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異誕之脈一月後,按先前擇好的吉日為貪穢擎念潮和剡冥擎思瑚辦了婚事,歡悅忙亂中渡過了這幾月,不知不覺中信中所寫之期漸至。


    這日碧空如洗,浮雲萬裏,漫天金輝之下,三道異彩光影攜滿身金色雲氣穿過異誕之脈入口,越過防城,直向雙天寢殿而去。


    天之厲和天之佛抬眸見到天際之光,起身走到殿外聖獸柱邊高階之上迎接。


    來人光影浩然一閃現身,其中一者是劍綾風,隻見他幾步走近天之厲和天之佛,微俯身恭敬出聲:“回稟王,王後,屬下將東雨龍宮之主和龍後帶至。”


    天之厲揮手示意,劍綾風退下。


    龍王和龍後餘光對視,流光一閃,卻是沒有初見麵的寒暄,僅各自正色審視著眼前之人,若有所思。


    耳聞中的厲族之王,沉穩霸氣,不露雄威卻周身氣勢迫人,攝心於無形之中,苦境兵燹之亂,如此王威之下,倒也不足為怪;隻是沒想到這王後,當真是天佛原鄉曾經之最高象征,雖曾聽聞,總不若眼見為實,莊嚴聖潔之氣,相較數千年前他們偶見,絲毫未減反倒更添……


    天之厲和天之佛靜靜立著,待他們端詳盡興有所定念頭後,才轉身淡笑出聲:“請!”


    龍王和龍後頷首致意笑道:“請!”


    天之厲攬著天之佛與龍王和龍後似有所商量般,同時邁步,誰也不多邁一步,快慢適中,各納其策,各顯迥異王者之風進入雙天宮大廳,落座於中央鋪著精致錦緞的圓桌之旁。


    伺人為他們斟好茶後,退身關閉殿門離開。


    龍王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省下許多客套之言,看向天之厲和天之佛笑著出聲:“多謝厲王和厲後幾月對無淵之照料!”


    天之厲端起茶杯致意笑道:“此事無須言謝,吾和吾妻絕不能居恩。始因照顧之事皆出自私心。信中已有所表,一者須從她體內取出吾兒質辛之魂,二者有心締結秦晉之好,龍王和王後定然心中有數。”


    事情前因後果,劍綾風帶去的信中已經言明,龍後未想他開門見山,輕笑出聲:“私心還是施恩,結果並無區別。龍族有恩絕不忘報。厲王既直言,吾與夫君也不必藏私。”


    天之佛聽出她話中之意,微露詫異笑道:“父母之私,皆為子女,若猜測不錯,王後所言必與無淵有關。”


    龍王和龍後頷首,眸底靛青色流光波瀾,坦誠直言:“厲王和厲後有所不知,無淵生長至現今這般大時再無變化,與信中所言質辛情況一樣。還有一從小便纏身之症,一旦入睡,睡眠極沉,陷於沉夢難醒,且常伴囈語。囈語中隻有一個名字,便是已經身死數百年的魔皇質辛之名,吾與龍後難勘其因,始終縈惑在心。獨有一晚,她安睡無夢,自醒歡喜,我們詫異問及,才知她與天之佛和一名叫質辛之稚子玩樂半日。”


    天之佛眸色一怔,急出聲關切問道:“後來情況如何?”在異誕之脈,二人睡覺,並未曾聽伺人回報有囈語之事,看來果真是魂魄原因。沒想到無淵竟還有此事。


    龍後輕歎一聲,心疼道:“僅那一夜好睡,過後還是夢囈難醒,隻不過囈語非是魔皇質辛,變作如今之質辛,偶然會有那日玩樂之事。吾和龍王細思其中或有關聯,便在修行出關後去苦境一探天之佛蹤跡,卻不料苦境和佛鄉無人知曉她之存在,此事隻能作罷。”


    天之佛端起茶杯輕飲,和天之厲對望一眼。他們去尋的時間該是她已出事。


    龍王接過話音看著二人繼續道:“後有一日,無淵言要去異誕之脈找質辛,吾和龍後方知擬約之事,她亦說出質辛告訴的路觀圖,我們本答應那日要送她至,不料出事耽擱,吾和龍後不得不閉關,她當我們騙她,獨自迷暈伺人,一人離開。吾和龍後察覺,救人在緊要關頭,□乏術,隻能化出部分靈力一路跟隨她到此。”


