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未盡能相識!


    沒了隔著朱奇和子民的那道汽車玻璃,子豪和子民直麵相對,他看到了,這確鑿無疑的就是子民,他的同鄉兼兒時好友,隻是,他老得太快了!頭上華發叢生,身材也微顯佝僂,盡管戴著眼鏡,但是厚厚的鏡片也遮擋不住他眼角的皺紋,還有那顯而易見的憔悴,讓子民如此衰老的原因,難道是歲月嗎?子豪知道自己離家時日並不太長,寥寥數月而已,莫非自己從離家時起,就進入了另一個時間軌道,進入了一個神秘山中,從此,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了?


    已經脫胎換骨的子豪讓子民頓感壓抑,自己未老先衰的龍鍾模樣,在燈光下和這位俊朗得讓人目眩的男人相對,簡直說得上殘酷!他有幾分謙卑的上前招呼道,“這位兄弟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一看就不是凡夫俗輩,不敢請問兄弟尊姓大名?”


    子豪聽到這裏,心中隱隱一痛而後心念急轉,子民已經不認識經過改良後的自己了。他稍作手勢,搶在正欲上前替自己作介紹的苗百俞麵前,“在下姓林名立,仰慕苗老家族風範,剛到苗老家裏不久,以後請這位兄台多多關照!”


    “我忘了給二位互相介紹了,失禮失禮!”苗百俞略微一怔,已經明白子豪用意,他不想更多的人知道這個叫朱子豪的人還在世上,所以在向子民介紹自己時,仍舊沿用昔日水果店老板稱謂,“這位是我家座上嘉賓,林立,他是小女丁花的朋友,也成了我們的朋友,當然,現在和我們苗家,就不僅僅局限於朋友關係,這們說吧,我開門見山,我們苗家的衣缽,在將來或許就要托付在他的手中。”


    “理解理解!”子民連連點頭,“看的出來,丁花姑娘好眼力!這位林兄弟玉樹臨風,將來必有大作為,在下更是佩服苗老,說話幹脆直爽,頗有江湖俠士之風,林兄弟,在下朱子民,以後可能要常打交道了,你我一見如故,說到關照,那也是彼此彼此的,請林兄弟答應,讓愚兄心裏踏實下來。”他朝子豪微一躬身。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子豪連忙還禮。


    “朱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苗百全走上前來,“你說貴主人將大事全權委托於你,我們已經見麵兩次,相談也還甚歡,老夫生平最喜接交英雄人物,不論他是販夫走卒,還是權傾朝野的王公貴族,不過,現在我卻隻看到朱兄一位,不可能是朱兄一人,千裏走單騎吧,如果不是,那麽其他的朱兄同僚,他們現在何方?什麽時候能讓我們一睹天顏呢?”


    “原來草田先生對我們這方的誠意還持疑問,”子民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們這一行出來,是很想和苗老你們建立起良好互信關係,我們的人沒有拋頭露麵,主要是為安全考慮,這幾日我們看到警方的人頻頻出現,蠢蠢欲動,敝上一直深居簡出,養精蓄銳,隻為等待時機成熟,一擊成功,全身而退。苗老,我已經將你們的報價上傳給敝上,而且,我們的10%款項應當在你們帳戶上有所反映了吧?”


    “是的,這沒有疑問,”苗百俞點頭說道,“我們財務方麵的人昨天給我們匯報了這個情況,在我從事此項行業的漫長生涯中,如此信任我們苗家的,你們滄浪之水是頭一位!剛才大哥說未見到除你之外的其他英豪,實在也是仰慕心切緣故,既然是朱兄所說,一切為了安全考慮,那也在情理之中,小心駛得萬年船,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風險會越來越大,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下一步如何運作了,盡快將這事完結!”


    “我們那邊的人也是這個意思,”子民說道,“昨天,我們的人看到了從火車上下來的一支隊伍,雖是便裝,但仍能看出是穿上平民衣服的軍人,這裏會有大行動了!至於是不是征對我們,我估計十有八九是!所以敝上意思盡快完事,不要夜長夢多。貴家族在此盤踞多年,達幾個世紀,就看你們選擇在哪裏進行交接?”


