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前。


    “我有個主意。”府衙房間內,當齊平說出這句話,眾人紛紛望了過來。


    滿含期待。


    齊平撐著桌案,眸子裏倒映著火光:


    “這件事隻憑借我們自己的力量,是決然不夠的,所以,我們必須要利用好手中所有的牌。越州知府品級雖隻四品, 但掌控官印,全力調用朝廷術法,可以拿來當個神通用。


    從京都出發前,陛下曾給了一道手令,頭兒,你稍後拿上密令, 去找張允, 要他配合封鎖國公府, 最少在我們返回前,國公府一隻鳥都不許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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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慶點頭:“好。不過……這個張允靠得住嗎?”


    通過幾日的接觸,他感覺這個知府有點軟……


    若是得知要對吳家動手,是否還會配合?


    不折不扣地完成命令?


    齊平說道:“陛下既然做了這樣的安排,就說明張知府可信。當然,保險起見,我還需要你們中出一個人去監督。”


    餘慶點頭,說道:“但總還需要一個理由,用什麽接口封鎖?”


    齊平笑了笑,看向老胡:


    “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想法子將部分情報告訴她,嗬,越國公往我這安插的探子,拿來做借口最好不過……”


    他吩咐了一陣,將自己化身“陳平”的事也說了出來, 聽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這才知道,原來這幾天,齊平已經做了很多事。


    胡來點頭應下。


    “其餘人回去養精蓄銳,稍後聽命, 帶兵殺人。”齊平宛若身處軍營,一一安排了任務,房間裏,氣氛一下也緊繃躁動起來。


    女錦衣站起身,正要回屋去拿自己的大斬刀,突然想到什麽:


    “那你做什麽?”


    齊平笑了笑,身體開始恢複紙人的樣子:


    “我去請一個幫手。”


    天劍山莊情況未明,齊平決定帶上四先生。


    至於為何不帶張允去山莊,讓四先生封鎖,一來是考慮到戰力差距,二來,讓知府去拖住越國公,更有經驗些。


    ……


    ……


    黎明。


    天穹中星子寂寥,那名從花娘手中拿到情報的吏員,於黑暗中朝國公府飛奔。


    作為紮根本地三百年的大族,豈會沒有在府衙中安插眼線?


    當吏員終於來到國公府側門時,天已蒙蒙亮起,他敲了敲緊閉的木門,焦急地等待著。


    “誰啊?”不多時,木門拉開,一名老門房探出頭來。


    吏員瞪著眼睛,取出一塊木牌:


    “我要求見國公爺,有要事通稟,耽誤了你吃罪不起!”


    老門房愣了下:“快進來!”


    ……


    不多時,尚在睡夢中的越國公被喚醒,匆匆套上外袍,安撫了床上妾室,趕到內堂。


    就看到一名吏員在門外焦急等待。


    “國公爺!”對方眼睛一亮,一躬到底。


    五十餘歲,麵容方正的越國公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進去說。”


    點亮屋內燈火,越國公坐在大椅中,開始問話,吏員當即將花娘送來的情報一一道出。


    越國公起初還不是太在意,但越聽,臉色越難看。


    在府衙中的“齊平”不是真的,是偽裝的替身,真正的他早就離開了府衙,一直在暗查。


    “陳平!”越國公念著這個名字,有些惱怒。


    昨日夜晚二小姐說起此人時,他便起了些許疑心,隻是謹慎起見,雖說是要打探下,卻並沒急著出手。


    卻不想,花娘先傳來消息。


    那陳平果然有問題,而且……不是一般的密諜,竟是那個齊平……


    “花娘說,他們發現了什麽?要動手?”越國公問道。


    吏員搖頭:“不清楚,那個校尉似乎也不知道全貌,隻是得到了命令,說得知了不老林所在,即將動手。”


    越國公心頭一沉。


    生性多疑的他並未立即相信,但花娘的情報結合“陳平”的表現,的確令他緊張起來。


    那群錦衣,是真的發現了?


    還是……有詐?


    他不確定。


    可他卻又必須做出反應,否則,一旦是真的,後果不堪設想。


    念及此,越國公眼底一厲,臉上卻是點了點頭,笑道:


    “很好,此番你功勞不小,等下去賬房領賞。”


    吏員大喜:“多謝國公爺,多謝國公爺!”