    龍後不覺笑了笑看向天之厲和天之佛:“後沒有多長時間收到你們書信,越發證實吾和龍王猜測,便也放心讓她一直住著。中間你們不時寄去修書告知情況,吾和龍王也甚放心。得知無淵和質辛神魂現在皆已穩下,不便再繼續打擾。便有了此次之私下拜訪。”


    天之佛聽了微微一笑:“若非龍王和王後思子心切,無淵但可一直住下去,吾和夫君必視若親女。”


    此時才注意她一直稱呼是夫君二字,天之厲心口一動,別有一番動情之感,濃濃笑意自眼底生出,看向龍王龍後:“吾妻之言亦是吾心,今日女兒,他日兒媳。”


    龍王哈哈大笑出聲:“此門親事厲王如此看重,吾若再不答應倒顯不盡為父之責。按信中所言,那一世他們陰陽阻隔,無淵今世既然成為吾女,吾必要讓她享盡和順安樂,不受任何委屈。”


    天之厲聽出他話中之意,笑了笑,以茶致禮:“質辛必是曠世難得之佳婿,龍王和王後隻須考慮如何為他們舉行婚事便可,無論是何,吾和吾妻皆全力達成。”


    龍王和龍後對視一眼,翻掌化出一個錦囊,放到他們身前,笑道:“龍族定親之規,必在一盞茶功夫內互相交換信物方可成,這是無淵初生時胎血所化元血龍鱗一片。”


    天之厲黑眸凝住,抬手按住天之佛之手,皺眉笑問:“此物無價之寶,你吾不知龍族此禮,未曾準備,該以何物為信?”


    頓了頓,補充道:“一盞茶功夫,還須快快思出,不然質辛該怨我們壞他好事。這物似乎也必須是與質辛有關。”


    龍王耐心等待,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伸手端起龍後未動過的茶杯輕飲。


    天之佛龍王如此已是計時開始,瞥了眼眸色篤定她能拿出所有物的天之厲,急起身化光回到了臥房。


    眨眼間,半杯茶水入腹,龍王刻意一頓,看了眼隻剩下的半杯茶水,這才繼續飲著。


    天之厲餘光看見,眸色亦絲毫不顯急切,笑望臥房門口,輕輕摩挲著茶杯,耐心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杯中頃刻隻剩了最後一點兒茶水,龍王仿若無人微仰頭,手臂一抬,倒豎茶杯,張嘴直對。


    最後一絲茶水順著杯壁緩緩匯聚。


    厲後怎還不出現?本與龍王同心的龍後眸底微露出絲緊張,餘光緊定在了臥房口。這事本不該為難住他們才是。難道她和龍王估算失誤?


    眨眼間茶水滑至了杯口。


    天之厲麵上平靜雖不減,坐著的身子卻是比方才微挺直了些,黑眸微凝,難道大婚那日他看錯了?娘鬼鬼祟祟塞進她懷裏的不是那物?他明明可以感知那物氣息。


    流動三人間的氣息隨著最後一滴茶水墜落,霎時緊繃。


    龍後眸色盯著龍王杯下就要沾唇的茶水,暗歎闔住了眼。夫君,這可真刁難住了!


    天之厲握著茶杯的手緊住,微皺眉定在臥房門邊。他判斷不該失誤,難道樓至手中真不是那物?


    茶水眼看就要沾唇,龍後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天之厲黑眸一沉。


    就在此時


    嗖的一聲,


    一道金光疾出,攜逼人氣勁兒直穿臥房襲向龍王唇杯間墜下的茶水。


    天之厲緊凝的黑眸這才一閃,身子鬆下,靠在座椅上,端起茶杯輕飲一口,嘴角微動,細細品著茶水香韻。樓至,一顯你吾能耐一安親家之心,當真必要將吾也算計進去?你這居心極為不良,吾該連你隱瞞此物之帳一並算上。


    龍王盯著瞬間黏在倒立茶杯口上之錦囊,已能感知其中是何物,大笑一聲讚道:“好功力!”


    “謬讚!”天之佛撩起錦紗簾,緩步跨出房門,走向天之厲身旁坐下:“龍王可滿意?”


