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兒雙手緊握成拳,她的目光呆呆地,沒有焦距地看向前方。
許久,她才頹然地坐了下來。
森田浩二見狀,急忙揮手讓人將擔架抬走。
他然後走到唐玉兒麵前,蹲下身來,握上她的雙手,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玉兒小姐,你還好吧?鬮”
唐玉兒這才緩緩回過神來,朝森田浩二搖了搖頭。
“我沒事!”
森田浩二眉毛微微蹙起,明顯對她的說辭,不太相信哦。
“沒事,怎麽會?你看看,你臉都快白成一張紙了!”
說著,他拿過桌上的一麵鏡子,遞於她麵前。
唐玉兒抬起頭,目光緩緩投注到鏡子裏投射出的那張精致的五官上。
烏黑的頭發,被一方錦帕,鬆鬆地紮作一馬尾,歪束於頸側。
秀眉若柳,粉唇泛白。
一張本就粉白如玉的臉龐,如今白得如同白無常一般,沒有一絲血色。
許久,她才輕歎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推鏡子於一旁。
“森田機關長,我奶娘的病,能看好嗎?”
剛剛她有注意到,躺在擔架上的奶媽,嘴唇幹裂起皮,每說一句話,仿佛都是在用盡最後一口氣一般。
森田浩二朝她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醫生已經盡全力了,接下來,就隻能看她自己求生的意願了!”
唐玉兒不覺黯然下來,隻是很快,便抬起頭看向森田浩二。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森田機關長。”
她咧唇淡笑了一下,朝森田浩二眨了下眼。
“謝謝,由衷地謝謝!”
本來想開口阻止唐玉兒再說謝字出來的森田浩二,見狀,不由咧開薄唇,露出一口森白牙齒,朝她點了點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不客氣!”
他知道,唐玉兒這一次的謝意,是發自她的肺腑的,與之前拒他於心門之外的客套,是截然不同的。
他心裏暗喜,終於距離贏得佳人的心,又近了一步。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一片縹緲亮白。
唐玉兒躺在床上,瞪大雙眼,了無一絲睡意。
奶媽說,八月十四那天晚上,唐府上下都在為次日的中秋節,忙碌著,熱鬧著,喧嘩著。
就連平常以冷幽清靜著稱的雪拂別院,也是一派熱鬧氣象。
她說,那晚父親是在雪拂別院吃晚飯的,隻是席間,娘親突然放下了筷子,輕歎了一口氣。
在一邊伺候父親和娘親用飯的奶媽知道,恐是他們二人又想起了隻身一人在上海灘的她。
中秋節是中國人傳統的團圓節日,其位置僅次於春節。
皓月當空,一家人歡聚一堂,賞月品茗,當是一件多麽愜意的事情。
然而,唐玉兒知道,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因為她的避難上海灘,一定會讓爹爹和娘親心頭,無端多了幾分愁緒。
對此,她是能夠想像得到的。
就像關在西郊監獄裏的那段時間,她總是遙望夜空,更加思念,遠在蓉城的親人。
是否,沒有她存在的中秋節,還能一如往昔般,熱鬧喧天?
