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天之佛邁步進入,見蘊果諦魂站桌邊,三杯茶水還冒著熱氣,餘光又見床榻上昏睡的曇兒,微怔,皺眉看向鬼邪和緞君衡道:“曇兒怎會睡這裏?”


    鬼邪等他們二進入後關閉殿門,才輕歎一聲對上她的視線道:“吾恰好去皇極七行宮,卻見曇兒裏麵,她身子有孕再加還有病恙,不能久待,吾勸她離開,她不聽,不得已隻好將她弄昏帶回來。路上恰好遇到了蘊果諦魂,們便一同回到了此處。”


    緞君衡會意,對著為天之佛和矩業烽曇引路的司殿密語幾句,要她吩咐下去所有看見過蘊果諦魂和曇兒的按照鬼邪說法統一口徑。司殿暗暗會意,轉身離開。


    鬼邪說完後,露出絲詫異又繼續凝視二問道:“可是有何急事?先入座再細談。”


    天之佛先讓矩業烽曇邁步進入,落座,她才緊隨而入坐下,抬眸平靜直視鬼邪道:“關於血晶之事。”


    鬼邪落座,詫異一怔:“血晶?”


    一旁的矩業烽曇接過緞君衡遞來的茶,抬眸凝視他接話道:“至佛來厲族千年之久,體質已有些許改變,隻用當初佛鄉之法,已經無法融血晶入她心頭。這次需和緞君衡相助,合吾與蘊果諦魂四之力方能達成。”


    鬼邪和緞君衡恍然明白,一笑,不假思索頷首:“何時進行?”


    矩業烽曇道:“明日子夜交替時,就雙天宮進行。”


    鬼邪和緞君衡笑道:“到時定去。”


    隨後四又稍作交談,見時間已近午膳時辰,天之佛、蘊果諦魂和矩業烽曇起身告辭。


    鬼邪和緞君衡走到殿門目送三離開,就蘊果諦魂身影即將消失的刹那,一道恢弘佛力,暗從他掌心射出,直飛殿門而過,送入昏睡的曇兒體內。


    二發現佛力,平靜收回視線,轉身走回殿內,見曇兒迷茫睜開眼,鬼邪走近凝視她低沉關心道:“身子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曇兒茫然無意識看著他搖了搖頭,片刻後才徹底清醒,發覺不對勁兒,詫異蹙了蹙眉,不解看看四處:“吾怎麽這裏?”當時蘊果諦魂正發招打她……


    鬼邪坐下伸手扶著她緩慢坐起,微肅沉了眸色凝視她道:“幸好吾那刻去了皇極七行宮,正見蘊果諦魂對發招,便急手打偏了他的功力,餘勁卻仍是波及,導致昏迷。便抱過來了。和蘊果諦魂起了何衝突?可是他暗中知道了腹中孩子,還想要強硬動手除掉?吾看他招勁兒強勢,一掌下去,重傷不說,此子必落。”


    皇極七行宮他說的話,隻有有孕之不能裏麵久待,他能知曉此厲族密事,亦隻有這一種可能,解釋他為何還要用同樣的招式打她,曇兒回憶種種想著,麵色不由白了白,靠床頭驟垂下了眸,沉默半晌後,一抬手覆腹上,才抬眸凝視他低啞道:“大哥定然是告訴了他吾身體真相,還將令牌給了他。否則他不會那般動手。吾就是恐懼他必然會如此,才絕不能讓矩業烽曇探脈。他知道後,隻覺得落胎對吾最好,便會毫不猶豫去做。”大哥以為讓他知道孩子還活著,他們二間便會有轉圜餘地嗎?大哥一時糊塗了,這或許對他有用,對他卻沒有一絲用處。


    鬼邪聽了眸色陡然一沉,暗沉冷聲:“好個蘊果諦魂!”


    曇兒一怔,蒼白的麵上擠出絲笑意凝視他輕語:“伯父,吾不怪他,也別生氣。他是為吾好,雖不是吾想要的。孩子終究還,沒有必要為此動怒。這幾日吾還是避開他些為好,吾想搬到伯父這裏來住,神殿清淨。希望伯父能代吾做件事。”


    鬼邪壓下了眸底不憤,恢複平靜點了點頭:“一會兒不必回去,吾派去雙天宮取的東西。是什麽事?”