    越國公頷首,推門喊了一個名字,不多時,一名護院打扮的中年人走來:


    “老爺。”


    “帶他去領錢,麻利一些。”


    “是。”


    中年護院朝歡天喜地的吏員看了眼,帶他往外走去,越國公等在原地,不多時,護院返回,說道:


    “處理掉了。”


    “很好。”越國公沉吟了下,又道:“你去天劍山莊跑一趟,與曹園說,生意先不做了。”


    中年護院什麽都沒問,幹脆點頭:“是。”


    說著,一拱手朝府外走去。


    ……


    這時候,黑暗漸漸散去,東方隱約露出魚肚白,新的一天到來,國公府內,開始有下人起床做活。


    瀟湘館內,紅姑娘打著哈欠,穿戴完畢,推開房門,看到一些覺少的老媽子已經開始忙碌。


    推開廂房的門,朝著尚未起床的小丫鬟們斥責,喊著“憊懶丫頭”。


    紅姑娘走過去,說道:“昨日宴席都忙了一天,多睡一會沒甚麽要緊。”


    老媽子忙“噯”了一聲,又朝屋內咕噥:“紅姑娘心善,饒了你們這次。”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就聽到一名年長丫鬟手中銅盆“咣當”一聲跌落,發出巨響,水朝四周迸濺。


    卻兀自不絕,隻是驚愕地撐大了眸子,望著府上天空:


    “呀,那是什麽?”


    紅姑娘好奇望去,瞳孔一縮。


    隻見漸漸亮起的天穹上,竟有一片淺淡的光,籠罩在整個國公府上空,好似一個薄潤絲滑的光罩。


    “古怪。”


    “什麽東西。”


    接二連三的驚呼聲響起,驚動了花園中的飛鳥,幾隻麻雀振翅飛起,朝空中飛去,卻撞在了光罩上,軟軟彈了回來。


    這下子,再愚鈍的人也都意識到,天上的物事可能是某種超凡手段,作為國公府的下人,見識遠超普通百姓。


    知道府上是養著修行者的。


    “莫要慌亂,且等在原地,我去尋二小姐。”


    紅姑娘丟下一句,提起裙擺,急匆匆走了。


    然而就在穿過回廊時,微微一愣,隻見不遠處,一座樓閣中,窗子敞開著。


    穿著玄色衣袍的吳清妍坐在窗台上,仰頭靜靜望著天空,兩隻腳晃啊晃,身旁的墨竹搖曳生姿。


    仿佛府上的一切,都與她沒什麽關係。


    ……


    此刻的內堂,同樣一片騷亂。


    送走了中年護院後,越國公也沒了睡意,當即吩咐下人服侍稀疏。


    緊接著,便被驚呼聲吸引,臉色難看地望見了那淡淡的光罩。


    心中一沉,而這時候,遠處更有下人飛奔而來,緊張道:


    “老爺,不好了!官差把宅子大門封了,不讓人進出。”


    “什麽!?”越國公大怒,揮起袍袖:“帶路!”


    “不必了。”突然,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


    宅院垂花門後,一群官差呼嘯而來,包圍小院,繼而如潮水般分開,顯出一群官員來。


    正是越州府衙的眾多地方官,為首的,正是麵白富態的張允。


    其手中持握一枚官印,呼吸般閃爍光輝,臉上掛著笑容:


    “冒昧造訪,還望國公體諒。”


    越國公麵無表情,掃過眾官員:“我需要一個解釋。”


    張知府賠笑道:


    “是這樣的,不久前,餘千戶找過來,說府衙裏有賊人偷聽了機密情報,逃了出來,懷疑是不老林細作,本官帶人追捕,卻不想,那賊人竟潛入了國公府,恐是要對國公府上不利。


    本官為防賊人遁逃,現已封鎖周遭,還望國公爺幫忙篩查,捉拿不老林歹人。”


    頓了頓,又補了句:


    “對了,方才本官來的路上,看到府上護院出門,形跡可疑,現已捉拿。”


    話落,旁邊一名官差走來,將五花大綁的中年護院丟在地上。


    竟已是被戴上了封禁真元的法器鐐銬:“老爺,我……”


    越國公眼神陰寒,盯著張允:“你要搜本國公的宅院?”


    張知府笑嗬嗬道:“為護府上周全,隻好出此下策,想來國公爺是體諒的。”


    越國公死死盯著他,片刻後,深深吐出一口氣,冷笑道:


    “張知府一片好心,本國公豈會不領情?搜查便是。”


    話落,一揮袍袖,返回內堂中,張允笑容消失,轉回身來,掃視眾人:


    “搜!”


