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小姐,您是要量布匹還是要做衣裳呢?”


    花閑抬頭,看到繡閣的夥計過來招呼她,還算禮貌周到。(.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這位哥哥,我就是隨便看看,您先忙著。”


    “不忙,為您效勞,是小的的榮幸。”


    真是太熱情了。花閑暗自吐了吐舌,不再拒絕。朝著鋪子上擺放整齊的布匹走了過去。花閑個頭還小,微抬了腳,手撫上一匹藍底金邊的錦緞,正要細細感受一番。


    “小五,郡守千金的衣服可是做好了?來問了好幾遍了。說是今日必須拿到。”“掌櫃的,已經做好了。郡守府上的小丫頭一會兒應該就能過來取。”


    “那就好。”


    “小五哥,我們小姐的衣服呢?快取出來。”那方掌櫃的和小夥計的話音剛落,便從門口傳來急躁躁的聲音。


    “英子來了?我這就去拿過來。”


    小夥計轉身進了後堂,掌櫃的招呼著叫英子的小丫鬟在店堂一側的小凳上稍坐。隨後,便轉身向鋪子掃了幾眼,欲招呼其他顧客。剛瞄了眼,掌櫃的便看到布匹架子前站著一個小丫頭,一身鄉下姑娘打扮,家織布長裙,暗粉,領口繡有幾片翠綠的竹葉,前襟上伸出幾根稀疏的翠竹,延伸到衣擺處已是大片的翠綠,竹根處青草簇簇,青草間有雀兒啄食。這件衣服是花閑最喜歡的,衣衫繡圖自有一番淘氣和喜樂。每年她都會做一件,不拘什麽顏色,與顔子君的配成情侶檔。


    花閑聽到小丫鬟的聲音,也轉了頭看著這邊,這會兒見得掌櫃的隻管看著她,也未曾開口說話,大眼一轉,便生了逗弄之心。


    “掌櫃的,你們家的布匹在這盛中城可排的上名?”


    掌櫃的正在暗自琢磨花閑身上的穿著和手工,覺得質樸中透著一股子靈動之氣,別具一格。雖說小女娃是鄉下打扮,卻絲毫沒有土氣,隻餘一股子濃鬱的鄉土氣息,隨著這個鄉下小女娃子的舉止行動,縈繞了廳堂。他似乎回到了鄉下的小院落,坐在自小長大的庭院中的棗樹下,沏一壺熱茶,聆聽院中天井偶爾發出的輕微的咕嚕聲。


    聽到花閑的聲音,掌櫃的才將注意力放在花閑的臉上。


    入目,似乎隻有那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深邃如一片汪洋,忽而狡黠乍現,掌櫃的一顆粗糙的老男人心忽然生了柔軟,家中的女兒也應該如這般大了。


    “這位小小姐,您是要買布匹還是做衣裳?”


    “掌櫃的,您家的布匹若有這盛中城最好的,我就買布匹。再如果你家還能做出比較好的衣服,我就買了布匹再做衣裳。”


    掌櫃的心下甚為歡喜。聽著這樣一個女娃子講話,都是快樂的。他咧開嘴,輕笑著,正要開口。


    “小妹妹,這紅顏如花閣可是我們盛中城近百年的老店,布匹質地和衣裳做工自然都是最好的,不然我們家小姐也不會三天兩頭就要來這裏做衣裳。”小丫頭直直的看著花閑,嘴巴微張,嘴角輕斜,露著一絲詫異,也有一絲嘲弄。也確實,小丫頭心中正在感歎,這鄉下的孩子沒見過世麵也是對的。看她打扮,就知道她必定不能知道的如她這般多。於是,心下又生了一絲體諒之意。小丫頭站起身來,走到花閑身旁,拉了花閑的手,往身後的布匹支架前走去。


    “來,小妹妹,你來看這匹翠湖煙,可是紅顏如花閣的特色布匹,別家都沒得賣的。”花閑大眼一瞧,不禁啞然失笑。


    三年前,有一日偷得浮生半日閑,花閑從顏母陳氏處討要了一塊純白色棉布做染色試驗,想弄點好玩的東西出來。在染色時她將丹青技法摻雜其中,沒成想,竟是染出了一片湛藍,藍色邊緣自然引申出幾縷紅,隱隱有著紅色光澤,似蒼茫的大海邊際地平線上的最後一絲晚霞掩映,別有一番情趣。花閑心下得意,便拿去給阿娘看,正巧顏家老大顔子仁來找阿娘請教繡工,這一下,顏子仁奸商本性一觸即發,奪了花閑新鮮出爐的試驗品,就是不撒手,軟磨硬泡的非要花閑告知如何染成這般效果。要知道,當時那個時代的染色技術很落後,一塊布上的幾種顏色都要分開熏染,自然沒有如此層級分明又自然嫻熟的混染技法。也是從那時起,顏子仁才產生了將花閑收入麾下的念頭。


