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塵,吾回來了!”


    急切開口,咎殃著急從雙天寢殿回來,跨過殿門直往臥房走去。


    “吾在這兒!”


    站在大廳正座之首的劫塵,擰眉看著他提醒。


    咎殃步子一頓,刷的回身,詫異道:“你怎麽站到這裏了?”


    說著直直向她走去。


    “為何不能站在這裏?”


    劫塵看了他一眼,還要說什麽眸色突然複雜一閃,突然闔上了嘴。


    現在說還是過些時候再說?


    咎殃一怔,狐疑盯著她擰眉:“有何事直言便是,怎麽欲言又止。”


    她什麽時候言語變得如此瞻前顧後?他離開幾日,變化也太大了些!


    劫塵垂眸望向自己的佩劍,撥了撥劍穗,遲疑出聲:“吾要你將太始之氣交給大嫂。”


    “為何?”咎殃怔住,不解看著她道:“大哥命令隻能交給他,當時你亦在場,吾方從大嫂口中得知他不在,便等他回來再給。”


    說著咎殃意有所指問道:“大哥命令向來不得違背,你方才為何要那麽說?”


    心念一定,劫塵指尖捏住晃動的劍穗,望進他眼底:“原因過會兒會告訴你,你到時再做決定。”


    “這!”咎殃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盯著她,“劫塵,吾覺得你很不對勁兒。”


    “有嗎?”劫塵既似肯定又似否認,“怪在何處?吾不覺的”


    咎殃關心看著她,直言不諱:“你睡至正午時分猶未醒來,吾想知道這不合你習慣的原因。是昨夜有事未睡,還是晚睡之故,亦或是身子欠安?”


    “多慮了!”


    劫塵凝眸掃過他的雙眼,提步向殿外走去,


    “天快亮時才入睡而已。”


    “什麽!天快亮!”


    咎殃眸色一緊,急忙大步追上,“你要去哪兒,等等!吾如今回來了,異誕之脈再有何事,直接吩咐吾去做,你不必親力親為!”


    居然會忙成這樣!大哥最忙時也從未出現過這種情形。


    想到這兒,咎殃眸色一閃,募得想起,


    “劫塵,剡冥,貪穢他們現在在哪兒?這兩人既然已經回來了,該吩咐他們去做事才對,怎麽讓自己忙到徹夜不眠?”


    劫塵步子一頓,穿透天上灼熱的光芒望向他:“你還不知道,魈瑤、魑嶽、克災孽主也回來了,現在正和剡冥、貪穢幫吾做事。隻不過事情有些棘手,雖有他們,吾仍必須趁著夜色親自去做,”


    棘手?到底是什麽事?


    咎殃當即看向她,“不論是何事,如今吾回來了,又多一個人手,你也不必那般勞累!”


    劫塵眸色凝起一絲複雜,低低歎息一聲:“你說的對,吾終於可以歇著了!”


    她的模樣,事情該是很棘手。


    咎殃皺眉後又鬆下來:“你先將事情說與吾知,也好理清頭緒,吾才能著手去做。”


    減輕你的負擔。


    劫塵蹙蹙眉心,壓下突然湧起的澀然,緩慢收回凝視他的視線,


    “吾現在便是帶你去了解諸事,跟緊了。”


    “嗯!”


    傾灑而下的日光依然灼灼,射得琉璃殿頂璀璨奪目,散發出一股不易覺察的熱氣。


    二人緩步行在蜿蜒的地下宮殿之中,


    咎殃見劫塵額上沁汗,快走一步,擋在她身麵,掏出懷中絹帕,喘氣給她:“我們為何不提功飛身去目的地?像無功之人般步行又浪費時間還耗費體力。這天氣又悶又熱,定有場暴雨,現在走路實在不是個好辦法!”


    “知道,但吾今日想走路!”


    咎殃一怔,輕笑出聲:“想走就走吧,吾一定相陪。”


    劫塵轉眸接過他手中的蘭紫色絹帕,看向他問道:“吾記得你上次所用是藍色,何時換的?”


