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關上房門,齊平盤膝坐在床榻上,心情有些激動。


    畢竟生平第一次,接觸術法,雖隻是萌芽,難免興奮忐忑。


    “按照席簾的叮囑,要我在吐納時,觀想神符,嚐試感悟……且,心底的神符烙印會伴隨感悟,而逐漸消失。”


    齊平暗襯,卻不知所謂感悟,究竟如何。


    “試試就知道了。”


    拋開雜念,他閉目吐納,很快,進入冥想狀態。


    世界變得混沌,意識中,浮現了神奇的一幕:


    一座巨大沙漏鎮壓識海,神符筆被其騎在身下,服服帖帖,一枚“封”字,懸浮半空。


    齊平仰頭,凝視大字,瞬間,心神被牽引,進入某種玄妙難言的狀態。


    他仿佛,看到無數場景碎片,但又記不起,看過了什麽,整個人沉浸其中,忘卻天地萬物。


    仿佛,整個意識,隻有這一枚字。


    ……


    與此同時,房間裏,齊平的身體仍本能吐納,不見異常。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他麵前空間扭曲。


    一杆金色筆杆,黑色毛尖的墨筆浮現。


    正是天階法器:神符筆。


    此刻,這筆仿佛有些懵逼,很是不解,為何自己突然就出來了。


    它裝死了幾息,才鬼鬼祟祟抬起筆尖,似乎在觀察齊平的臉。


    見少年閉目冥想,超然物外,它一個激靈,激動了。


    仿佛被解開鎖鏈的狗子,歡欣雀躍,卻又怕驚醒那可怕少年,筆杆突然軟化,不再堅硬。


    中間抬起,往屋門挪動,又放下,再抬起……


    恩,就像一條在空氣中,蠕動的毛毛蟲……


    一點點,往屋門蹭。


    好一陣,終於抵達門板,它興奮的身體戰栗,筆尖滴答滴答,滲出墨汁來,似是喜極而泣。


    終於,它終於要逃出魔爪。


    要奔向自由的天空。


    可就在它鼓起勇氣推門的刹那,齊平眉心,一枚沙漏圖樣隱晦閃爍,無形力量浮現。


    神符筆如遭雷擊,“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冒起黑煙。


    好一陣,方才爬起,萎靡不振,無聲哀鳴,卻是不敢跑了。


    隻在屋內盤旋飛舞,似忿忿不平。


    突然,它鎖定了桌上的一卷草紙,那是齊平散值時買的,準備抽空寫幾首詩,下次拿給席簾。


    神符筆一下就挪不動步了。


    仿佛深藏於體內的“基因”蘇醒,它生出強烈的,名為“書寫”的欲望。


    “刷——”神符筆飛到桌上,用筆杆挑開草紙,將其鋪平,繼而揮毫潑墨,肆意潑灑,宛若書法大家,筆走龍蛇。


    轉眼間,在紙上畫出了一隻……大烏龜。


    “呼……”


    無聲吐息,舒服了……神符筆興奮地抖了抖毛,墨汁四濺。


    說來也奇,這法器內,竟似有無窮墨水。


    不見幹涸。


    一隻還不夠,它繼續畫出第二隻。


    突然,冥想中的齊平皺了皺眉,神態宛若夢囈。


    神符筆“啪”地豎起筆杆,宛若天線,在接受信號,這次,它畫出的,不再是烏龜,而是一串字母:


    Zzz……


    短暫停頓,它繼續“聽寫”,將齊平腦海中混亂的念頭落成文字:


    #……*¥%%&**……*


    紊亂且無意義。


    全然是零碎的文字、或字母,偶爾才會蹦出幾個單詞,辟如:馬兒、仇、案子、武功伯、花魁……嘿嘿……


    然後,那念頭變成了圖像。


    神符筆急了,瘋狂書寫,筆鋒拉出殘影。


    想要將齊平腦海中,刹那間閃爍的,信息量極大的畫麵記錄下來。


    很快,紙不夠了。


    神符筆大急,在空中亂轉,突然“看”到了屋內潔白的牆壁,衝過去一陣輸出。


    ……


    ……


    同一個夜晚,鎮撫司衙門。


    餘慶被緊急召喚到後衙。


    於春風亭中,見到了自宮中回返的中年男子。


    “大人,您找我。”餘慶拱手。


    杜元春頷首,平靜道:“有一樁新案子,本座欲交由你調查。”


    餘慶並不驚訝,近來,司首正幫他累積功勳,衝擊千戶職位,故而,任務壓的多些。


    “敢問大人,是何案件?”


    杜元春淡淡道:“城中風聞,這兩日,上元知縣陳年、子爵王顯先後被凶徒所殺,人心惶惶,事涉官員與勳貴,你可知曉?”


    餘慶一怔,道:“卑職知道,不過,此案正由府衙調查吧。”


    杜元春道:“本座會書信告知府尹,將此案轉交鎮撫司。”


    餘慶疑惑,不解,卻不敢多問:“卑職領命。”


    “去吧。”中年男子揮手。


    很快,餘慶離開。


    沒一會,又有一道人影行來,濃眉大眼,生人勿進,正是洪千戶。


    “大人,您找我?”


    一樣的詢問。


    杜元春頷首:“陛下此前宣本座進宮,吩咐了一樁事,便由你負責吧。”


    洪廬領命,問道:“什麽事?”