    曇兒移動腹上的手到胸口,緩慢取出貼身收藏的白綢錦囊,放他手心,平靜凝視他告知:“這是果子叔叔當初的發誓,他答應為吾做三件事。臨行前,將它替吾還給他,吾會再寫一封書信,伯父一並交給他,就說吾要取消此事,以報答他對爹娘和們的諸多恩德,從此誓約不存,讓他不要再為此所束。以後他還是吾的果子叔叔,讓他原諒吾以前做的錯事。們間的事,未來孩子絕不會知道。”


    說著嘴角卻是勾出一絲淡笑,平靜道:“他以苦境諸種風俗來衡量吾之情況,未婚生子,多受詬病汙言。吾不以此為意,但,孩子還是需要個疼愛他的爹爹,吾會為他找一個的。”


    鬼邪聞言眸底露出絲淡淡笑意,抬手輕撫她肩上:“吾相信現是真的釋然了。厲族大好男兒隨挑。吾看魑肆就不錯,他從小到大對甚是照顧,比質辛和布衣還周到,若不夠,伯父到苦境為尋摸,吾已經有個選。”


    曇兒怔了一怔,蒼白的麵色露出絲不好意思的紅暈:“伯父!”


    鬼邪哈哈一笑,收好錦囊入懷:“好了,此事暫時不提,日後再言。”


    說罷,站起道:“吾和緞君衡還有朝事要與大哥處理,此隨意安排。”


    曇兒輕點了點頭,笑凝向二:“快去吧!大哥該是等急了。”


    鬼邪和緞君衡出去吩咐了司殿去雙天宮取東西,當即化光離開。


    曇兒看不到他們了,麵上的笑意倏然一散,化成了淡淡的苦澀,癱軟身子靠床頭垂下了眸,怔怔卻是堅決看著自己腹部。沒有誰能傷害,他也不能!


    到青龍宮行了一半路程,緞君衡驟毫無預兆一把扣住鬼邪的胳膊,強迫她破空而墜到一處偏僻少的宮殿,沉聲問:“想要做什麽?”


    鬼邪一詫後,落穩身子,反應過來他說什麽,挑眉看他一眼,平靜道:“何必明知故問,早就了然於心了。”


    緞君衡也不再打馬虎眼,皺眉懷疑直言道:“確定此法有效?”


    鬼邪聞聲突然沉笑一聲,抱臂轉眸凝視他,不假思索搖了搖頭:“不知道。”


    緞君衡眉心驟皺得更緊。


    鬼邪見此歡暢笑了笑,片刻後卻又突然收起笑意,認真看著他輕歎了一聲,緩慢道:“有沒有效總要試過方知。吾殿內說的一切都會施行,總歸都會吾能掌控之中,不必擔心。而且,吾不過也是完成天之厲未完成的遺願。他布好了開頭的局,來不及完成,便由們繼續。他臨終那日所說的吾和他之默契總不是空言。”她得死前完成所有的事,留給她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了。


    緞君衡見她如此,眸色複雜一凝,不由沉默,轉身避開她的視線,微眯眼望向天際刺目的金芒。


    見他如此動作,鬼邪已了然他又不知暗自沉思什麽,眸光一閃,也不再說話,放鬆身子靠後麵的樹幹上,靜靜等待他想通了說出。


    傾灑而下陽光穿透宮殿上方的翠綠枝椏,靜默的二身上和地上印出了點點光影。


    半晌後,見他身上紫袍微飄,鬼邪立起身子,轉眸定他身上,輕歎一聲:“終於想通了!”


    緞君衡凝眸回身,走近她身邊直到二間隻有一寸,胸口幾乎貼一起時才停步。


    鬼邪見此距離,眉毛一挑:“什麽話需要這麽近才能說?”話雖戲謔,眸底的沉凝肅意卻瞬間取代了方才的閑散。


    緞君衡微動頭,轉而抬手輕摟住了她的身子,轉而貼近了她耳邊密語:“既是天之厲遺願們該進行,但吾要答應一件事。”


    鬼邪眉心一蹙,餘光掃了掃遠處走動的伺,抬手微搭住他的肩,密語:“說!”


