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餘慶顯然是個行動派,有了方向,當即備馬,領著手下前往武功伯府。


    齊平作為力壓名捕的存在,自然要跟隨。


    出發前,他將兩名死者資料,交給留下的吏員分類、比對,尋找命運的交叉點。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也許,這血案,與武功伯,存在某種特殊的聯係。


    邢捕頭交接完畢,並未多留,告辭離開。


    齊平跨上心愛的馬兒,落在餘慶身後一點位置,身邊是裴少卿。


    招搖過市,好不威風。


    “頭兒,你稍後準備如何做?”齊平感受著身下顛簸,問道。


    一群人一窩蜂闖進貴族府邸,然後咧?


    當麵詢問,對方必不可能承認。


    餘慶似知他所想,說道:


    “隻是例行詢問而已,到底是伯爵之子,無事實證據下,若是強行拘拿,會很麻煩,重點在察言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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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平默然。


    就知道,上次敢捉王顯,一個是其身份不高,二來,涉及的案子甚大,皇命撐腰,所以才能弄進詔獄。


    就這,還束手束腳,不大敢動刑。


    更何況是伯爵公子?


    類似上次,以“逃獄”罪名恐嚇的手段,也用不了。


    “這樣的話,恐怕收獲不會多。”齊平猶豫了下,試探道:


    “頭兒,咱們有沒有,那種術法?”


    “哪種?”


    眾人看他,眼神古怪。


    齊平解釋道:“就是,能分辨謊言,或者讓人不能說假話的法門。”


    有這個,就簡單多了。


    旁邊,一名校尉失笑:


    “想什麽呢,這世間術法雖各有不同,但奇詭的卻少,且越是詭怪的,越難掌握。


    你所想的那種術法,我不敢說沒有,可縱使存在,也不是我等會的,大概,隻有道院有,書院都未必。”


    齊平想說,那就請會的人來啊。


    另外一名校尉接口道:


    “而且啊,此類術法用處也不大,若是小案子,請不動高手幫忙,若是大案子,更不敢輕用。”


    “為何?”


    “嘖,你想啊,若真有此術,誰敢確定,犯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受施法修士操控,說假話?”


    齊平了然。


    法術不會作假,但施法的人會。


    餘慶忽然說:


    “類似的法門,道門是否有,我不清楚,但書院有一枚神符,有此效用,隻是除了開創者,再無後人能學會。”


    眾人好奇:“大人說說?”


    餘慶麵色古怪,道:


    “眾所周知,越是詭異的術法,往往越附帶缺陷,書院那一枚神符,乃是個‘誠’字,幾乎所有人都可學習,但想要掌握,卻幾無可能。


    隻因,若要掌握此符,施法者此生都不能說假話,一旦說了,神符便會棄他而去,可……人生在世,誰能做到?”


    齊平愕然。


    是了,不說假話,聽著容易,可幾乎無人能做到。


    說謊不全是“壞”,成人社會裏,需要謊話來維係關係,若一片坦誠,反而傷人傷己。


    那小孩子就好麽,不是的,事實上,小孩子更愛說謊,那是生物本能的自保機製。


    “那此符開創者,也受限製嗎?”裴少卿好奇寶寶般問。


    餘慶點頭:“會。所以,創造此符之人,一生未說謊話,後來被所有人厭棄,人嫌鬼憎,鬱鬱而終……”


    眾人:……


    餘慶清咳一聲:“此外,據說,禪宗裏也有類似的法門,即‘出家人不打誑語’的來源,但我也未曾見過。”


    禪宗……齊平知道,這是從南海諸國傳入的修行體係,京都很少見。


    ……


    ……


    一行人閑聊著,不多時,抵達武功伯府。


    武功伯家族以“武”入勳,家中子弟多有從軍,武功伯本人也生的人高馬大,雖已年過五旬,卻仍身體強健。


    更是修行多年的武師。


    當下人通稟,帶著眾錦衣進入府邸大院後,齊平便看到了這位伯爵的真容。


    以及,站在一旁的華服青年。


    “鎮撫司的人怎麽有空來老夫府上?”武功伯麵容冷厲:“莫不是,那王顯又說了什麽?”


    語氣就很不善。


    餘慶不卑不亢,拱手道:


    “武功伯說笑了,那王顯已死,怎能開口,我等此來,隻因接了兩起仇殺案,故而,來找令公子,問詢幾個問題。”


    說著,他看向那名華服青年。


    後者鎮定自若,並無懼怕。


    淡淡開口道:“餘百戶這話倒有意思,此案與我何幹。”


    餘慶不鹹不淡道:“大公子不要多想,隻是簡略問詢兩句,還望配合。”


    青年神情冷淡,卻也未說什麽。


    餘慶道:“第一個,陳年案後,你曾去往府衙,問詢案情,可有此事?”


