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想法中,所謂演練,隻是走個過場、形式,趙知縣如此,縣衙上下也都如此。


    所以王典史帶頭摸魚,吳捕頭也從未讓齊平真正去準備什麽。


    這就是一場表演,當主演跳出了劇本,一切就變得不可控起來。


    可演習仍要繼續。


    一行隊伍浩浩蕩蕩,抵達範府時,就見朱紅大門緊閉,外圍擠滿衙役。


    “搞什麽鬼?!”趙知縣先到一步,臉龐陰沉。


    守在此處的王典史冷汗涔涔,快步上前,低聲說:


    “大人,‘匪徒’的馬匹似是受驚,不見了,想來齊平也是無奈,隻好如此……”


    他試圖打圓場。


    趙知縣勃然大怒,可身後巡撫隊伍抵達,隻好強壓怒火,心知無法中止,隻好將錯就錯。


    大聲道:“裏麵情況如何?嚐試破門了麽?”


    “稟大人,院門封堵,我等已包圍範府,賊人插翅難逃。”


    李巡撫躍下馬匹,笑道:


    “趙大人可有破局之法?匪徒被困,卻有數十人質,倒也棘手。”


    話落,一旁,吳捕頭大步跨出,請命道:


    “請各位大人在此稍候,某一人擒敵足矣。”


    這話慷鏘有力。


    趙知縣擠出笑容:“吳川乃本縣捕頭,十年武師,初入修行。”


    涼國武師很多,但能踏入修行的,百不存一,即便隻是“初入”,但配合身上法器,實力也算不俗。


    將吳川丟在巡撫衛隊中並不出眾,但在這小小河宴縣城,也算一方高手。


    “恩。”李巡撫頷首,略有期待。


    吳捕頭則是吐了口氣,神色冷峻,朝大宅走去,心中大為惱怒,齊平是他的手下,惹得縣令光火,回頭自己免不了受罰。


    如今,他隻想盡快將齊平捉拿,結束演習,將影響降低到最小。


    至於是否能成功,他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且不說隻是演習,齊平不會真對“人質”下殺手。


    即便動手,以他的修為,擒拿個小小捕快,毫無難度。


    府門前,吳川剛走,一名侍女來到李巡撫身旁,低聲稟告:


    “兩位貴人想觀摩宅內情形。”


    皇家女眷,不便露麵,但以那位郡主的性子,必然是要看個熱鬧的。


    李巡撫愣了下,大笑道:“本官也正有此意。”


    說罷,他瞥向身旁一名黑臉護衛,後者點頭,從腰間取出一隻巴掌大玉石小鏡,淩空一拍,口中念念有詞。


    空氣震動,鏡麵水波蕩漾,懸浮在空,投出一道橢圓光幕,幾次縮放,赫然呈現出範府內院情景。


    “法器!”周遭,有衙役低呼。


    這時候,很多人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那黑臉護衛竟是一位道門中人。


    隊伍後方,車輛窗簾卷起,安平郡主笑嘻嘻道:


    “這樣才對,隔著院牆能看什麽,咦,匪徒隻有一個啊。”


    她有點失望,心想那捕頭凶巴巴的,雙方實力恐怕懸殊。


    “可別一照麵就逮住了,那多沒意思。”


    身披紫色長裙,一臉書卷氣的長公主笑了笑,望向畫麵中,那坐在庭院內,擦拭短槍的少年,心中一動:


    “我看未必。”


    ……


    範府,內院!


    此刻,聽到門外動靜,捆住手腳的範府眾人麵露忐忑,自古民畏官,雖心知是演習,可仍舊有點緊張。


    “老爺,等下不會要破門吧。”範夫人憂心忡忡,“大門破了,修補也是要不少錢的。”


    “少說幾句!”範守信瞪了發妻一眼,心中有些不安,白手起家成為縣城首富,眼光自然不差,這會,他多少察覺出些許異常。


    扭頭去看“匪徒”,卻見後者坐在台階上,用絨布擦拭那柄短槍,神態自若。


    這幾日,齊平也弄清楚了這法器原理。


    與他想象的不同,在涼國的法器體係中,槍不如箭,屬於較為低級的攻擊法器。


    射程短,消耗大,維修麻煩。


    唯一的優點在於,將其放置一旁,內部陣紋會自動吸收天地元氣,蓄滿發射一次的量。


    之後,隻須真元牽引,就可激發。


    一發之後,要麽由修士消耗體內真元填充,要麽,就隻能慢慢恢複。


    齊平腦海中的沙漏顯然並非真元,所以,理論上,他隻有一槍的機會。


    而他最大的優勢在於,沒人知道,他可以使用法器。


    “差不多了。”齊平低語,起身。


    什麽差不多……旁邊,俘虜們麵露詫異。


    下一秒,眾人就聽院外有破風聲,一道人影竟如鷹隼,翻上院牆,兩次起落,眨眼間,落在庭院正中。


    吳捕頭麵沉似水,冷眼看向齊平,惱怒道:


    “你搞什麽?還不隨我出去!”


    範府眾人一頭霧水。


    齊平露出無辜的神情,拎著短槍,認真道:


    “頭兒,我現在是江湖悍匪。”


    頓了頓,他又說:


    “我在認真對待這場演習,希望你也一樣。”


    吳川愣了下,怒極反笑,冷聲道:


    “好好好,那我擒你出去!”


    話落,他不拔槍,也不拔刀,隻是赤手空拳,雙腳踏地,整個人如炮彈般朝齊平射來,右手揚起,做鷹爪狀,直取脖頸。


    快如閃電。


    他並不知道,院外眾人正借助法器,俯瞰此處,但他的確被齊平的態度激怒了。


    在他看來,一個小小捕快,膽敢違抗命令,甚至用這種態度與自己說話,本就是錯誤。


    他不介意施加懲罰。


    而在他的想法中,對付齊平這個小武師,不要說法器,就連佩刀,也沒有出鞘的必要。


    旁邊,範府俘虜們驚訝不已,範二公子小眼睛努力撐開,害怕又好奇。


    院外,李巡撫與趙知縣等人望著投影中的畫麵,前者表情平靜,後者神情稍緩。


    那名不苟言笑的,道門出身的黑臉護衛更是微微搖頭。


    以他的眼力,輕易看出雙方的差距,已於心中判定那扮演匪徒的捕快落敗的結局。


    後方,車廂內,安平郡主氣鼓鼓,收回目光,意興闌珊:


    “還以為會有趣些,結果什麽嘛,匪徒這麽弱,木頭人一樣,動也不動,實在不行,不還有人質呢嗎?”


    紫色長裙,有書卷氣的長寧公主卻是發出一聲輕咦:


    “你看。”


    安平豁然望去。


    隻見投影畫卷中央,那名“悍匪”竟於此刻,閃電般舉起手中的短槍,麵無表情,扣動“扳機”。


    “轟!!!”


    一團熾烈的火光淹沒了畫卷,巨大的聲響經宅邸的高牆放大,如旱地驚雷。


    這一刻,整個現場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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