隻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
中秋前夕,當唐府人都還沉浸在靜謐的黑幕下,安詳酣睡時,一場災難,已經悄然籠罩過來。
據奶娘說,那天晚上,因娘親夜裏突發咳嗽得厲害,歇息在雪拂別院的父親,吩咐她去廚房熬煮一份百合蓮子湯給娘親。
那天晚上,雖然不是十五月圓之夜,可是天空,月明星稀,照得地麵上,一片明晃晃地,恍如白晝。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廚房,一如夕陽西下的傍晚,能夠清晰地看清楚室內的一切擺設。
因此,奶媽在廚房為娘親熬湯,沒有如往常般,燃起燈火。
奶媽說,那一天靜極了,靜得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
她一個人坐在廚房一角的一個矮角凳下,看著百合蓮子湯在小煤爐上,“咕嘟咕嘟”直冒著泡泡。
後來,湯熬好後,她用一個白底藍瓷碗盛著,走出廚房。
當她走出來時,麵前有幾條黑影一閃,她不覺地叫了“啊”了一聲出來,手中端著的湯碗,跟著“砰”一聲掉落地上。
很快,那幾個黑衣人頓住腳步,朝廚房方向走了過來。
及至她跟前,為首黑衣人看也沒看她一眼,便抬手舉起手中尺長的利刃,刺向她的胸膛。
奶媽說,在黑衣人刺向她心口的那一瞬間,她看到黑衣人握刀的左手,有一明亮的瑩潤東西,在她麵前一閃。
當他抽出利刀,拉過她身前衣服擦拭時,她清楚地看到,黑衣人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抹瑩潤,是一枚用瑩白色上等溫玉製成的一枚玉戒,月光下,發出瑩白的光芒。
後來不知何故,那幾個黑衣人在走離她身邊幾步遠後,其中一人突然折返回來,跨過她的身子,走進了廚房。
再後來,那個黑衣人拿著她剛盛剩下的湯鍋,走至她麵前,然後把熱湯,朝她胸口潑了上去。
奶媽隻覺得一股鑽心的痛疼,瞬間蔓延了她的全身,使她再也負荷不了,一下子,昏死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她隻覺得空氣中,飄蕩著很濃很濃的血腥味。
奶媽顧不得胸口的疼痛,努力朝娘親的房間爬去。
在那裏,她看到了早倒在了血泊中的父親和娘親。
她們的胸口分別有一個已然幹涸的黑洞,及到那個時候,她仿佛還能看到,有血仍然往外麵緩緩流著。
隻是,父親和娘親圓瞪著眼,身體已經漸漸僵硬。
後來,她在門口,看到父親的兩個貼身侍衛倒在不遠處的一棵梅花樹下,他們兩人的胳膊,被慘忍地割去,丟棄在一旁。
從服侍娘親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血腥場麵的奶媽,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昏倒過去。
再後來,奶媽醒了,發現處身在一間醫院裏,周圍有日本人看守著。
意識模糊中,她有聽到一個日本軍官模樣的人,坐在她的病床前,告訴她,唐府一百三十多條人命,在八月十四那晚,全部遇難。
而她,是僅存之人。
再再後來,她便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奶媽說,她心中一直有個信念,她一定要撐著這一口氣活下來,一定要見到她,然後告訴她凶手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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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一定要替唐府一百三十多口人報仇。
唐玉兒仰起臉來,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可是,淚水卻如決堤一般,沿著臉頰,如雨紛下。
她把手指伸進嘴裏,牙齒緊緊咬在上麵,渾身顫抖著,喉嚨裏發出一陣又一陣痛苦的嗚咽。
奶媽說,殺她的黑衣人,左手無名指上,是溫潤玉戒。
印象中,陸副官曾經告訴過他,顧敬亭為護她周全,特意為她成立玉衣社。
玉衣社成員,左手無名指上,皆一溫潤玉戒。
唐玉兒想起,數天前,當她在西郊監獄時,顧敬亭曾經扮作獄卒模樣,進去與她一見。
她記得,那個時候的他,目光一直閃爍著,不敢與她正視。
緊接著,外麵便有紛亂的腳步聲傳來,他便離開了。
臨別時,他朝她反複說了兩遍,要她相信,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來的。
唐玉兒緊閉了下雙眼,牙齒狠咬進了肌膚裏。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顧敬亭到達蓉城的時間,應該是在中秋節之前。
而她的入獄,是因為林勝天對她父親的莫須有指控。
《申報》上說,父親唐烈之死,有可能是“鋤奸隊”所為,旨在警懾那些有親日傾向之人。
顧敬亭是南京政府的人,看第二十三集團軍軍長對他敬畏的態度,他的職位,絕對不容小覷。
據她所知,“鋤奸隊”是為南京政府服務的。
唐玉兒突然不敢確定了。
顧敬亭說,他北上蓉城,負有一項使命。
她沒有問,知道,他有工作紀律,絕對不會告訴她內容。
他說,等他完成使命後,他便會親自上唐府,向父親求親,懇請他把自己嫁於他為妻。
他說,等過一些日子,蓉城那裏有好消息傳來後,他便和她舉行婚禮。
好消息?唐玉兒咬了咬牙,指尖不自覺掐進了掌心裏。
不料,顧敬亭北上蓉城沒多久,唐府便慘遭滅門。
她不知道,顧敬亭口中所謂的“好消息”是指什麽?
是指唐府滅門嗎?