    花閑三歲學做女紅,四歲做出的小玩意已在花顏兩族獲得最高認可。不過,因著她做的都是些小玩意,顏子仁自然未曾真正放在心上。這次見識了古靈精怪的花閑之精才,心下欣喜又震撼。後來,花閑被纏了兩個月,再加上顏彥都被關了禁閉要挾花閑,花閑不堪其擾,才將整個試驗的過程告知顏子仁。沒成想,顏子仁特意開了一家染坊,專門生產這種布匹,並且將這門技術發揚到各種布匹上,試了多遍,最後選擇了一種質地柔軟、織法精細的上好絲綿布做底布,染出了一種新氏上色布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第一批布做出來的時候,顏子仁當先送給花閑一匹,還請花閑取了名,就叫翠湖煙。當時顏子仁還問,主色明明是藍色,為何還要取個翠湖。花閑的解釋是,遠了是藍,近了就是綠。其實她就是隨口一說,地球在宇宙中拍的照片是藍的,可是人們眼中看到的海水明明就是綠的。


    小丫鬟英子看到花閑嘴角的笑意,那笑容裏似有一種不以為意。小丫頭雖然不是很確定,卻還是生氣了!她以為花閑是不相信她的話,笑話她呢。


    “喂!你這個小妹妹,我好心跟你將這些你不知道的,你怎麽可以這麽沒禮貌!”


    小丫頭聲音突然拔高,把店中的人嚇了一跳。顏家兄弟們本對繡坊不敢興趣,正在紅顏如花繡閣附近轉悠,顔子君見花閑進來好長時間了,便欲進來看看情況,剛到門口,便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正對著花閑大聲吆喝。


    顔子君腳下幾個錯步,便已經到了花閑身旁,將花閑攬到了身側。先是掃視了一番花閑,未發現任何異樣,才低頭看向橫眉相向的小丫頭。


    “這位姑娘,家妹可是有什麽地方冒犯了姑娘?我們剛從鄉下來,不懂大城市的規矩,如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


    “吖,沒,沒有啦……”小丫鬟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俊秀男子,小心肝一顫,說話也不自然起來,一下子沒有了方才的底氣。


    花閑鄙視的瞥了一眼顔子君,你丫就到處給我招惹花草吧!你看英子一副小鹿亂撞的樣子,就覺得是自己有了罪過,罪過就是這個男人早已是她花閑的私人物品。


    “在下也覺得,家妹雖然頑劣,但還不至於真的冒犯別人。既如此,姑娘緣何對家妹雷霆震怒呢?”


    小丫鬟忽然打了一個冷戰。這個公子,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說話聲音也是溫潤謙和,為何她聽了卻是感到了冷呢?


    “噗!九哥,高!”花閑這次倒是對顔子君刮目相看了。九哥體內竟然隱藏了這般的幽默細胞?緣何她一直都未發現?


    “你呀!到底為了什麽把人家惹火的,從實招來。”顏子君輕刮了下花閑的小鼻頭,刻意板下了臉。


    “哈哈哈哈,九哥,你別搞怪了。”笑了好一會兒,花閑才抬頭看向依舊站在她身前前呆愣著不動的英子,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這位姐姐,你誤會了。剛才我並沒有笑話你,隻是看到這塊布,突然想起我家裏放了三年的那塊同樣的布匹,怕是要生蟲了。”


    “閑兒,原來你就是這樣子糟蹋大哥的心意的?”


    眾人聽到聲音,齊齊轉頭,看向門口。顏子仁領著自家幾兄弟,正站在門口,一臉隨意的望著花閑,那眼神裏,可是有著委屈和不甘願的。


    “老板。”掌櫃的一驚,匆匆走來,對著顏子仁微微恭了恭手。


    “嗯,陳掌櫃,我不在這幾日,店中沒什麽事吧?”