    這種小事,她居然還記得!


    咎殃心頭一喜,看著她的眸色變亮:“離開異誕之脈去尋太始之氣時。”


    “哦!”


    劫塵若有所思看了眼絹帕,才拿起拭淨額上清汗,


    “吾很喜歡,是否介意送予吾?”


    說罷亦不待他回答,直接塞進懷裏。


    咎殃一愣,募得反應過來,“不介意!怎麽會介意!”


    說著總覺不足高興急促道:“這塊兒吾用過,殿裏還有許多嶄新未用的,要不吾回去重新拿一塊兒再給你,都是你喜歡的這種色澤質地!”


    以前送東西,她勢必拒絕,今日竟會主動,求之不得!


    這般而已,你便高興至此。可惜吾終究醒悟的太遲了!


    劫塵澀然暗歎,看著他露出微不可見的淡笑,“新的沒有任何意義,你用過的很好,回去洗洗依然是新的。”


    咎殃心頭一跳,怔愣地陷入了她的那麽冷清笑容中。


    劫塵垂眸澀笑,走過他身邊,望向不遠處的流雲,抬手按在他胳膊上,“有些累了,讓吾攙著你走會兒!”


    “哦!”


    咎殃回神,咳了咳,壓下麵色突湧的微紅,伸出胳膊讓她的手從下麵插過繞到上麵勾住。


    居然在她麵前犯花癡!他的形象全完了!


    “你可否先告訴吾,這是到哪裏去?”


    劫塵望向不遠處熟悉的殿簷一角,“到了便知!”


    地麵靜靜倒映著二人黑影,相攙的胳膊在影子中看不出任何跡象,兩個黑影毫無阻礙的在地上融成了相連相攜的一體。


    “剡冥寢殿!”


    怎麽是這裏?


    咎殃詫異盯著牌匾,轉向劫塵,“他不是離開了異誕之脈,為何帶吾到這裏?”


    “你此時所站位置正是那日他離開前所站,”劫塵掃過地麵對上他的雙眸,凝聲道:“他離開時,吾曾答應所有事情必須讓他第一個知曉。”


    咎殃一愣,倏然輕笑道:“你來此,難道是打算在他寢殿傳信通知?又有什麽事要告訴他?”


    “嗯,你歸來之事!”


    劫塵放開攙著的手推開未鎖的苑門,凝眸望向苑內湖水,“隨吾進入吧,一會兒再去貪穢、魑嶽、魈瑤、克災孽主四人寢殿。吾會詳細說清勞累多日所為何事。”


    “你的嗓音怎麽回事?”


    咎殃眸色微變,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兒提功探去,


    “是不是操勞太多生病了?就是給他們傳信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日!”


    “無事!”劫塵看向他抽手,凝眸低語:“我們進去吧!”


    “這!”咎殃拗不過她,隻能妥協。


    隨她走到湖邊卵石上坐下。


    “現在可以說了,說完了便回去休息。”


    劫塵看著他抬手提功揮落身後碧柳上一片綠葉,用手接住放入水中。


    “你曾問過吾在荒神禁地莫名躺在祭台上之事。”


    咎殃眸色一變,身子不覺前傾看向她,“你願意說了?吾那日便知你在對吾說謊。”


    “說謊嗎?”劫塵對上他突然凝重的雙眸低歎一聲:“此事便和剡冥他們離開去完成的任務有關。”


    咎殃一怔,皺眉,


    “既需人去完成,當初你為何要隱瞞,你知曉吾定會為你去辦的。”


    劫塵看著他的誠摯心頭澀然,啞聲強調:“時機不到,到時,你已不在異誕之脈。吾隻能等你回來。”


    “這!”


    咎殃一窒,鬆了身子,“是吾的錯,你繼續說,吾再也不插話了!”


    日下的芙蓉山,看似灼熱,卻因地理位置特殊,自有一股涼風生成,不時拂過,吹走剛剛停留的熱浪。


    一道紅光疾閃而至,震的四周枝葉嘩嘩作響。


    血傀師不在?