    龍王笑著頷首,凝功於指取下錦囊放入龍後掌心:“夫人收好!”此物該是他們信中提到過的屬於魔皇質辛之物。


    天之厲拿過桌上錦囊放入天之佛掌心,包著她的手一握。


    龍後放入懷中,抬眸笑看向天之佛:“厲後若再不出現,吾便該和夫君背道而馳了。”


    天之佛一笑:“此物被吾深藏,深恐遺失,一時未能尋到,幸好未曾讓龍後出力相助,壞了龍後龍王情致,吾和夫君倒要愧疚。”


    雙方各自明了在心,龍後笑笑,將錦囊收入壞中。


    龍王和龍後隨即齊聲看向他們笑道:“等他們各自成年後,再定婚期。帶我們去見質辛和無淵吧。”


    天之厲和天之佛含笑站起:“他們在緞君衡寢殿中。此人,你們也該一見。”


    龍王和龍後眸色一凝,不假思索笑道:“該然,撫養質辛的義父,自然要見,如你們所言他之重,定親之事少不得他。”


    四人當即旋身化光離開了雙天殿前。


    緞君衡寢殿臥房中,一陣叮鈴哐當亂響,質辛和無淵總算選到了一個滿意的藏身之處,兩人緊緊抱著,躲在黑漆漆的衣櫃中。


    “義父,一會兒爹娘來了,你就說我們不在!”


    緞君衡坐在外廳聽見,歎笑一聲:“嗯!”算算時辰,按那日天之厲和天之佛給他看的信中所言,龍王和龍後該到這裏了。


    質辛和無淵不再折騰,自早上就喧騰的臥房終於能安靜些許。


    良久後,


    “無淵,別動,小心被爹娘發現。”


    “哦!”


    ……


    “質辛,我想爹娘!”


    “你不想和我玩兒了嗎?”


    “想!”


    “那就乖乖別動,他們找不到你,你就能和我繼續玩兒。”


    “可,可是我也想爹娘。”


    “你爹娘要帶你離開我,你又想和我玩兒,這怎麽辦?”


    “你跟我回家就好了!”


    “不行,天佛娘和爹見不到我會哭的!”


    “呃……那怎麽辦?”


    ……


    緞君衡等待的眸色倏得露出絲好笑,端起茶杯一飲,質辛,該是你見不到他們會哭吧。


    二人還在繼續商量,怎麽解決這個糾結的問題。


    寢殿外是四道耀眼光華一閃,天之厲、天之佛、龍王和龍後現身。


    緞君衡眸色一笑,起身步出,先對二人致意後,轉向龍王和龍後笑道:“二位聖姿,聞名不如見麵。”


    臥房內質辛和無淵動靜戛然而止。


    龍王見他渾身派然卓絕之氣韻,麵色頓現遺憾,搖頭歎道:“有相如此,實為厲王和厲後之福,隻不過,吾還是要言一句,緞宰相可有心到吾東雨龍宮為相?”


    天之厲看向緞君衡笑道:“東雨龍宮絲毫不亞於異誕之脈,恰好龍王提出,你不妨再做選擇。吾和樓至從未有限製你自由之意。”


    龍王刷的轉向天之厲,搖頭一笑:“欲擒故縱,厲王此舉欠缺厚道。”


    緞君衡笑著看向龍王出聲:“東雨龍宮與異誕之脈難分伯仲,緞某在何處皆可達成吾濟世之抱負。吾當初擇居異誕之脈,其中一因是為義子。質辛在異誕之脈一日,吾便不會棄他而去。”


    說罷,袖袍一揮,微俯身:“竟隻顧言語,多有失禮,龍王和龍後先請入殿。”


    左右逢源,應對得滴水不漏,被拒還覺心頭舒暢,龍王眸底笑色更濃,一手輕按緞君衡之肩,轉向天之厲:“原來吾差在沒有生個好兒子認他做義父!”


    天之厲和天之佛邊向殿內走,邊笑言:“你有個好女兒,不費任何功夫,便可得一義父!”


    龍王和龍後輕笑了笑,相隨而走,前後走近廳內落座,將已結秦晉之好事情告知緞君衡。


    緞君衡一怔,募得才反應過來,沒想到天之厲動作如此之快,濃喜溢出眼中,剛坐下的身子便要站起行恭賀之禮。


    龍王和天之厲竟不約而同伸手笑按他雙臂,令他坐著:“你該恭喜自己!或者你恭喜之後,我們二人再對你恭喜一番。”


    緞君衡輕笑了一聲:“既如此,吾便收下。”


    龍後乘著眾人言語四處一望,卻不見人影,看向緞君衡笑問:“質辛和無淵是否等不及我們到他處玩兒樂了?”


    臥房中質辛聽到聲音,眉心皺的更緊,摟著無淵小身子的手一緊,小無淵眼底卻是有了亮光,激動看著質辛,是娘和爹!