    “一切正常,老板放心。”


    “嗯。來,陳掌櫃,今日我給你開開眼,看一款衣裳款式吧,這個機會來的可不容易,你可看仔細了。”


    顔子仁一把將顔子君拖到了寬敞處,又輕輕拖了花閑的手,又將她安置回顔子君身旁。


    陳掌櫃不明所以,隻跟著顏子仁走到了顏子君和花閑身前。看兩個人被自家老板弄到眾人麵前,有點示眾的意味,陳掌櫃便也隨了顏子仁的心,打眼看向顔子君和花閑。


    俊逸公子長了張清秀的臉,與老板有幾分相像。一身鄉下打扮,暗粉色棉布長泡。暗粉色?陳掌櫃的心下詫異,竟然有男人穿這種顏色的袍子麽?鄉下都這樣穿?可是,這樣的顏色穿在這位公子身上,卻很是自然妥帖,似乎本就該如此。再一眼,他便瞪大了眼眸,有些合不上了。暗粉色長袍的領口繡有幾片竹葉,前襟及至衣擺處,幾管翠竹掩映裏,灰雀兒三兩隻……與身旁小姑娘身上的衣衫赫然構成一幅雀兒竹下爭食圖。


    陳掌櫃滿心激動的走過去,情不自禁要扯顔子君的衣服。


    顏子仁輕笑著拉住了陳掌櫃伸出去的手。


    “陳掌櫃,可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老板,不知這位公子可否移駕後堂?”


    “嗬嗬,無礙。一會兒,我讓這倆家夥將這身破衣服扒了,讓陳掌櫃研究便是。”


    “大哥,拿來吧!”花閑算是明白了顏子仁的意圖了。果然奸商,無孔不入。


    “什麽?”


    “大哥,你真老土!我和九哥這套相公娘子裝都多少年了,隻是因為九哥喜歡,我才一年換一個顏色做一套新的。您又憑什麽覺得我們夫妻二人要將這衣裳扒下來給你呢?”


    “好說,好說。”顏子仁狗腿的對著花閑笑得像一朵盛開的牡丹。


    掌櫃的和店裏幾個小夥計,加上拿著小丫鬟要的衣裳站了很久一直未敢說話的小夥計,都目瞪口呆看著顏子仁,這個素來不苟言笑的老板,今日怎生如此的慈悲為懷?


    說著,顏子仁伸手入懷,掏了一個金元寶。


    “閑兒,拿去買糖葫蘆吃吧!”


    “謝謝大哥!”花閑毫不客氣,伸手接過來就撞進了隨身的小錦囊中。


    “九哥,那咱們走吧!去逛街去。”


    “噯,閑兒,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了?”


    “什麽?”花閑故作不解,大眼一眨一眨的,望著緊盯著她衣服的顏子仁。


    掌櫃的早一步令小夥計拿了兩套新衣服出來,是顔子君和花閑的尺寸。


    “閑兒,新衣服大哥都給你準備好了。來到這盛中城,大哥自然要將弟弟妹妹們照顧的無微不至,來吧,先換身時下盛中城最流行的衣裳吧!其他兄弟也都有。”


    “嘿嘿,謝謝大哥,不必了,我和九哥早就習慣了這身粗布衣裳了。”


    “嗨,阿爹,我都替你累的慌。”顏子仁屁股後麵的顏彥終於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您剛才那顆金元寶隻是給小嬸子的展覽費。你們看了這麽久,以為是白看的麽?切!”最後顏彥做了個很不屑的表情,將顏子仁推到一旁,自己站在花閑麵前,做了個與他老爹有的一拚的狗腿表情,“老大,咱拿剛俺老子給你的那顆金錠子去買糖葫蘆吧?”


    “閑兒,買完糖葫蘆,用你的展覽費,去給我和老十二一人買把長槍,日後我們也好有個應手的兵器和懶兒作伴嘛!”


    “是啊,閑兒,在馬車上都說好了的,你可不許反悔。”聽了老十一的話,老十二也興奮起來。


    “十一叔,十二叔,你們出門自己都不帶金子的麽?為何要讓俺老大給你們買呢?”


    “彥兒,你給我閉了!叔叔們說話,你一邊兒去!”老十二伸出腳,一腳將顏彥踢開,顏彥順手趴住了顏子仁的腿才沒趴在地上。結果,還沒等他鬆口氣,啪一聲,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感到膝蓋上的痛意和手掌上的冰涼感,顏彥才明白,原來他再次被人欺負了,而且這個將他摔在地上的人,就是他的老爹——顏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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