    劍布衣眸色一變,手指不禁扣緊了劍身。


    那日他所言當真屬實。


    天之厲已接到他的回報,依他的功力,再有不到半個時辰便要到。


    血傀師他若當真存了算計之心,更有聖魔元史相助,定會在天之厲到來時歸來。


    但願是這般,他也隻能等待。


    半個時辰緩緩流逝。


    靜謐的芙蓉山上,陡然而起一股強勢沉霸暗黑氣旋。


    劍布衣眸色一凝,


    “天之厲!”


    “劍布衣!”伴隨著沉穩凝重之聲,天之厲伸掌吸納了護體氣旋現身,“情況如何?”


    劍布衣凝肅搖搖頭:“吾來時果如他言,並不在此處!”


    天之厲撫動指上王戒,望向黃昏漸至的天際,凝重的麵色微露出絲思念,“命燈之事有吾,你現在立刻返回異誕之脈,協助劫塵他們,同時保護樓至。”


    劍布衣怔住,“吾……”


    “無須多言!”天之厲收回視線看向他:“即刻啟程!”


    劍布衣眸底憂色一閃,異誕之脈不會出事,他回去並無多大作用,但天之厲,上次便是因天之佛中了血傀師之計,此次絕不能出事。


    想到此,劍布衣微俯身,“吾立刻離開!”


    紅光閃過,人已消失。


    他不妨藏在芙蓉山附近,靜待事情發展,需要他出現時,再現身相助。自己是局外之人,或能更冷靜看事,不讓他誤中血傀師之計。


    原鄉飄渺,紫竹源湧,


    湖心圓月再現波瀾後有極快恢複靜止。


    審座矩業烽曇看見來人,雙臂頓收刀招。


    “血傀師!”


    “見過審座!”血傀師緩步走近合掌行佛禮,“今日特來告知更近一步進展!”


    審座微詫後走近扶起他,“何須親來,像以往修書一封足矣。”


    “嗬嗬,審座高儀!”血傀師看向他意有所指淡笑感念道:“但是吾必須親自來。因為吾此次來亦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何意?”審座擰眉。


    血傀師微俯身,直言不諱:“吾此行已將自己和審座皆納入了算計中。”


    審座詫異,眸底並無怒氣:“以身入棋?還請詳細解釋。”


    血傀師起身,不徐不疾道:“審座定不知天之厲此時正在芙蓉山等待吾之回歸。而他會尋到芙蓉山,是吾明示一名劍者告知。”


    審座一怔,火紅衣袖翻動,更加靠近他沉聲問道:“難道與你那日未曾向吾言明之處有關?”


    “是!”血傀師頷首:“此計成功與否全在吾與天之厲見麵的時間把握,吾必須讓所有的時間剛剛好,現在當然還不能出現在芙蓉山,隻好來叨擾審座。”


    說著血傀師貼近審座耳旁,將比那日更詳細的情形細細告知。


    審座眸色越來越亮,等他說完,難抑總算能完成責任的輕鬆:“果然好智謀!吾會記住你對吾的恩惠。非關佛鄉!”


    血傀師凝眸搖頭,“吾之計謀,多半是聖魔元史的功勞,吾不過小小加以串聯,能助蒼生,審座莫在提恩惠。”


    “虛懷若穀,定成大事!”審座看向他讚道,眸底閃過勢在必得的精光,詳細告知:“吾日前已秘密將佛鄉之人準備妥當,不該知曉之人絕不會知道。隨時等候你的消息。”


    血傀師看向他胸有成竹,“吾此次定不會讓審座失望。”


    雙天寢殿中,不時響起一陣陣清脆歡笑,尤夾雜著獨特的柔和嗓音。


    天之佛望望殿外漸黑的天色,轉向殿中蹲著的小身影,


    “天晚了,今日到此為止吧,改日繼續模仿獅子的動作,娘再評判你學得像不像!”