    緞君衡雙眸無奈一閃,看向四人密語:“質辛怕你們帶走無淵,和她一同藏起來了!隱藏腳步聲,吾帶你們去尋。”


    天之厲和天之佛微怔,好笑一聲,知質辛小心思,起身隨著緞君衡向臥房走去。無淵年少,那幾日已看出有思父母之意,也該回去了,不能任由質辛之性。


    龍王和龍後對視一眼起身疾步跟上,這個無淵和質辛在一起當真是樂不思蜀了?


    五人停步在衣櫃前,緞君衡讓開,天之厲見縫隙中夾著質辛的衣角,黑眸一閃,看了眼天之佛,眸光示意她安撫質辛,抬手提功散去質辛凝化的結界。


    吱呀一聲,櫃門大開。


    質辛小胳膊摟無淵可憐兮兮縮在被弄得亂七八槽的衣物後麵,不料被發現,黑眸一片驚駭之光,待看清所有人時,募得反應過來發生何事,淚水陡然翻湧而起,委屈倔強盯著天之佛和天之厲,小手死死揪住無淵的衣服。就不讓她走!


    “爹!娘!”無淵激動叫了一聲,急轉向質辛要告訴他這是她父母,卻不料如此,笑色愣住一頓,不解他為何如此,小手急像以前玩兒一樣拍了拍他的肩,小拇指塞進嘴邊扯向兩邊,笑嘻嘻對他做了個鬼臉:“質辛,看我的臉怕不怕?再哭鼻子,晚上老妖怪會鑽被窩裏吃掉你的!”


    質辛仿如沒聽見沒看見,小嘴依然抿得死緊,淚水打著轉兒的黑眸還是盯著天之厲和天之佛。


    以前這樣,他都會笑,無淵愣住,小手緩慢從嘴裏拿出,拉住他的小手搖了搖,眉心蹙著:“質辛,你別哭啊!你為什麽哭啊!你別哭!你不是說男子漢不哭的嗎?”


    質辛眼底淚水突然刷的全流了下來,小臉憋得通紅,悶聲抽噎:“我才不要當男子漢!”


    無淵震住,不知他為何哭成那樣,見他越哭越厲害,嚇得小嘴一扁,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龍後和天之佛無奈心疼又好笑對視了一樣,急走近各自抱住孩子,力道適中的輕掰開質辛的手。


    質辛小手指根本敵不過天之佛力道,終究被分開,見龍後抱著無淵走向龍王,淚水流的更凶,身子急得抽搐,被摟住的身子在天之佛懷裏劇烈掙紮,半晌見掙脫不了,“哇”的趴在她懷裏大哭出聲:“娘!你…不要…抓…抓著我……”


    滂沱淚水瞬間打濕了肩胛,天之佛見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疼無奈,微鬆了手,輕撫著他的背:“娘不抓你,乖,別哭了!”


    質辛見她鬆了手,小手卻突然摟緊了她的脖子,泣不成聲道:“我…我不…不要…無…無淵……離開!娘…娘你把無淵幫我搶回來!”


    天之佛看了眼抬眸望來的龍後無奈苦笑,隨即抱著他的小身子坐到床邊,手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背,側首邊親著他哭得通紅的臉,邊低語輕聲哄著他。“……無淵回家後還會再回來的……以後你還可以繼續和她玩兒……”


    一時臥房中隻剩下兩個孩子的哭聲和二人的輕哄聲。


    天之厲和龍王對看一眼,和緞君衡暫時先離開了臥房。


    良久後,無淵被哄得漸漸停下哭泣,趴在龍後懷裏,眼角殘留淚珠,望向天之佛懷裏小聲抽泣的質辛,龍後見狀抱著無淵走到床邊坐在天之佛旁邊。


    無淵伸出小手摸向質辛輕顫的脊背,清脆道:“質辛,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哭了!”


    質辛緊摟著天之佛的脖子一動不動,緩緩停下了哭泣,抬起頭,淚眼朦朧看看無淵和龍後,又看向天之佛委屈低語:“無淵真的還會回來嗎?”


    天之佛對上龍後望來的笑眸,無奈搖頭笑了笑,掌心凝功吸過了旁邊的棉巾,輕輕擦拭他眼角淚珠:“娘不騙你!你可以問問無淵的娘親,她會讓無淵回來的。”


    質辛揪著天之佛胸口衣物,尤掛淚珠的小眼睛可憐兮兮看向龍後:“你讓無淵陪我玩兒嗎?”