    緞君衡放下一隻手,拉下她放肩頭的手,以指尖她掌心一筆一劃地寫著幾個字,寫完後才道:“吾要推遲這一段時間再進行。”


    鬼邪掌心一包,驟轉眸嚴肅看他:“不行!”這時間她已不世,決不能推遲這般長時間,雖然有緞君衡還能完成,但她必要親自參與。


    緞君衡似是已料到她會如此,眸色平靜一閃,道:“繼續聽吾說完。”


    鬼邪這才發覺自己反應太過激動,眸色狀似無事的恢複平靜,凝視他道:“說吧。”


    緞君衡卻是未再說,放開了她,一動步子,側身站立,抬起她的手,垂眸以自己指尖她手心繼續一筆一劃詳細寫著。


    一陣清風毫無預兆吹起,直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幾片綠葉緩緩隨風飄落,二下擺亦隨風輕輕飛動著。


    風聲中落下最後一筆,緞君衡抬眸凝視鬼邪,平靜出聲:“未來會有一好一壞兩種結果。有此為前提,可答應?”


    鬼邪驟握緊了手,眉心緊皺,雙眸明利,死死盯著緞君衡:“此事當真?”


    緞君衡平靜一凝雙眸,頷首:“但是有兩種結果。是否要答應吾的推遲提議,須考慮。”


    鬼邪驟抬手一沉沉按他的肩,轉身仰頭望向不遠處茂密的梧桐樹,沉眸凝肅:“不必考慮,吾答應。”


    說完後,才又收回視線平靜凝視他:“走吧,質辛等急了!”


    話音尚未落盡,已先自化光,嗖然一聲穿過梧桐枝椏縫隙,消失了金芒之下。緞君衡輕歎一聲,凝功飛身趕上。


    兩日後卯時,天初破曉,晨風習習,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等五已經來了厲族五日,到了離開的時候。


    親送的天之佛、質辛等與幾寒暄過後,目送五坐上了來時的馬車。


    啪的一聲馬鞭響過後,馬車四周瞬間佛光普照,眨眼間消失。眾靜立遙望,看不到馬車身影後才各自回轉。


    馬車剛出異誕之脈不久,正闔眸準備禪定的蘊果諦魂突然睜開了眼,看向矩業烽曇道:“吾有事要離開片刻,們先行,吾隨後追上。”


    矩業烽曇一怔,也未問何事,點了點頭:“嗯。”


    蘊果諦魂半起身掀開簾帷,提功便從疾馳的馬車上化光消失。


    片刻後,出現了方才馬車直對的一片林木小徑上,寬窄剛能容得下二並行。蘊果諦魂四周一望,凝眸出聲道:“吾來了。”


    話音尚未落盡,一道白色光影瞬閃,鬼邪出現他正麵三步遠處,抬眸平靜凝視他道:“吾受曇兒之托,來跟說幾句話。方才送別多,一者要避諱天之佛,便隻好選擇了此地。”


    蘊果諦魂聞言,一直平靜的眸色微閃過絲波動,瞬間又消失不見,直對上他的視線問道:“這幾日她身體可好?”


    鬼邪眸光一凝,平和頷首:“甚好,不用擔心。”


    蘊果諦魂聽完後一時沉默,片刻後以指尖輕撚佛珠,才看著鬼邪平靜道:“什麽話?”


    鬼邪又走近一步,從懷中取出了那個白綢錦囊和一封信,遞到他麵前沉歎一聲道:“她托吾替她取消與的這三諾,她不會向提任何要求,這次她是真正想通了。以後是她的果子叔叔,她會像敬重天之厲般敬重,請原諒她做過的錯事。她也答應了吾那日說過的提議,同意皇絕音到她身邊。日子尚不定,定了以後吾會知會一聲,不必掛慮。她知皇絕音愛慕她,她雖並無此情,但日久生情,她會慢慢接受她的,而且這皇絕音必然會對孩子好。二本就關係極好,若相處愉快,她倒不介意讓皇絕音做孩子之父。孩子終究還是需要父親的。”


