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人家糾結的問題,其實在邵允琛和陸瑤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陸瑤並不講究孩子一定要跟著誰姓,邵允琛更是沒有那樣的思想,即便兩個孩子都姓陸,那也是他邵允琛的孩子。


    看著兩位長輩吵累了之後各自坐在一邊不說話,陸瑤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但實則心裏卻也莫名地感到踏實。


    不可避免的爭吵和磨合,這些都在她預期的接受範圍之內,隻要兩位老人彼此不說過分的話,不斷了往日再相處的後路,其他都好說。


    今天,邵母雖然咄咄逼人,氣勢上絲毫不弱,但在陸母氣急敗壞抱著小孫子要出門的時候,她還是跟了出來。


    沒攆上急匆匆進車門的陸母,就攔住了跟在身後的陸瑤。


    老人家凝著眉,頗有些不滿地朝車身方位瞄了一眼,“這老太太脾氣倒是不小,正經事還沒開始談,菜都沒上齊,她倒是先惱了。”


    先是埋怨兩句,渾身染著怒氣,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過後話鋒卻突然妥協,“我看今天也談不下去了,你帶她先回家吧,什麽時候冷靜了我們再約個時間。”


    陸瑤應聲,跟在母親身後上了車,留下邵允琛又跟邵母說了什麽。


    一頓飯最後算是不歡而散。


    回去的路上,陸母坐在車後座,氣得臉色鐵青。陸瑤透過後視鏡悄悄打量,就見老人家捂著胸口兀自平複著呼吸,像是努力隱忍著才沒有繼續發作下去。


    難得一路上,兩個小家夥嬉嬉鬧鬧的,才不至於讓車廂裏的氛圍變得格外沉悶,學會察言觀色的小安溪一口一個軟軟糯糯的“姥姥”,最終把陸母的心都給叫化了。


    到了家,陸瑤跟在母親身後去房間裏安頓孩子,老人家左右歎著氣,倒不是為了自己,隻是在擔心女兒的情緒。


    給兩個小家夥換回了家裏的睡衣,陸母抬眼望著自顧忙碌的陸瑤,輕輕地問:“瑤瑤,你是不是怪媽不識大體?”


    “沒有,媽。”陸瑤搖著頭,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


    老人家又歎了一口氣,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眼角有些濕潤,“其實媽也覺得,隻要你跟允琛好好過日子,孩子跟誰的姓並不那麽重要。但是那老太太性格你也知道,遷就了這件事,後麵勢必還有別的事情要委屈你。”


    陸母想的是,邵家要是真心同意了這兩個孩子在一起,總是應該拿出點誠意來的,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女兒不能再受那老太婆的氣了。


    “當初你跟允琛結婚,領完證之後家裏人簡單吃一頓飯,我的女兒就成了別人家的兒媳婦,那時候知道你開心,我和你爸也都替你高興。”


    回憶起往事,陸母心頭有許多的酸澀。她頓了頓,又補充,“真正要結婚娶妻,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一頓飯談不攏,那也是常有的,你別擔心。”


    到頭來,還是怕自己女兒心裏不痛快。


    陸瑤勾唇笑了笑,抬頭時看到母親被皺紋包裹的眼角充盈著幾許潮濕,再看她鬢角新添的白發,頓時哽住了喉嚨。


    “我不擔心。”停頓了一會兒,她才緩緩地開口:“婚禮也不是非辦不可,隻要他媽不再折騰,其他都好說。”


    兩人談話時,都相互默契地壓低了嗓音,話題及此,門外突然響起了輕淺的敲門聲。


    陸瑤起身,囑咐母親在房間裏照看兩個孩子,自己開門走了出去,問垂眸站在門外的邵允琛:“怎麽了?”