唐玉兒痛苦地緊閉雙眼,抬起雙手,掩住臉麵。
她發誓,今生今世,她都不會允許自己愛上一個滅唐門的仇人。
許久,她才頹然地坐了下來。
森田浩二見狀,急忙揮手讓人將擔架抬走。
他然後走到唐玉兒麵前,蹲下身來,握上她的雙手,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玉兒小姐,你還好吧?鬮”
唐玉兒這才緩緩回過神來,朝森田浩二搖了搖頭。
“我沒事!”
森田浩二眉毛微微蹙起,明顯對她的說辭,不太相信哦。
“沒事,怎麽會?你看看,你臉都快白成一張紙了!”
說著,他拿過桌上的一麵鏡子,遞於她麵前。
唐玉兒抬起頭,目光緩緩投注到鏡子裏投射出的那張精致的五官上。
烏黑的頭發,被一方錦帕,鬆鬆地紮作一馬尾,歪束於頸側。
秀眉若柳,粉唇泛白。
一張本就粉白如玉的臉龐,如今白得如同白無常一般,沒有一絲血色。
許久,她才輕歎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推鏡子於一旁。
“森田機關長,我奶娘的病,能看好嗎?”
剛剛她有注意到,躺在擔架上的奶媽,嘴唇幹裂起皮,每說一句話,仿佛都是在用盡最後一口氣一般。
森田浩二朝她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醫生已經盡全力了,接下來,就隻能看她自己求生的意願了!”
唐玉兒不覺黯然下來,隻是很快,便抬起頭看向森田浩二。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森田機關長。”
她咧唇淡笑了一下,朝森田浩二眨了下眼。
“謝謝,由衷地謝謝!”
本來想開口阻止唐玉兒再說謝字出來的森田浩二,見狀,不由咧開薄唇,露出一口森白牙齒,朝她點了點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不客氣!”
他知道,唐玉兒這一次的謝意,是發自她的肺腑的,與之前拒他於心門之外的客套,是截然不同的。
他心裏暗喜,終於距離贏得佳人的心,又近了一步。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一片縹緲亮白。
唐玉兒躺在床上,瞪大雙眼,了無一絲睡意。
奶媽說,八月十四那天晚上,唐府上下都在為次日的中秋節,忙碌著,熱鬧著,喧嘩著。
就連平常以冷幽清靜著稱的雪拂別院,也是一派熱鬧氣象。
她說,那晚父親是在雪拂別院吃晚飯的,隻是席間,娘親突然放下了筷子,輕歎了一口氣。
在一邊伺候父親和娘親用飯的奶媽知道,恐是他們二人又想起了隻身一人在上海灘的她。
中秋節是中國人傳統的團圓節日,其位置僅次於春節。
皓月當空,一家人歡聚一堂,賞月品茗,當是一件多麽愜意的事情。
然而,唐玉兒知道,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因為她的避難上海灘,一定會讓爹爹和娘親心頭,無端多了幾分愁緒。
對此,她是能夠想像得到的。
就像關在西郊監獄裏的那段時間,她總是遙望夜空,更加思念,遠在蓉城的親人。
是否,沒有她存在的中秋節,還能一如往昔般,熱鬧喧天?