    龍後見他委屈帶怯的小眼神兒,好像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手摟著無淵,聲音帶笑道:“吾和你娘都不騙你!等你長大了,就可以天天和無淵在一起。”如何能將他和曾經聽聞的苦境叱吒風雲的魔皇質辛聯係在一起?


    質辛蹙了蹙小眉頭,淚眸看著她不解問:“長大了?現在不能天天在一起嗎?”


    天之佛笑了笑,垂眸看他耐心說道:“無淵和你一樣,要待在爹娘身邊才能長大。你看不見爹娘會哭,無淵見不著她爹娘也會哭。剛剛無淵想爹娘想得哭了,和你一起哭的。我們總不能讓無淵一直哭吧?”


    質辛根本不知無淵方才為何哭,聽天之佛如此說,下意識望去,見她小眼睛還掛著淚珠看著他,想了想,對著天之佛輕輕點了點頭,雖不情願卻還是懂事小聲道:“我不要無淵哭,那還是讓無淵和爹娘在一起吧!”


    天之佛當即俯首在他小臉上親了親,望入他小眼中溫柔輕語:“如此才對,真是娘的好質辛!以後爹娘抽時間帶你去找無淵玩兒!”


    龍後笑著看向質辛補充:“我們也會再讓無淵來找你玩兒。”


    質辛含淚的小眼睛募得高興了些,隨即坐直身子趴在天之佛懷裏,和無淵兩個人做鬼臉小眼睛眨巴眨巴互相逗弄著。


    天之佛看向龍後笑道:“我們出去吧!”


    天之厲和龍王聽到腳步聲,抬眸,見終於無事了,才起身。


    龍王接過龍後懷裏的無淵,看向天之厲、天之佛、質辛和緞君衡一笑:“方才所言吾謹記在心,以後若她記憶有變化,定及時寫信告知。我們不再打擾了,這就告辭。”


    見三人要去送,急出聲笑道:“厲王厲後、緞宰相請留步。還讓帶我們來之將軍相送出異誕之脈便可。本是私訪,你們若同時出現,百姓定又是一番動靜,不必擾民,也省卻你們浪費如此時間。”


    天之厲見他們意思堅決,笑了笑,掌心向空中揮出一道特殊氣勁兒。


    未幾,劍綾風飛身而至,手中拎著一個包袱。


    天之佛看向龍後笑著告知:“包袱中是無淵在異誕之脈這段時間最愛之物,吾全收拾在其中。”


    龍後頷首笑道:“吾便不客氣收下了!”


    見他們便要化光消失,一直不出聲的質辛突然衝著他們著急叫道:“等一等!”


    話音落後,看向天之佛掙紮道:“娘你先放我下來,我去找一個東西送給無淵。”


    天之佛微怔,不知他要做何,鬆手,質辛落地急邁著小腿蹬蹬蹬地跑進了臥房,眾人不解,詫異望去,隻聞哐當一聲,叮鈴哐當的磕碰聲傳出。


    緞君衡眸光一閃,猜到質辛要做何,看向天之厲和天之佛笑道:“他大概是在找那把桃木劍。”


    話音剛落,


    “無淵!找到了!”


    質辛激動得從臥房中奔出,握著桃木劍柄跑到龍王跟前,仰頭看向他懷裏的無淵,踮起腳尖把劍身遞到她手裏,歡喜道:“送給你吧,我再讓義父做一個!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練劍,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背著劍玩兒驅妖怪了。”


    無淵驚喜瞪大了靛青色的亮眸,小手緊緊握住劍身,垂眸看向他嘿嘿一笑,露出了兩個小酒窩:“我一定好好練劍,下次你得帶我玩兒,不能隻和小四玩兒。”


    質辛鬆開抓劍的小手,亮晶晶眨著小眼睛猛點頭,隨後跑回了天之佛身邊,拉住她的手。


    龍後笑著接過無淵手中劍,隨即和龍王,劍綾風一同化光消失在了緞君衡寢殿中。


    就在看不見四人人身影時,天之厲本帶笑相送的黑眸突然一變,袖袍急動,暗掌按在了身邊石桌,暗中提功,強忍著又再次毫無預兆驟然襲來的錐心之痛。這次發作麵色如常,唯有體內劇痛,他強忍下,根本看不出。


