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瑾因為酒店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便讓媽媽先回去了。媽媽黎玉梅走之前還狠狠地瞪了亦瑾一眼“剛剛那個男人,你最好好好跟我交代一下。”


    辛辰正端坐在大堂的沙發上,沒有說是在等她。他的目光卻是緊緊的鎖定著她,像是鎖定了獵物的豹。


    亦瑾剛下班推開大門他就跟了上來。亦瑾沒理他,就這麽任由他跟了一段路。


    辛辰知道她在生什麽氣,今天是他太過唐突。


    “亦瑾。”


    亦瑾攥緊了拳頭,她終於轉過頭來看他,卻是瞪。


    她又回過身,繼續走。


    很早以前,他也曾這麽跟在她的身後。那會兒亦瑾剛買車,每天小心翼翼的像是蝸牛,他就也這麽跟著,她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兩個人坐在各自的車廂裏,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亦瑾很爭氣,不像新手上路那樣時常磕磕碰碰的。


    隻是他還是不放心她,他不敢想象在漆黑的夜裏如果她遇到什麽事情該有多麽無助。


    今天他卻做不到心平氣和的跟著她。她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放出噔噔的聲音,像是打在他的心上一樣。


    沉默越久,他越發的焦躁不安。


    “淩亦瑾,我們談談。”他忽然站定了腳步,伸手扯住她的胳膊。


    亦瑾甩開他的手,大聲的說“辛辰,你是不是覺得我就該在原地等你,等你一輩子。”


    她喊完,想走。


    他卻沒有再給她前進的機會,伸手就從後麵擁住了她。


    她的發香瞬間順著呼吸進入他的鼻腔,她的腰肢纖細的經不起他盈盈一握。他放緩了手上的力道。


    “聽我把話說完。”


    他的嗓音在耳邊綻放,帶著蠱惑,她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他這麽抱著。


    辛辰沒有鬆開手,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抱著她。他的雙手交叉著環在她的腹部,下巴輕輕的擱在她的肩膀上。


    他沒有讓她轉過身來看著自己,他怕自己的勇氣會在她水波流轉的雙瞳裏消失殆盡。


    亦瑾屏著呼吸,拳頭鬆了緊,緊了鬆。


    “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哪裏嗎?”


    不是學校麽?既然他這麽問了,那就一定不是學校。亦瑾搖了搖頭。


    “金竹鎮。”


    金竹鎮。亦瑾腦海裏閃過這三個字,一下子想不起來。待到反應過來那是哪裏,她就顯得更加的茫然。她想轉過身來,辛辰卻抱得更加的緊。


    “那是姑姑住了近半輩子的小鎮啊。“


    亦瑾的聲音輕的近乎呢喃。淩靜音是爸爸淩振華的姐姐,大學畢業就去那個小鎮支教。她在那裏遇上了現在姑父,生兒育女,那裏有她愛的學生和家人,她便就此在金竹鎮落了根。亦瑾亦瑾很久很久沒去姑姑家了,最後一次去,好像是……是中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


    “奶奶去世之前也一直住在金竹鎮。”


    辛辰吸了吸鼻子,聲音飄在亦瑾的耳邊,卻是那麽不真實。亦瑾下意識的伸手去握住那雙輕抵著她小腹的手。這個動作讓身後的辛辰一僵,但很快就放鬆下來,他的懷抱溫熱,所有的防線都在一點一點的融化。


    “那你,之前也一直住在那裏?”亦瑾輕輕的問。


    辛辰點點頭“我一直住在那裏,我第一次見你,也是在金竹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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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海豐開著他那輛大奔進金竹鎮的時候,著實在這平靜的小鎮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是他事業成功後第一次回來,頗有些衣錦還鄉,榮歸故裏的味道。鎮上很多人都圍著他的大奔竊竊私語,奶奶並沒有顯露出欣喜,隻是不動聲色的關上了院門,阻隔了所有的聲響。


    辛辰記不清自己又多久沒見到爸爸了,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隻是覺得生分。父子倆站在奶奶長滿青苔的小院子裏,隔著蓄滿了水的大水缸就這麽兩兩相望。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是奶奶拉了辛辰走到辛海豐的麵前,推了推辛辰的胳膊問“怎麽不叫爸爸?”


    辛辰避開了辛海豐的目光,但是很聽話的喊他“爸爸。”


    現在想來,他與辛海豐的關係,那時候就不怎麽親昵。


    辛海豐這次回來是要帶辛辰回a市念高中的。他也提出讓奶奶一起去,奶奶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了,理由是住不慣大城市。但辛辰知道,她是舍不得埋葬在這裏的爺爺。


    他們是要廝守在一起的。無論生死。


    辛辰當天就收拾了行李,他跟著辛海豐走到院門口,奶奶一直跟在身後,眼圈紅了又紅,卻不作任何的挽留。


    辛辰又回頭望了一眼,忽然覺得這巴掌大的小院子忽然顯得好空曠,像是什麽都填不滿這空虛。他甩手就扔下行李,賭氣的說“爸爸,我今天不走了,你過幾天再來接我。”


    奶奶走過來,替他撿起行李。她嘴上說著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可是嘴角卻很明顯的上揚了。


    辛海豐隻是皺了皺眉,他回頭看了眼辛辰,就點點頭同意了。


    其實辛海豐走後,辛辰就後悔了。有時候,離別是越快越好的,時間拖得越久,就難割舍。他見不得奶奶不經意就流露出的難過。她每天張羅著給辛辰做好吃的,素日鎮定的奶奶在那幾日卻是時時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辛辰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法麵對這樣的奶奶。小院的環境一日比一日沉悶,壓得辛辰喘不過氣。