    “什麽!”質辛不相信,側眸望向外麵,“天怎麽會黑的這麽快!我才陪娘待了不到一會兒啊!”


    天之佛見他趴在地上不肯起來,無奈笑笑,從床邊起身,“你義父一會兒便要來接你回去,快些起來收拾收拾!”


    質辛泄氣不舍地看向站在身邊的金色身影:“娘,我不回去了,今晚和娘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


    緞君衡推開門進入,直直走向賴在地上的質辛俯身:“你自己起來,還是吾抱起來?”


    “義父!”


    質辛募得閉眼,將頭死勁兒埋胳膊裏:“我沒看見,我沒看見!”


    緞君衡直接伸手將他摟起來,“你怎麽答應你爹的?這麽快就忘了!”


    質辛沮喪拿開擋住臉的手,看向緞君衡:“我真的不能和娘一起睡覺嗎?”


    “能!”質辛難以置信一喜,


    緞君衡摟著他起身,繼續道:“除非你晚上睡覺不亂伸胳膊亂踢腿!”


    “討厭,”質辛鬱悶一哼,頓時泄了氣,掃過高高隆起的腹部對上天之佛的雙眸,“那娘,我隻能回去了!你晚上可別太想我,一定好好睡覺。明天我還會老時間再來找你,等著啊,我不來不許下床,乖乖等著我給你穿鞋!”


    這口氣,也不知何時跟天之厲學得!


    天之佛好笑凝視著他的小臉,鉤鉤他的手,“去吧,聽你義父的話!”


    “弟弟妹妹明天見!”質辛抬手摸摸天之佛的肚子,“哥哥走了!你們和娘親好好休息。”


    天之佛將二人送出寢殿,直到看不到他們身影才收回不舍的眸光,望了眼天際僅剩的黯淡亮色,決然回身關門。


    克災孽主寢殿中,低沉緩慢的沙啞嗓音停住。


    劫塵募得轉身,仰頭望天,強壓下眸底澀淚和說不出的難受。


    咎殃起身從背後將她強硬攬進懷裏,澀痛啞聲道:“到此時,何必還要躲著吾呢!吾若早些知道這些你亦不必獨自一人……”


    說著咎殃壓下心頭劇痛,極緩慢道,“你不該瞞著吾!也不怨你,是吾愚笨,在發覺你對吾態度突然改變時,便該察覺異常。吾現在不知該感謝還是該痛恨那個神組,要不是他,你不會醒悟,可也是他,卻讓我們的時間這麽短。”


    劫塵微微掙紮。


    咎殃微鬆手加了力道將她死勁兒轉向他,澀笑看著她:“到現在還要拒絕吾嗎?”


    劫塵看著他搖搖頭,“何必曲解吾的意思。”


    咎殃抬手擦去她眼角終究還是留下的淚水,“那你為何掙紮?”


    劫塵眸色一閃,頭不覺撇開垂下,靜默片刻才低語:“一時不習慣!”


    咎殃心頭悸疼,手臂一緊,將她緊緊扣在懷中,


    “那便快些習慣!劫塵,若不是你太遲鈍,我們本可以有很多時間。”


    說著語氣一軟,不覺抬手撫著她如瀑的發絲低語,


    “若時間再長些,定不會逼你,吾會讓你慢慢習慣和吾親近,讓你知道吾會是個多麽好的夫君。”


    “是嗎?”劫塵抬眸望向夜幕升起的第一顆明星,淡笑出聲:“比大哥對大嫂還好?”


    “大哥那怎能算好!”咎殃當即大聲反對,“吾絕對超過他!”


    “嗬!”劫塵淚意散去,嘴角微動:“走吧,時候不早了,也該準備準備,順便把你想對吾說的話一次說完。”


    “讓吾好生想想,攢了幾千年的話,得有個邏輯,”咎殃垂眸看向她笑道:“還未留信,給大哥留完信吾便立刻說。然後把太始之氣想個辦法留給無意識的大嫂,讓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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