    苗家二老一時沉默,子豪走到一邊,給子民前麵的茶杯續上開水,子民連忙站起點頭致謝。子豪一笑,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他以此動作來掩飾心中的緊張和激動:他們會選擇在哪個地方交接毒品?這個消息如何能夠傳達給林峰他們?或者傳達到朱奇,他的兒子那裏?


    “子民兄弟從深城而來,沿途可否經過一個叫鬆崗林的一個小鎮?”苗百俞問子民。


    “我坐車經過了那裏,”子民點點頭,“但沒有下車逗留,所以對那個小鎮沒有太深印象,不過,我在車上聽到乘客們說起過,在那個小鎮,你們和警方的人有過一場遭遇戰,那次戰鬥,讓鬆崗林這個小鎮一下揚名,你們功不可沒。”子民微帶一點揶揄的說。


    “那次,雙方都有傷亡,”苗百俞說道,他在這細節問題上有一股不認輸的態度,“警方的人傷亡不比我們少,他們沒占到任何便宜。”


    “百俞,輸了就是輸了,”看來,苗百全在這個問題上看的更大度一點。“輸贏的焦點不在於誰的傷亡更大,而是在於誰失去的更重要!”


    “是的,伯父,”子豪麵帶傷感,“我們在鬆崗林一役,損失了小青,而警方,他們損失的,對我們來說,隻是一組數字,一組冰冷的數字而已。小青的失去,是任何東西都不能彌補的!”子豪如此的說,並不僅僅是對苗百全的附合,小青死在他的懷中,活活的死在他的懷中,他親自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因為無能為力,所以刻骨銘心!倒也並不是他認為警方的傷亡就輕如雲煙,隻是因為那些亡魂,和他畢竟陌生。就像我們國內地震災難對我們的震撼程度,遠遠超過國外的海嘯帶給我們的震撼程度。


    聽到子豪這時提起小青,苗百全倆兄弟的臉上都露出了沉痛表情,苗百全對子豪點了點頭,看到現在,子豪還沒有忘記小青,讓苗百全心有所觸。


    “依苗老意思,我們將把交貨地點定在這個曾經槍戰過的鬆崗林的小鎮?”和子豪的心情類似,子民根本不知道小青是何許人也,所以他不願在這個細節問題上過多糾結,他直接問出了這個核心問題,“那個地方,是否風險過大?警方在那裏有過傷亡,就會在那裏作過了解記錄,當地村民也會對你們模樣有所記憶,大家再出現在那裏,難免不會有人給警方通風報信。”


    “這些問題都客觀存在,”苗百俞點頭說道,“但事有兩麵,警方在鬆崗林和我們交過手,但也許就從此把那個地方視作了我們再也不敢去的禁區,雷區!至於當地村民,子民,你可能不會明白,我們在那裏的聲譽好過警方,你信不信,因為那個村子裏的村民,好多是靠我們走上致富道路的,再說,他們的人一般不會向警方通風報信的,在影視作品中,像我們這樣的角色往往讓人害怕,盡管我一直是和藹可親形象示人的,哈哈-- ”


    “我讚成地點就設在鬆崗林,”苗百全沉吟著說,“隻是細節還有待商量,要不,還可以設個局,讓警方的人去另外地方白跑一套,看看他們笑話,順便給鬆崗林那邊減輕一點壓力。”


    “這辦法好,”子民讚道,“隻是得找個會演戲的才行,起碼要是個實力派的,要是像林立兄弟這樣的,那就完美了。”


    “朱兄什麽意思?”子豪沉下了臉,“你說我是個演員,我一切都在演戲?”


    “不是那個意思,”子民慌忙擺手,“我隻是說林立兄弟人才俊朗,有如畫中人一般,倒萬萬不敢說林兄弟是逢場作戲表裏不一!”