    辛辰時不時就去小鎮上透透氣。小鎮上的房屋多是灰色,屋前的井都用木柵欄圍著,為了防備不懂事的孩子去井邊玩耍。辛辰記得奶奶唯一一次朝自己發火,就是因為自己翻過了柵欄。


    這個地方滿是回憶,他和鎮上的小朋友一起玩彈珠,一起爬樹掏鳥窩,似乎都還是昨天。


    ……


    “你吃……吃呀。”


    眼前窄窄的,長長的鵝軟石小道上,一個女孩正半蹲著,因為蹲著,她碎花的裙擺遮住了腳踝。她的手裏正握著兩根火腿腸,她的麵前是一個紙盒子,辛辰站的遠,看不見裏麵是什麽。不過大致猜到是被遺棄的貓狗,這個地方時常有被遺棄的小動物。


    女孩臉上是防備又害怕的表情,手往前伸了伸又下意識的縮回來。盒子裏的小東西探出腦袋,辛辰看到一隻小狗。女孩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她把手裏的一根火腿腸扔過去。看小家夥吃的津津有味,她隻是遠遠的微笑看著,並不敢靠近。


    很快一根火腿腸就被小狗吃完了,它朝女孩低低的吠了聲。原本正在拆火腿腸包裝紙的女孩嚇得手上的動作都亂了,擰了幾次沒擰開,小狗又連著吠了幾聲,朝她靠近。


    她“啊!”的一聲,扔了手裏東西,拔腿就跑。那時候她還留著長發,短小的馬尾隨著她跑動的頻率一甩一甩。


    辛辰看著她的背影笑出聲來。真是個膽小鬼,還是個有愛心的膽小鬼。


    那次,才是他第一次見到淩亦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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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嗎?”辛辰問,他的聲音帶著溫柔的笑意。


    “記得。”亦瑾點點頭,她的發蹭的辛辰有點癢。“我跑回姑媽家,讓堂哥和我一起去把小狗帶回來,可是我們過去的時候,狗已經不在了。”


    “狗被我帶回家了,我來a市之後,奶奶一直養著,直到她去世,我才將狗送了人。”


    亦瑾垂了垂眼,隻覺得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原來他們之間,在那麽早之前,就有了牽絆。


    “我沒想到在a市還能見到你。”辛辰頓了頓,想起高一開學的那天,她在2班門口等萬嘉帆放學時的模樣,恬淡安靜。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再後來,辛辰和萬嘉帆越來越熟,萬嘉帆往往都是三句話不離淩亦瑾。陌生的她在萬嘉帆的描述裏變得越來越生動,對她的喜歡,大概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他故意讓在指尖飛舞的籃球撞上她身邊的窗台,她抬起頭就伸手去擦那並不存在的口水,讓他強忍著笑意,差點露了餡。


    每次有意無意的經過一班,隻是為了能夠偶爾扭頭看她一眼。不經意的目光相撞,能讓他開心一整天。


    暗戀淩亦瑾,成了他高中生活最明亮的一部分。


    偏偏萬嘉帆也是他生命裏的一抹亮色。兩個人總要有一個被放在陰影裏。不是對淩亦瑾情淺,隻是那時候的他承諾不了一個明確的未來,所以才會選擇沉默與退縮。


    “這次,我死也不會放開你。”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擁抱她。懷裏的人兒在顫抖,有冰涼的液體掉在他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止不住的。


    他的手扶住亦瑾的肩膀,輕輕的把她扳過來,讓她麵朝著自己。她正閉著眼,但是還是關不住眼淚。她長而密的睫毛被浸濕了,一撮一撮的粘在一起。


    亦瑾還是抓不住那份真實感,即使手握著他的臂膀,即使鼻尖滿是他的氣息。她多怕,此時此刻,隻是她用六年的時光,氤氳的一場夢。


    辛辰俯了俯身,吻住她的眼瞼。有淚水滲進嘴角,澀澀的。


    “辛辰……”亦瑾靠進他的懷裏,低低的呢喃一聲。她多想讓他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希望他能替自己擋去所有風雨,而是希望能夠彼此一起經曆風雨。


    “我在,以後會一直都在。”辛辰收緊了臂膀,像是擁住了全世界。


    亦瑾睜開了眼睛,他的下巴收的緊緊的,幹淨沒有胡茬。他的唇角微揚,他的鼻子從下往上看也是挺挺的。她伸手環住辛辰的腰,滿足的歎了口氣。兜兜轉轉,跌跌撞撞,糾糾纏纏這麽多年,他們竟還可以像今日這般深情相擁,足矣。


    就這抱了一會兒,兩個人誰都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亦瑾笑著掙了掙,辛辰馬上鬆了手低頭看著她。亦瑾伸手捧住辛辰的臉,她的指尖細細地臨摹著他的臉部線條。她也對上辛辰的眸子,說:“不要再讓我等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等多久。”


    辛辰點點頭,抓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又吻。亦瑾癢的縮回手,笑著把手藏到身後,打趣辛辰“辛總自重,別老占我便宜。”


    “淩經理,今天的相親這場戲演的不錯。”辛辰笑著雙手抱胸,一臉的審視。


    “嗯?”亦瑾歪了歪腦袋裝傻。


    “誰相親會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還是透明包廂?擺明了是做給我看。”辛辰用手揉了揉亦瑾的腦袋,很是寵溺,接著說“不過,我認栽。”


    亦瑾咯咯的笑著,就像宇文浩澤說的,激一激他,果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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