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死了。


    並非被殺,而是救治無效,昏睡中沒了生息,這是醫館大夫的判斷。


    現場沒有打鬥痕跡,無其他人傷亡。


    死的悄無聲息。


    一行人抵達醫館時,隻看到冰冷的屍體。


    看似一切合理,但結合此前推理,便撲朔迷離起來。


    “神通境修士,想要避開幾名尋常人感知,殺死一個本就掙紮在生死線上的女人,輕而易舉。”


    “問題在於,如今最後的活口死了,再沒辦法知曉真相。”


    醫館外,李巡撫歎息。


    眾人默然。


    這起案件結束了,又仿佛沒有結束。


    神符筆的去向成謎,齊平麵對這個局麵,也束手無策。


    沒人責怪他,這本就超出了一個胥吏的層次。


    命人處理了屍體,巡撫親筆結案,齊平卸任了臨時捕頭,告辭離開。


    一行人返回驛館。


    路上,見長公主走神,李巡撫寬慰道:


    “殿下不必憂心,或許正如那少年所言,另有隱情,神符筆未必落在此間。”


    紫衣長寧淺笑了下,說:


    “一件天階法器而已,雖珍貴,意義也非尋常,但終歸,隻是死物,遺失數十年,是毀了也好,落入江湖也罷,其實……也沒那般重要。”


    李巡撫蹙眉:“那殿下……”


    長寧公主輕輕歎了口氣:


    “本宮隻是覺得,這西北地界,朝廷威嚴不及他處,西北邊軍如此,豫州江湖亦如此,若在京都周邊,區區神通,哪敢對朝廷出手?”


    西北軍……李巡撫眼神動了動,說道:


    “殿下在軍中試煉一年,果然也看明白了些。”


    長公主搖頭歎息:


    “皇家子弟哪能輕易窺見真實?可管中窺豹,這西北邊軍,恐已成了氣候,無怪乎皇兄頭疼,李大人此行,想來也有感觸。”


    李琦沉默不語。


    長寧沒得到回應,無奈換了個話題:“本宮離京一年,不知京都有何變化。”


    李琦笑道:“自是有的,臣說給殿下聽。”


    “好。”


    一路說笑。


    待回返驛站,侍女服侍兩名皇女歇息,有官員督促啟程事宜。


    按行程,本該在河宴滯留一日,眾人身負皇命,此間事了,理當返京。


    李琦忽地想起什麽,喚來餘慶:“本官思前想後,總覺那最後逃入巷子的修士可疑,是你親眼目睹,其被那少年所殺?”


    餘慶點頭。


    李琦沉吟道:“若是神符筆在,那少年也有嫌疑。”


    餘慶搖頭:“不會,我當時便查探過。”


    李琦:“本官聽聞,厲害法器可容納於修士體內,死後方能析出。”


    餘慶笑了:“的確如此,可他尚未修行,不可能做到這點。這個,我很確定。”


    頓了頓,補充道:“再者,他已是長公主的人。”


    “……”


    李琦歎道:“是本官多想了。”


    ……


    ……


    “所以,在衙門蹭飯不好?非得回家?”


    城內某條街道上,齊平騎著瘦馬,無語道。


    他身前,窮苦少女抱著個用布麵包的食盒,眉尖蹙起,認真道:


    “已經兩個晚上沒回了,家裏遭賊咋辦?飯我也打包了,可以吃兩頓的。還有,這雨下的這般大,我衣服都沒收,門口的醬缸也沒蓋上,雨水淹了黃醬就慘了,也不知道隔壁大嬸有沒有幫忙,還有……”


    “停停,”齊平告饒:“師父別念了別念了。”


    齊姝:“?”


    她聽不懂這梗。


    齊平抖著韁繩,無語:


    “妹子啊,咱眼皮子能不能別這麽淺?前頭的話忘了?你哥我已經拿到了錦衣衛的offer,公家鐵飯碗,收拾下,咱就顛兒了,去首都發展了,你還惦記醬缸……”


    齊姝就很生氣:


    “齊平,你能不能別說怪話,我都聽不懂。還有,你給那兩個女的講的故事,咱爹啥時候說的?我咋不記得,你不會是編的,騙她們的吧。”


    “……咱還是說回醬缸吧。”


    說說鬧鬧,窮苦兄妹返回家裏,把從衙門順來的馬栓了,齊姝去燒火,給炕去潮,齊平則溜到自己屋,神情莊重地取出藍色書冊。


    《天地參神契》


    傳說中的修行秘籍。


    若不是場合不對,在衙門裏他早嚐試了。


    翻開書冊,先將公主的親筆信收好,然後才開始


    書冊很薄,開頭是一篇序,大抵是修煉須知。


    “按書上說,引元氣入體的法門很多,這是王朝道門最中正平和的一篇,恩,果然是大眾教材,怪不得隨手給我,也沒加個禁咒啥的。”


    “唔,修行入門第一關,是煉化第一縷天地元氣,時間可短可長,短的半個時辰,長的一輩子都費勁……這就是天賦門檻了。”


    “我能激活法器,理論上天賦極佳,可我到底是天賦好,還是外掛緣故?說不好……還得試試。”


    有點忐忑。


    這要十天半月都不成,就完犢子了。


    “恩,引氣成功後,就會進入第一次冥想,這個過程堅持時間越長越好,但也看天賦。”


    齊平認真看完,又記下後續的吐納方法。


    朝門外喊了幾句,說自己要修煉,讓齊姝護法,禁止任何人打擾,脾氣暴躁的小妹吼了一聲:


    “知道了,死了都不管你!”


    齊平滿意地安心打坐去了。


    眼觀鼻,鼻觀心。


    呼……吸……呼……吸……


    約一刻鍾後,他失去了對周遭的感知,進入冥想狀態,若是餘慶等人在此,看到這個速度,恐怕會驚駭失聲。


    初次引氣,半個時辰成功便是天才。


    一刻鍾的齊平,算什麽?


    妖孽。


    又不知過了多久,齊平的意識飄蕩在識海中,突然捕捉到了一縷光,他本能地靠近過去。


    看到了一隻明亮的沙漏。


    以及,被沙漏鎮壓在識海深處的一杆筆。


    齊平霍然驚醒,渾身冷汗,大口喘息。


    這一刻,借助某種玄妙的聯係,他知曉了那杆筆的名字:


    “神符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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