    緞君衡在他身後站著,卻不料如此變故,看的清清楚楚,眸色微變,剛要提步,見天之佛突然收回遠望的視線,俯身抱起質辛笑看向天之厲:“總算又了卻一樁大事。”隻能頓住,暗斂擔憂。


    天之厲黑眸刻意掃過質辛,看向她搖頭笑道:“現在談了卻尚早,真正該是多年之後,他和無淵婚事大成,”言語間,袖袍遮蓋下的手背已是青筋暴露,指尖暗暗深陷入石桌之內,無裂開數條縫隙。


    緞君衡見他這次痛楚似勝過上次,眸底憂色一沉,疾步走近石桌旁,紫袖袍狀似無意落在桌上遮住石縫,看向正要說話的天之佛插話道:“不妨帶質辛到練武場找十九。”眼神示意她看質辛突然悶悶無趣垂下的雙眸。


    天之佛一怔,未料到他方才還歡喜現竟又如此,俯首凝視他雙眸,低語溫柔道:“娘帶你去練武場陪你練劍如何?”


    質辛沮喪的黑眸一愣,刷的抬起看她,蹙眉撓頭:“娘,你有劍嗎?”他從來沒見娘用過劍啊?沒劍怎麽陪著他練劍?


    天之佛一噎,餘光募得瞥見緞君衡和天之厲強忍的笑意,嘴角一抽,看質辛一臉懷疑,懊惱又無奈,死勁兒親了他額頭一口,手臂一緊抱他化金光離開。


    “今日讓你見識一下娘的劍!”幸虧前些日子天之厲將收藏起的奧義吠陀尋出還給了她。


    “天之厲,吾和質辛練完劍直接回寢殿。你與緞君衡處理完事務回去便可。”


    天之厲望著他們母子漸漸模糊的背影,眸底笑色陡然散去,靠桌子支撐的身子不受控製晃了晃。


    緞君衡急身一掌凝聚功力,推向天之厲背心扶他坐下,希望能緩解他鑽心之痛:“天閻魔城是一次,這可是第二次複發?”兩次之間,病情不該變化如此之大。期間定有可能還複發過,眾人卻不知道。


    半晌後,痛意才漸漸散去,這次比上次時間長了許多。


    天之厲手指鬆開石桌,沙石墜地聲霎時響起。緞君衡收功撤掌,下意識望向聲音處,隻見石桌邊缺了一塊,已被他方才掌力皆粉碎成了碎末。


    天之厲轉眸看向緞君衡歎息:“果然症狀瞞不過你。”


    緞君衡拎起茶壺為他重新斟了一杯茶,少了平日的揶揄笑意,全是凝重看向他:“這是第幾次?”


    天之厲接過他遞來的熱茶杯,看了眼上麵蒸騰的熱氣,淡然出聲:“第四次!”


    緞君衡收回茶壺為自己斟滿,意有所指問:“上兩次也未被天之佛發現?”


    天之厲吹開了部分繚繞的熱氣,幽深的眸底暗藏另一層永不會言說之情,眯眼望著射入的金芒,低沉緩慢道:“緞君衡,無論如何都絕不能讓她發現。”


    緞君衡輕聲放下茶壺,擰眉直言不諱道:“病情一次比一次嚴重,總有瞞不住的時候。天之厲,這點你該比我們都清楚。”


    天之厲端到嘴邊的茶杯微頓,黑眸斂著複雜沉凝:“那該是多年之後,目前無虞。”


    緞君衡眉心一皺:“天之厲,此言與天閻魔城所說大有出入,今日昔日誰為假?誰是真?”


    天之厲黑眸刷的抬起,不答反問:“你是否覺得套出吾之言了?”


    緞君衡搖頭,不假思索出聲:“若非你有意泄露,無人可套出你之話。方才所言不過是你想讓吾知曉之事。”


    天之厲微仰頭飲盡茶水,沉放在桌,突然翻掌化出厲族雕刻而成,卻尚從未用過的黑玉帝師寶璽,放置他眼前,一字一字凝沉出聲:“真假不重要,你無須浪費精力於此,受此印,日後和鬼邪、七厲盡心輔佐教導質辛。”


    緞君衡一震,難以置信皺眉緊緊盯著他,他此意,分明是有托孤之意,難道他之心疾,那日劫塵、咎殃和鬼邪神色,心有不好預感,當即凝功於掌心而推回天之厲,沉聲:“縱有意讓質辛為未來之王,現在也言之過早。無此帝師寶璽,吾依然會精心教導他,他是你和至佛之子,亦是吾子。你該思如何治病,而非安排後事。你與至佛曆經千劫萬難才有今日,難道你要質辛恢複記憶後才一次眼睜睜看著你和至佛出事?”