    說話之前,男人先是伸手抱住了她,雙臂一用力,就將人牢牢圈在了懷裏。


    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溫熱氣息,陸瑤忽而一勾唇角,一隻手抓住了他後背腰上的衣服,頭埋在她胸口訥訥地回應:“我沒事。”


    邵允琛低頭親在她的額頂,又突然笑道:“走吧。”


    “去哪裏?”反應過來的時候,陸瑤已經被邵允琛牽著往門外去了。


    男人腳步從容,聲音沉穩,淡淡吐出兩個字,“買菜。”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陸瑤盯著推車籃裏滿滿當當的水果蔬菜和大肉,便有些遲疑,“買這麽多,冰箱裏放不下的。”


    男人魅惑一笑,“招待客人,總得體麵一些。”


    “客人?”陸瑤狐疑,將麵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一遍,還在揣摩他話裏的意思呢,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接聽過後就明白過來,邵允琛口中的客人指的是哪位。


    “你媽怎麽了?怎麽會願意登門道歉?”她將手機捏在手裏,滿臉的詫異,“地址是你給的?”


    邵允琛微挑著眉梢,“孩子跟誰姓都沒關係,孩子媽是誰的才最重要,婚禮這件事情上,我不想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他從側麵回答了陸瑤的問題,那一臉謹慎又認真的模樣不禁將她逗笑。


    笑歸笑了,心底還有一陣異樣的情緒劃過,她低眸牽了牽他的衣角,“那趕緊回去吧,你媽已經到了。”


    在陸瑤和邵允琛驅車往回趕的路上,陸母正和沙發上的邵老太太相對而坐,客廳裏擺滿了陸母之前沒帶走的,以及後來邵母又派人重新置辦的禮品。


    阿姨從餐廳泡了茶出來,見這氣氛不對,也沒敢多待,急匆匆又找了個理由躲進了廚房,唯餘下兩位老人家坐在那裏,場麵頗有幾分尷尬。


    邵母這一次來,難得擺了好臉色,“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這些都是小事,今後再商量都可以,兩個孩子的事兒是大事,你說呢?”


    陸母被對方“通情達理”的話噎得無處反駁,加上這次又是特意登門拜訪,她總不至於把人攆出去,便順著台階下來,連連說邵母說得有道理。


    等陸瑤和邵允琛到家的時候,兩位老人家已經冰釋前嫌,坐在客廳地板上逗著剛睡醒的兩個小家夥,嬉鬧的笑聲不斷傳開。


    以至於剛踏進家門的陸瑤見到這一刻的畫麵,恍惚得竟以為自己進錯了門。


    拎了買來的材料進廚房,在忙活著刷鍋淘米的阿姨也感慨,“你婆婆人不錯呀,我看她給你準備的大金鐲子,看著可沉了嘞。”


    聽了這話的陸瑤失笑著搖頭。


    她將買來的菜一一拿出來,擺到案台上讓阿姨盤算,看都能燒些什麽菜。


    之往後便卷起了袖子打算幫忙擇菜洗菜,阿姨見了,忙將人往外推,“廚房交個我就行了,你忙著陪陪家裏人吧。”


    陸瑤抬頭看一眼,有些不大好意思,將一把青菜捧在手裏,“外麵有允琛照應就行了,我在這裏幫幫忙。”


    她實則是認為在廚房幫忙比在外麵應付那兩個老太太要容易得多,禮貌周旋的事情,交給邵先生就行了。


    阿姨恍然間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就跟著笑笑,讓開身後的水池,“那你來洗菜吧,我來做。”


    陸瑤應聲,接過阿姨遞來的圍裙,係上之後便捧著菜去水池,一捧青菜還沒洗完呢,廚房門外就突然想起邵母尖銳的嗓音,喊著:“你怎麽能還在廚房幹活呢?”


    陸瑤被驚著,菜葉濺起的水花撲了滿臉,她半眯著一隻眼睛轉過臉去,就見老人家急匆匆過來,一把就拽住了她的手腕。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餐廳,被邵母一掌摁坐在了椅子上。


    擦掉了臉上水漬的陸瑤有些慌張,左右看了看,才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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