隻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
中秋前夕,當唐府人都還沉浸在靜謐的黑幕下,安詳酣睡時,一場災難,已經悄然籠罩過來。
據奶娘說,那天晚上,因娘親夜裏突發咳嗽得厲害,歇息在雪拂別院的父親,吩咐她去廚房熬煮一份百合蓮子湯給娘親。
那天晚上,雖然不是十五月圓之夜,可是天空,月明星稀,照得地麵上,一片明晃晃地,恍如白晝。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廚房,一如夕陽西下的傍晚,能夠清晰地看清楚室內的一切擺設。
因此,奶媽在廚房為娘親熬湯,沒有如往常般,燃起燈火。
奶媽說,那一天靜極了,靜得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
她一個人坐在廚房一角的一個矮角凳下,看著百合蓮子湯在小煤爐上,“咕嘟咕嘟”直冒著泡泡。
後來,湯熬好後,她用一個白底藍瓷碗盛著,走出廚房。
當她走出來時,麵前有幾條黑影一閃,她不覺地叫了“啊”了一聲出來,手中端著的湯碗,跟著“砰”一聲掉落地上。
很快,那幾個黑衣人頓住腳步,朝廚房方向走了過來。
及至她跟前,為首黑衣人看也沒看她一眼,便抬手舉起手中尺長的利刃,刺向她的胸膛。
奶媽說,在黑衣人刺向她心口的那一瞬間,她看到黑衣人握刀的左手,有一明亮的瑩潤東西,在她麵前一閃。
當他抽出利刀,拉過她身前衣服擦拭時,她清楚地看到,黑衣人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抹瑩潤,是一枚用瑩白色上等溫玉製成的一枚玉戒,月光下,發出瑩白的光芒。
後來不知何故,那幾個黑衣人在走離她身邊幾步遠後,其中一人突然折返回來,跨過她的身子,走進了廚房。
再後來,那個黑衣人拿著她剛盛剩下的湯鍋,走至她麵前,然後把熱湯,朝她胸口潑了上去。
奶媽隻覺得一股鑽心的痛疼,瞬間蔓延了她的全身,使她再也負荷不了,一下子,昏死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她隻覺得空氣中,飄蕩著很濃很濃的血腥味。
奶媽顧不得胸口的疼痛,努力朝娘親的房間爬去。
在那裏,她看到了早倒在了血泊中的父親和娘親。
她們的胸口分別有一個已然幹涸的黑洞,及到那個時候,她仿佛還能看到,有血仍然往外麵緩緩流著。
隻是,父親和娘親圓瞪著眼,身體已經漸漸僵硬。
後來,她在門口,看到父親的兩個貼身侍衛倒在不遠處的一棵梅花樹下,他們兩人的胳膊,被慘忍地割去,丟棄在一旁。
從服侍娘親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血腥場麵的奶媽,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昏倒過去。
再後來,奶媽醒了,發現處身在一間醫院裏,周圍有日本人看守著。
意識模糊中,她有聽到一個日本軍官模樣的人,坐在她的病床前,告訴她,唐府一百三十多條人命,在八月十四那晚,全部遇難。
而她,是僅存之人。
再再後來,她便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奶媽說,她心中一直有個信念,她一定要撐著這一口氣活下來,一定要見到她,然後告訴她凶手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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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兒仰起臉來,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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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指伸進嘴裏,牙齒緊緊咬在上麵,渾身顫抖著,喉嚨裏發出一陣又一陣痛苦的嗚咽。
奶媽說,殺她的黑衣人,左手無名指上,是溫潤玉戒。
印象中,陸副官曾經告訴過他,顧敬亭為護她周全,特意為她成立玉衣社。
玉衣社成員,左手無名指上,皆一溫潤玉戒。
唐玉兒想起,數天前,當她在西郊監獄時,顧敬亭曾經扮作獄卒模樣,進去與她一見。
她記得,那個時候的他,目光一直閃爍著,不敢與她正視。
緊接著,外麵便有紛亂的腳步聲傳來,他便離開了。
臨別時,他朝她反複說了兩遍,要她相信,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來的。
唐玉兒緊閉了下雙眼,牙齒狠咬進了肌膚裏。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顧敬亭到達蓉城的時間,應該是在中秋節之前。
而她的入獄,是因為林勝天對她父親的莫須有指控。
《申報》上說,父親唐烈之死,有可能是“鋤奸隊”所為,旨在警懾那些有親日傾向之人。
顧敬亭是南京政府的人,看第二十三集團軍軍長對他敬畏的態度,他的職位,絕對不容小覷。
據她所知,“鋤奸隊”是為南京政府服務的。
唐玉兒突然不敢確定了。
顧敬亭說,他北上蓉城,負有一項使命。
她沒有問,知道,他有工作紀律,絕對不會告訴她內容。
他說,等他完成使命後,他便會親自上唐府,向父親求親,懇請他把自己嫁於他為妻。
他說,等過一些日子,蓉城那裏有好消息傳來後,他便和她舉行婚禮。
好消息?唐玉兒咬了咬牙,指尖不自覺掐進了掌心裏。
不料,顧敬亭北上蓉城沒多久,唐府便慘遭滅門。
她不知道,顧敬亭口中所謂的“好消息”是指什麽?
是指唐府滅門嗎?
唐玉兒痛苦地緊閉雙眼,抬起雙手,掩住臉麵。
她發誓,今生今世,她都不會允許自己愛上一個滅唐門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