓緊鳳歌的手,心中無比歉疚,“我竟然連你不能吃辣都不知道……”枉我還把他當成我的好朋友,我對他的了解和關心實在是太少了。


    “傻瓜……”他歎了口氣,深深地看著我,靜靜地笑道:“我在想,不知道以後誰有那個福氣,娶走我們的小雪兒。”


    “娶走我就有福氣了?”我笑,“沒準是痛苦的開始。”


    “即使有痛……”鳳歌靜靜地看著我,淡淡地笑道,“也是痛並快樂著。”


    痛並快樂著,這世上的事,莫不如此吧?我被他這句話觸動了,將頭伏到他腿上,柔聲道:“鳳歌快樂麽?”


    “不管誰跟雪兒在一起,都會快樂。”鳳歌溫柔地撫著我的頭發,輕笑道。


    鳳歌,我哪裏有那般好,可是你卻這樣全心全意地包容我。嗬,我的好朋友……,我把臉埋到他膝間,心好熱,我的眼睛出汗了。


    ——2006、9、26(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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