    “你多心了!”苗百俞用一種隻有家裏人才用的嚴厲語氣對子豪說道,“子民兄隨口一說,本無此意,隻是讚美你的言語,你卻如此失態,急紅白臉,豈是待客之道,讓別人笑話。”


    子豪一驚,苗百俞一向對他都是和言藹色,從未如此嚴厲說他,他一時頓感委屈,想要辯解一下,但轉念一想,何不將錯就錯,將委屈氣憤表達的淋漓盡致。他站立不動,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述說了他的委屈和不服。


    “好了,好了,”苗百全見此情況,拍拍子豪的肩,“我知道子豪誠實厚道,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容不得別人對他詆毀誣蔑,隻是朱兄是誠心讚美你的人品,百俞是當你家人,才會這樣嚴格對你,你肩負重任,得忍辱負重,不要辜負了我們對你的一片希望,何況你也並沒辱可忍,百俞隻是話說重了一點嘛。”


    “都怪我都怪我,”子民在旁邊說道,“此事都是由我引起,是我一時口不擇言表達含混,這位林兄弟生性耿直,自是眼中不揉沙子,林兄弟,再次向你道歉,不生氣了吧?”


    “我沒有生氣,”子豪知道何時適可而止,不然,這戲就有些過了,不大好收場,“朱兄,是我不好,我這樣沉不住氣,恐有負苗老重托,也對不起丁花姑娘一片芳心。”


    “好了,不要再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了,”苗百俞連忙擺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在這些細枝末節上過多糾纏,總之,我們以後需要精誠團結,一致對外!”


    “山雨欲來,時間緊迫,”苗百全說道,“子民,我們現在就把交貨地點定在鬆崗林鎮上,那裏我還有幾個老友,可以搞到運貨車輛,地點設定,我們再來確定一下時間,看在什麽時候合適?我的思路是時間宜快不宜慢!這也是大勢所趨了。”


    預定時間,那需不需要拿本黃曆看看哪天是黃道吉日?子豪隻是心裏想想,他可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樣肯定會被一向自負的苗百俞一頓搶白,在他眼裏,從來是人定勝天的!


    “那就後天吧!”苗百俞稍一思索,“子民,我想就在後天,你看行不?這事不能再往後拖了,越拖我們就會越加被動,明天還有一天時間給我們作各項準備工作,時間倉促,我們如沒異議,那就得加快行動了。”


    “我看可以,”子民說道,“我這就回去向敝上說起,我們那邊在明天也作好一切準備,後天在鬆崗林匯合,苗老,我想說一點,如果後天一切順利,交易成功,如果是用轉帳方式,那麽這裏麵就會涉及到一筆巨額交易,考慮到有可能銀行方麵會細查這筆交易來龍去脈,我們這邊意思是用現鈔交易,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你覺得呢?”


    “這個,當然好了,我最喜歡數鈔票了,”苗百俞笑著說道,“世界上最動人的聲音不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而是嘩嘩嘩鈔票通過點鈔機的聲音,謝謝你們考慮的這樣周到!”


    “那明天,還得需要排練另一出戲,”子民說道,“那就是我們剛才提到過的,讓警方的人在後天火急火燎的趕赴另外一個地方,這出戲也得抓緊了,苗老,你這裏有合適的演員嗎?林兄弟,我真沒說你的意思,你不會再生氣了吧?哈哈---”子民大聲笑了起來。


    子豪有點走神,這仿佛有幾分像當年意氣風發的子民,不再老態龍鍾,“哪裏會呢?”他連忙說道,“朱兄看來還是對我剛才的無禮耿耿於懷,到現在還忘不了笑我一番,對吧?”他轉守為攻,也笑了起來,異地重逢子民,恍然若夢,心裏的痛卻真實的很,子民,怎麽會到了今天這步?


    “演員不難,我們在世上的每個人都是演員,”苗百全說道,“隻是每人演的角色不同,至於明天的這個演員,我和百俞已經有所安排,這不勞子民兄弟擔心。”


    “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苗百俞說道,“現在夜深人靜,我四人秉燭夜談,甚是投機,由於此事太過重大,不得泄露絲毫風聲!林立,對於我們交易之事,希望你連丁花也不要告訴,朱兄弟,你也一樣,除了對你上麵之外,也不要告訴任何人!大哥這裏,不用我再多說,你比我更清楚其中利害。”


    其他三人一齊點頭,子民站起身來,“時候不早,我應該回去了,明天好多事要等著去作呢?各位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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