    一群官員冷汗涔涔,惶恐不安,官差們呼嘯而去。


    ……


    ……


    天亮了。


    當東方太陽躍起,整個繁華的城市從沉睡中蘇醒。


    陳宅。


    正房裏,風韻猶存的趙姨娘“嚶嚀”一聲醒來,瞪著眼睛發呆了兩秒,扭頭看到丈夫也睜開了雙眼。


    “幾時了。”


    “這一覺,睡得好沉。”


    夫妻二人打著哈欠,說著話,趙姨娘還好,隻覺這一覺睡得舒坦,醒來後格外的精神充沛。


    陳富貴皺眉回想著昨晚的經過,有些不安。


    雖然昨日宴會後,那位衙門裏的大人並未說什麽,隻讓他們一切照舊即可,但陳富貴仍舊敏銳地察覺出,可能要有事發生。


    這著實令他忐忑了好一陣。


    晚上無法入睡,始終在偷偷聽著外頭的動靜,結果……怎麽就突然睡著了?


    念及此,他連外套都沒披,踩上鞋子,便去推門。


    “哎,做什麽,家裏還有外人呢。”


    趙姨娘嚇了一跳,抱緊了小被子,縮回了床上。


    這個時代講究男女大防,雖然隔著輩分,但侄兒在府上,她這個姨娘還是要避嫌的。


    “爹,你醒了。”門開,就看到陳圓圓揉著眼睛走出來。


    陳富貴看了眼房簷下那隻空蕩蕩的躺椅:


    “你平哥呢。”


    陳圓圓搖頭,一臉困惑:“平哥不在,廂房的門開著,但不見人,也許出門了吧。”


    陳富貴心頭猛地一沉。


    趙姨娘聽了,套上衣裳也走了出來,有點急:


    “大早上人哪去了。”


    就在這時候,忽而,院外傳來一陣喧囂,一家人正疑惑,便看到府裏下人急匆匆小跑過來,喊道:


    “老爺,夫人,不知怎麽的,外頭有大隊官兵過街。”


    什麽?


    幾人疑惑,好奇地跟著出了宅子,等邁出朱紅門扇,就看到附近鄰裏也都出來看熱鬧。


    遠遠的,可以望見主幹街道上,一群披甲配刀的官兵騎馬呼嘯而過,朝城外奔去。


    為首的,赫然是一群換上製服的錦衣緹騎。


    “這是咋了,莫非是出了馬賊?”趙姨娘嚇得往後縮。


    陳圓圓羨慕地望著那些人,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其中的一員。


    隻有陳富貴眉頭緊皺,看了眼,扭頭催促道:


    “回家去,別看了。”


    “再看一會嘛……”陳圓圓咕噥,一邊往回走,一邊說:


    “剛才那領頭的一個扭頭好像朝我看了眼,還笑了下。”


    趙姨娘翻了個白眼:“人家領頭的都是官差裏的頭頭,會看你?”


    不過,雖是這樣說,她剛才也覺得那人看了她一眼來著……雖然不認識,但莫名覺得眼神熟悉,就好像……陳平那個便宜侄兒。


    “怎麽可能?”趙姨娘自嘲一笑,覺得太荒誕了。


    ……


    “噠噠噠。”


    馬蹄聲踏破清晨,齊平一身錦衣,按著佩刀,收回視線,感受著馬匹的顛簸,豪氣頓生。


    在他身後,除了一眾錦衣,還有府衙調來的精銳官兵,由餘慶臨時以千戶令牌調遣。


    集合成戰陣,加持朝廷術法,同樣是一股極為可觀的戰力。


    當然,最大的底牌,還是胯下身前,正蹲在馬上的……灰色貓頭鷹。


    “先生,您不是可以飛嗎?現在這樣站在馬脖子上,太怪了,我感覺周邊的百姓都在嘲笑我。”齊平壓低聲音說。


    灰色貓頭鷹沒動彈,腦袋原地一百八十度轉回來,盯著他,一道聲音浮現於腦海:


    “你以為飛不累?而且,我這隻‘分魂’是貓頭鷹,白天犯困。”


    行吧,我被你說服了……齊平吐槽,問道:


    “那您真身呢?已經到了嗎?”


    “到了,就是你說的那個天劍山莊,放心吧,老夫看著呢,誰都別想跑,”貓頭鷹自信地說道,旋即說:


    “我感覺裏頭沒啥危險,要不老夫一個人橫掃了他們,不比你這興師動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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