    ……


    ……


    齊平這一覺睡得很爽。


    恩,字麵意義上的。


    修行者,每日冥想吐納是有上限的,並非越久越好,因而,昨夜他在運轉完幾個大周天後,便於冥想中,沉沉睡去。


    做了兩節夢。


    第一節,比較瑣碎,大都圍繞書院、案子……乃白晝經曆的重複。


    第二節,就值得說道了。


    雖兩世為人,心理年齡不小,但這副身體正值少年,春情萌動。


    許是昨日去了金風樓,觸景生情,夢裏竟回想起上輩子觀摩過的幾部“漫畫”。


    就很懷念。


    清晨,是給齊姝的砸門聲喚醒的:“齊平!起來了!起來了!”


    齊平嗯了一聲,悠悠醒轉,發現躺在床上,衣服都沒脫,才想起,是修煉中睡著了:


    “別砸了,起來了。”


    聞聲,齊姝果然收手,用力將門推開,乘著朝陽,走進屋內,正要批評大哥的懶惰。


    可等看到屋內場景,頓時愣住。


    室內,一片狼藉,滿是墨漬,桌上、地上,淩亂散落紙張,上頭畫著一隻隻大烏龜,惟妙惟肖,生動活潑。


    輔以淩亂難解的文字、符號。


    這還罷了。


    關鍵,那粉白的牆壁上,竟也畫滿了圖案,乃是一幅幅劃分格子的漫畫,主體乃身材凹凸,比例誇張,衣衫襤褸的二次元萌妹子。


    貧苦少女瞬間呆住了。


    作為土著,她雖對此類繪畫風格很不適應,但並不耽誤理解畫麵內容。


    短暫愣神後,一張臉騰地紅了,似要滴出血來,再看大哥,既震驚又憐憫,啐了聲:“你要死啊!”


    拔腿就跑。


    齊平愣了,不明所以,邁步下床,等看到牆上的巨幅原畫,如遭重擊,伸手補救:


    “妹子!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


    書鋪內,大早上便開張迎客,端著隻茶壺,一襲青衫裝文化人的範貳聽到動靜,好奇走入後院。


    迎麵看到齊姝悶頭奔來。


    “咋了?”他問。


    齊姝停下腳步,已是恢複平靜,憂心忡忡:“我得給大哥找個嫂子了。”


    範貳:??


    ……


    ……


    齊平離開六角巷時,背影有些狼狽。


    通過回憶,他大概猜出問題出在哪。


    是的,他隱約記起,修煉途中,神符筆虛影似曾短暫消失。


    “那些畫,明顯是對我腦子裏形象的複刻,還有,那些詞匯、符號,也是……”


    “或者,該統稱為我腦子裏的信息。”


    “神符筆昨夜曾激活,將我夢裏的信息書寫了出來?嘶……可怕。”


    “不過……我沒想過烏龜啊。”


    齊平騎著馬兒,心情複雜,好在,他及時塗抹掉了漫畫痕跡,沒給範貳瞧見。


    此事僅局限於兄妹二人知曉,不會擴散。


    至於齊姝會咋想……嗬嗬,別問,問就是喝多了,發酒瘋,畫興大發。


    而神符筆……齊平冥想觀察過,其已重新進入識海,任憑他如何呼喚,也不出,倒是那枚“封”字符,淡了許多。


    ……


    將糟心事拋開,齊平策馬疾馳,因為無顏麵對妹子,早飯都沒吃。


    路上,他找了個小攤,解決吃飯問題。


    “哎,都聽說了吧,桃川河那塊,有個子爵死了,跟前頭那個縣太爺一樣,都是仇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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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現場都有用血寫的‘仇’字呢。”


    “這是多大的恨啊,官府都還沒抓著人呢。”


    “噓,別說了,沒看那邊有位錦衣嗎?不想活了?”


    齊平坐在小攤上,聽到周圍百姓議論,一重巔峰後,他聽力亦有增強。


    消息竟已傳開了嗎……他皺眉,有些不安,總覺得要出事。


    “結賬。”他起身欲走,排出幾枚大錢。


    攤主謙卑地湊過來:“官爺賞臉,哪敢收您銀錢。”


    齊平冷笑,將刀鞘一拍:“不收的話,就跟我走一趟吧。”


    攤主一哆嗦,膽戰心驚,慌忙撿起銅錢。


    齊平這才滿意,縱馬離去,隻剩攤主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他從未見過這種事。


    ……


    齊平一路疾馳,時而在人流密集處停下,詢問情況,得知仇殺案傳得沸沸揚揚。


    等他抵達鎮撫司衙門,命白役將白毛黃驃馬牽走喂養,邁步走入餘慶主管的院子時。


    遠遠的,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身子一顫,心說,這是撞了什麽邪,咋又來了。


    “邢捕頭,你別告訴我,昨晚又死人了。”齊平板著臉,問道。


    站在院中的邢明黑眼圈更深了,搖頭苦笑:


    “昨夜沒死人。”


    齊平鬆了口氣,納悶道:“沒死人你找我幹嘛?”


    堂內,餘慶邁步走出,沉聲道:


    “不是找你的,是找我的。”


    頓了頓,他宣布道:


    “府衙已將連環仇殺案,轉交鎮撫衙門,由我們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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