    說著一頓,微微露出了絲笑容歎息道:“接下類吾該確認這邪氣,呃,不,這皇絕音到底是男還是女。不過,是女子也無妨。隻是她邪氣之軀,怕是不能單純以之性別劃分,吾總得弄清楚這個未來侄女婿是個什麽情形。若來日曇兒喜宴,定要來參加。”


    蘊果諦魂聽了撚著佛珠的手指一頓,眸色卻沒有任何波動,僅平靜掃過他手中之物,才對上他的笑眸沉硬道:“吾當日對天之厲和天之佛說過,隻能由她親自取消,書信不是她,勞煩原物交還。日後有事吾還會再來異誕之脈,她隨時可以親手交吾。時辰不早,告辭!”


    說罷周身浩瀚佛光一閃,不看鬼邪麵色,化光便消失了他眼前。


    鬼邪看看他匆匆離開的身影,又看看手中錦囊和未送出去的信,一抹意味不明的眸光一閃而過,隨即原封不動收起,旋身化光返回異誕之脈,直奔荒神禁地神殿後殿而去。


    正坐桌邊閱書的曇兒聽到殿門開啟,抬眸見是他,一笑:“送走了?”


    鬼邪笑著點點頭,入座,接過她遞來的茶杯:“托吾送的東西他不假思索收下了,還說以後若成親,他必然會親自來慶賀。他希望能有個好夫婿,對好,對對孩子也好些,這才是該有的生活。”


    頓了頓,眸色刻意定她臉上,但笑不語。


    曇兒不料蘊果諦魂會說這些話,心底驟席卷一陣針紮般的澀痛,怕被他看出,故作平靜佯裝抬手摸了摸臉,狐疑笑看他:“吾臉上有什麽?”


    鬼邪眸底精光一閃,笑了笑:“沒什麽,吾不過看心緒如何,若當真放下了這個蘊果諦魂,便該往以後看,為腹中孩子找個好父親,也為自己找個好夫君。或是打算獨自撫養孩子也可,一切都隨。”


    曇兒見他如此,掩著心口刺痛,眸光故作機靈一閃,失笑出聲:“伯父是想要個侄女婿吧,吾看二哥不錯,幹脆嫁給他吧。”


    鬼邪錯愕愣住,募得好笑一聲,自若淡淡道:“吾沒有意見。”


    曇兒笑哼一聲,撇撇嘴,懶得瞟了他一眼:“還是算了,吾怕三千妹妹傷心。”


    “三千?”鬼邪陡然一震,直狐疑看她:“關她什麽事?”


    曇兒驟賊兮兮一笑,挑眉看他:“女兒家的秘密,伯父個大男就別探究了。畢竟非女子,與義父雖有伉儷之好,卻無法體會那種心境。”


    鬼邪嘴角一抽,皺眉笑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等三千回來吾可要好生問問。”未來那個三千和劍布衣互有心思,難道她的三千外甥女也對這個布衣有?


    曇兒見他神色毫不掩飾,業已看出了他的心思,本還說笑的麵色卻倏然間黯了黯,垂眸沉澀出聲:“伯父。二哥和三千快回來了,可爹……他們……”


    說著喉間一哽,再也說不下去。


    鬼邪笑眸瞬間散去了所有笑意,沉歎一聲,壓下心底一直盤踞的沉凝,直視她囑咐道:“吾知道擔心他們回來後,自責自己無能,但這些吾希望以後都不要再想。他們有吾和緞君衡,質辛以及各位叔叔姑姑寬慰。隻要照顧好自己就可。憂思傷體,不利於身體康複,也對孩子無甚好處。”


    曇兒聞言輕點了點頭,隨後抬手抽出絹帕擦了擦眼角,片刻後才恢複平靜,凝視他道:“吾已經吩咐伺將東西都搬回雙天宮了,一會兒和伯父用過早膳便回去。這幾日隻通過伺傳話,才了解些娘的情形,幸好沒有什麽異常情況出現,吾早些回去,能陪著她也安心些。們診斷的脈象說功力大降,吾平日會注意她的功力情況的。那血晶之事畢竟是假的,但願娘不會對此事生疑。”


    鬼邪輕歎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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