    武功伯平靜道:“是老夫命他去的,突聞老友噩耗,去探問下罷了,怎麽,不行?”


    餘慶拱手:“人之常情。第二個問題,我聽聞,令公子與金風樓陳妙妙關係甚密……”


    武功伯臉一沉:“餘慶,注意言辭!”


    青年也臉色不好,說:


    “餘百戶,我大概知曉你們來意了,是懷疑,我與王顯之死有關?


    嗬,索性也便直說了,我的確對他心懷厭憎,可,侍郎案後,陛下小懲大誡,我父子斷然不會報複,更不要說,因為一個風塵女子……


    我不知,你們想到了哪裏,我隻說一句。


    那兩人之死,與我伯爵府無關,真凶另有其人。


    若無他事,這便不送了。”


    餘慶皺眉,想說什麽,卻聽武功伯幽幽開口:


    “莫非,鎮撫司想要無證拿人?”


    “不敢。叨擾了。”


    餘慶心中歎息,拱手致歉。


    領著眾錦衣校尉出了伯爵府。


    等人走了,兩父子方返回堂屋。


    忽然,又有仆人奔來:


    “老爺,大少爺,門外神機營,鄭都司前來拜訪。”


    青年一怔,看向老伯爵:


    “父親,這姓鄭的,莫非……”


    老伯爵頷首,眸光深邃,冷笑一聲:“想必是了,請他進來。”


    “是。”


    ……


    ……


    內城,街道上。


    鎮撫司一行人騎馬返回,情緒不高。


    雖未吃閉門羹,但也差不多了。


    “大人,我們這就走了?”一名校尉不甘心道。


    餘慶瞥了他一眼,心說不然呢,還真抓人不成?


    想了想,看向齊平:“你什麽想法?”


    齊平正在沉思,聞聲抬頭,謹慎道:“對方的反應很奇怪。”


    “哦?”


    齊平解釋:“首先,他們似料到我等到來,恩,這倒也不太意外,不能說明什麽。”


    畢竟,按照死者生前仇敵調查,是慣例了。


    “其次,那大公子神情不似作偽,眼神毫無閃避,未經訓練者,很難完美控製情緒,除非他所說為真。”


    眾人點頭,大家雖不擅推理,但察言觀色,還是會的。


    齊平遲疑道:“不過……雖無依據,但我總感覺,他們可能隱瞞,或者,知道些什麽。”


    “我也有這種感覺。”餘慶表示同意:


    “武功伯府,即便未參與殺人,也不完全幹淨。”


    這屬於經驗直覺。


    沒有依據,但不容忽略。


    氣氛短暫沉悶。


    又走了陣,齊平吐氣道:


    “隻能兩手調查了,武功伯不配合,那就從周邊人入手,還有,王顯與陳年的家人,府衙雖已問過,但有必要再問詢一次。


    另外,卷宗還是重點,先回去吧,也許那邊已有突破。”


    眾人點頭。


    一行人迅速趕回衙門。


    不知不覺間,這些人已習慣聽從齊平的意見,隱隱的,以他為核心。


    ……


    ……


    鎮撫司衙門。


    一行人返回後,齊平一馬當先,紮進議事廳,望向留下整理文書的吏員:


    “有發現嗎?”


    吏員搖頭:“已按照您的要求,完成了分類,但找不出‘共同仇敵’。”


    說著,又詳細解釋了下。


    資料很詳細,問題也很明確。


    陳年是仇敵太多……但大都是雞零狗碎的,涉及修行者的血仇少之又少。


    王顯是仇敵太少……恩,若是考慮到近期得罪的大人物,就又是個大工程了。


    至於兩人共同的仇敵……毫無線索。


    齊平聽得頭疼,想了想,伸手:


    “將兩人履曆給我,要整理後的。”


    說是履曆,更近乎於檔案,記載了人生裏,比較重大的節點。


    一旁,餘慶、裴少卿等校尉都是一籌莫展,分別落座,愁容滿麵的。


    各自拿了幾分文書查閱,又哪裏能有什麽發現。


    沉悶的氣氛中,時間流逝。


    一些校尉開始走神,想著中午吃點啥。


    突然,齊平輕咦一聲,敲了敲桌案:


    “這個,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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