    發覺自己過於激動暗憤,頓了頓,強製冷靜片刻,緞君衡才繼續道:“麵對蒼生,至佛無堅可催;麵對你,必一摧即毀。天之厲,你定不想事情發生至此。”


    話音剛落,


    突然哢嚓一聲,手中茶杯震碎,天之厲沉眸壓下因他言而翻湧的痛黯,鬆手散去了滿手碎粉,從懷中拿出早已寫好之信壓在帝師寶璽下,幽深眸色抬起又是一派沉穩威嚴:


    “看過信後,再決定是否收下它。此信不得讓第二人知曉。”


    說罷起身,一步一步深沉平穩地向殿外走去,映著斜射而入的夕陽餘暉,一直威儀王氣迫人的身影此時竟顯出了幾分蕭瑟黯薄!


    緞君衡眸色微有些莫名的恍然,目不轉睛地定定看著天之厲緩步離開視線。


    霞光萬丈的夕陽,縱有壯美耀眼的光輝,也擋不住仍快速流逝的溫熱。夕陽仍是金日,但內中冰冷已散不出多少熱溫,終究將被噬人的冷意漸漸吞噬全部,直到一絲光熱不留。


    天之厲方才竟似這輪將逝的夕陽!怎會生出此感?緞君衡急收回恍惚視線闔眼,抬手凝功揉揉太陽穴。定然是錯覺!


    良久後,


    心緒平靜些後,緞君衡才又睜開眼,望去餘暉下的桌邊,右掌不假思索凝功移動帝師寶璽,左掌一收,信封嗖然入手。緊接著刺啦一聲撕開,拿出信紙展開,映著斜射而入的夕陽緋紅的餘暉,一字字靜靜往下看去。


    將要入夜的清風拂送進一絲絲涼意,一片窒息凝滯的死寂緩緩充斥了整個寢殿。


    夕陽餘暉也在流光點滴中越來越斜,越來越暗。


    良久後,


    “砰!”


    一聲沉悶震響突然毫無預兆響起,緞君衡竟似受到驚嚇身子不受控製一陡,急搖了搖頭,才緊鎖著眉頭從信中回神,恍惚看了眼被自己無意碰落摔碎的茶杯,捏著信紙的手一緊,掌心頃刻燃起熊熊烈焰。


    片刻後烈火燃盡,緞君衡才張開僵直的五指任由灰燼散入風中,另一手僵硬扶著石桌起身,拖著步子緩慢走到天之厲方才坐過的地方,落掌於冰冷的帝師寶璽之上,緊扣五指,滿心蕭索,恍惚望著夕陽光芒:“質辛會是至佛的好兒子,曇兒的好兄長,厲族的好厲王,無淵的好夫君,他化斷滅的好父親……最後,他還是你天之厲的好兒子!”


    靜謐中夕陽再偏,照得緞君衡本已悠長的暗影又變得暗了些,長了些。


    流光暗轉,夕陽終究沒留得住,淹沒地下,夜色暈染漆黑了各處。


    星空下的雙天寢殿,吱呀一聲臥房門輕輕打開。


    坐在床邊剛哄曇兒睡著的天之佛抬眸望去,見他已沐浴過的模樣,訝異斂著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出聲:“今日為無淵之事占去許多時間,現在進來,過快了些。”


    天之厲關好門,回身向床邊走去:“此言,你似乎不想這般早看到吾?”


    天之佛收回視線轉向曇兒,微撩垂落的銀色發絲別到耳後,輕笑出聲:“確實不想,看你不如看曇兒。”


    話音剛落,腰間陡然多了一臂,濃笑熱氣強勢襲過耳邊,天之佛回眸見天之厲心緒甚好,順勢一靠,慵懶倚在了他懷裏。


    天之厲見她如此妖嬈恣意模樣,黑眸微深,又加一臂滑過她另一側腰,兩手交匯在她腰腹前,靈巧解著衣帶,側首輕吻住她耳邊:“吾中用不中看。你看曇兒和質辛便夠了!”


    見她心有所感耳朵微紅,笑了笑,筆挺剛硬的鼻尖順著耳廓滑至她頸側,微頓,深深一嗅:“如此快便有香氣了,樓至,你說,吾該如何解釋此種異常情形?”


    天之佛緊閉唇不答,斜眸斂著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風情睨了他一眼,見他眸底曖昧笑意加深,麵頰陡然飛紅,按住他解中衣衣帶的手:“再笑不讓你解了!”


    天之厲反手一動即避開了她的手,繼續解著,同時吻吮著她沐浴不久細膩的脖頸,笑呼熱氣,見她脖子悸動一顫,情笑更深:“吾不解,隻能你親自動手。難為你第一次主動想與吾歡好,這等費神費力之事,還是吾來,你隻須享受便可。”吾該讓你喜歡上這主動求歡之事,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天之佛被他看出心思,雙眸微帶絲莫名的悸動顫了顫,麵色不好意思潮紅發熱。


    如此欲/情和純麗的交織,別有一股矛盾卻勾人心神的嫵媚,心頭猛地一跳,天之厲情動當即斜摟著她的身子倒在了床上,雙手拉扯解開的衣物散落身側,露出遮掩下細膩白皙的胸腹肌膚,眸色一暗啞,俯身吮住了她微張的雙唇,舌/尖迫不及待探入肆虐翻攪她的情/欲。


    不到片刻天之佛已在他身下氣喘淩亂,溢出一聲聲壓抑勾人的呻/吟,微有晶瑩熱汗從額邊滲出。


    天之厲手指同時順著她胸腹起伏或輕或重摩挲著,直到她忍不住在他身下難耐輕蹭時,吮吻的唇突然一頓,欲眸凝視她,暗啞出聲:“今日你故意那般遲出現要讓吾心驚膽戰?”


    天之佛意識已陷欲中,水霧彌漫睜開雙眸,恍惚聽清了問話,卻不及思考,體內一波一波的情潮,他指腹過處,更是浴火高燃,難受地“嗯”了一聲。


    天之厲眸色陡然暗了幾分,指腹刻意滑過她挺/立豔紅的乳/尖,輕輕一彈,又碾壓揉弄,俯身再吻了許久,肯定沉聲:“錦囊內是質辛頭骨,大婚那日,娘偷偷摸摸塞進你懷裏之物。”


    天之佛難耐輕吟一聲,摟住他吻著,想也未想喘息出聲:“嗯!”


    若非他那日無意看見,也早探得龍族定親信物之事,她打算隱瞞他到何時!


    天之厲眸底霎時漆黑一片,吮吻她的唇齒不由咬了她幾口,天之佛不情願,蹙眉喘息著微避開,在他肩頭蹭了蹭,喘息咕噥:“疼!”


    天之厲哼了一聲,又舍不得真把她咬得太痛,鬆了齒,方才問話強行壓抑的欲念不再壓製,解開自己中衣,露出了早已腫脹到極致的灼熱,雙手抱住腰將她雙腿置於他腰側,輕觸了觸已粘膩濡濕的密處,一個挺身,直搗而入。


    一陣輕舞重弄,直弄的天之佛呻/吟淩亂,喘息難連,身下的錦單也被她無處安放的雙手揪得褶皺糜/情,天之厲見此緊繃身子,微泄下了心頭邪火,俯身微停下動作,勾起她的臂搭在自己肩頭,將她抱起在懷裏,一吻她汗濕的額邊,吻過鼻尖,滑落至她喘息的唇齒間,微頓,突然低沉深情沙啞喚一聲:“樓至!”話音一落,隻覺她胳膊突然緊緊攙住了他的脖子,雙腿更依賴緊貼他,天之厲心底悸動一軟,闔住了滿眼深情和複雜,俯身吮含住她喘息吟/哦雙唇,強勢又帶著蝕骨柔情廝磨著,身下亦開始了漫長折磨又溫柔的糾纏舞弄。


    旁邊沉睡的曇兒依然睡得安穩,微有些輕鼾伴隨著二人粗重的喘息和耳鬢廝磨聲回響在臥房中,微微勾起的粉嫩小嘴在白嫩嫩粉撲撲的小臉蛋兒上噙出一抹恬謐的淡笑,似是做了好夢。


    殿外月色脈脈溫情凝望著靜謐的異誕之脈,任由清風拂送,綠葉簌簌。


    良久後,


    隻聞一聲沉悶暗啞的低吼和變了調子的難耐呻/吟驟然響起,雙天宮中臥房中所有耳鬢廝磨肌膚摩挲的聲音隨之戛然而止。許久後,模糊的晶石之光熄滅,整個寢殿陷入靜謐的黑暗。徹底進入了安眠長夜。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晚上10點左右更新~~25號~~捂臉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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