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似乎都帶著焦灼,呼嘯著衝向藍天。但康磊還是覺得慢,他想馬上就出現在她身邊,那個大地被撕裂的地方至今還餘震不斷,堰塞湖,泥石流,山體滑坡等險象環生。真不知道他那柔弱的雨竹怎麽會毅然去了那裏,嶽母不是說她在的地方離四川遠著嗎。


    機艙裏的人在討論著地震,不可避免地觸及到傷亡。他閉上眼睛,腦子裏全都是她疲憊的麵孔,淩亂的發絲,還有堅毅的眼神。雨竹,等著我,我馬上就來。


    天在為死去的人哭泣,淒慘的風夾雜著傷心的雨落個不停。天色漸漸黑下來,救援是不分晝夜的,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雨衣穿上,跟著一直忙到深夜,才發覺肚子早已經饑腸轆轆,從包裏拿出壓縮餅幹嚼了兩口。四下一望,沒有應急燈的地方,黑魆魆的讓人恐懼的幾近窒息。有應急燈的地方,那晃動的人影似乎是剛剛死去的亡靈在人間遊蕩。我想到了一直站在我心底的那個人,隻要有他,我就不懼怕,不恐慌,但是,此刻他不在。


    康磊在夜裏到達成都,這個原本富庶優雅的城市現在一片慌亂,救援的軍車、警車、救護車沒有章法地疾馳著,這個時候不需要章法,因為它們的疾馳是在搭建著生命的綠色通道。


    天又下起了雨,夜裏行車本來就危險重重,再加上泥石流不斷發生,誌願者的車根本去不了災區。但是康磊不能等,他截了一輛救援的消防車,連夜趕去那個鎮子,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鎮子,他的雨竹就在那裏沲。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雨還在下。我隨著救援隊伍趕往鄰近的鄉鎮,這裏的道路已經完全被損毀,隻能徒步。


    餘震還時有發生,路邊的崖壁經常會隨著餘震的襲來滾落下大大小小的山石。平日裏讓人心馳神往的大山,此刻已經變成了奪命殺手,看一眼都感覺陰森可怖。我小心地用雨披遮擋著相機,小心地拍攝一些畫麵,這裏沒有血淋淋,沒有傷亡殘缺,有的是人間大愛。


    山路泥濘難走,一不小心踩上石頭,左腳向前滑去,就在身子跌倒的一刹那,身邊的一個誌願者眼疾手快地拉住我,“小心點啊,姑娘。是城裏來的吧,走不慣山路。鄒”


    “我是從威海來的報社記者。”


    “一個年輕女孩子跑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來,家裏人同意嗎?”


    “我沒敢和家裏人說。”


    “沒結婚吧,要不然,老公肯定不讓來。”


    我默默地沒有回答,我有老公,如果康磊還算是我老公的話。


    走了將近三個小時才到達那個小鎮,這裏的情況更慘,傾斜的大樓隻剩下一個四框,洞開的窗戶就像驚恐之人張開的嘴巴。因為道路不通,大型機械根本進不來,救援隻能靠最原始的方法。


    雨停了,天色依然陰沉的厲害,像板著的臉。


    一座大樓廢墟前,有個男子跪在地上,徒手挖著瓦礫堆,十指已經血肉模糊,他一邊哭一邊念叨著:“老婆,等一下,再等一下,我一定要帶你回家…”


    救援人員用生命探測儀探測了幾遍之後,告訴他地下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但是他就跪在那兒,不停地挖,不停地呼喚,人別拽也拽不動。


    “他是我老婆,比我生命還重要的人,我怎麽可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我要帶她回家。”他自言自語著。


    淚在眼眶裏滾動,我想起了那個愛我如生命的男人,想起了南京街頭,他冒著危險衝進車流把我拉出來,我想到被綁架的那晚,他一個人麵對兩個歹徒毫不畏懼的眼睛…我是康磊用生命去愛的人,我也是這樣用生命去愛他的人。


    不一樣的傳說,一樣的情感。


    我默默地走近那個男子,徒手去幫他移開瓦礫,瓦礫底下有他的愛人,重於他生命的愛人。


    身子突然搖晃了一下,緊接著有人喊道:“餘震了,餘震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然後隻覺得身子都蹲不穩,頭頂上方傾斜著的玉石板搖搖欲墜,灑下的塵土迷住了眼睛,我急忙起身拉起那個男人就往後跑,跑出幾步的時候,“嘩啦”一聲,那塊幾百斤重的玉石板掉了下來。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男人頂著坍塌騰起的煙塵又跪在了原來的地方。我剛想動,腳踝處針紮一般地疼,低頭一看,已經腫起雞蛋大小的包,旁邊的人圍過來打聽著,我無奈地說:“好像是崴到腳了。”


    臨時搭建的簡易醫療站裏,等待救治的傷者很多,我這傷根本沒性命之憂,就沒有去添亂,坐在一塊石頭上等著。這樣子,明天隻好回去了。回去之後,我要去看看康磊,不知他最近可好,陳妍是否也好,他們是否一起都好。


    我單腳點地,想試著走走看,剛站起來,無意間一抬頭,此刻,要我怎麽相信眼前的場景,滿是瘡痍的廢墟旁邊,站著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已不複之前的豐神俊秀,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狽疲倦,但是那種頂天立地的氣場卻越發強大,僅僅是這樣看著,就讓我感到莫名地心安。


    說不清的滋味聚在心頭,把我的淚水逼倒眼角,我就那樣站著,毫不避諱地望著他,帶著劫後餘生的恐懼,也帶著匪夷所思的驚喜。


    在我的注視中,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然後緊緊把我抱在懷裏,緊緊的,像是要揉到骨血中,一生一世再也不分離。


    思維回轉之後,我才感覺到胳膊肘的地方很痛,輕輕“嘶”了一聲,他連忙推開我,緊張地檢查著我的全身上下,發現胳膊肘處的傷口在滲血,腳也腫的老高。眼睛裏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心疼,轉身去了不遠處的醫療站,拿回了一點消毒水和幾塊衛生棉,先給我消了毒,又把自己的領帶拿下來,小心地把我腳踝纏緊,然後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拭去我臉上沾著的血跡,理順我淩亂的頭發。做好這些之後,他打橫抱起我,看著我的眼睛,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地用手環住他的脖子,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溫柔與笑意,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從災區到機場,搭車,步行都由康磊抱著我,看見他臉上汗津津的,有些心疼地說:“康磊,放我下來,讓我自己單腿走一段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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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卻笑嘻嘻地說:“你就老實讓我抱著吧,我想做這個想的都快發瘋了,你就讓我抱個夠吧。”


    輾轉到成都,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康磊買到了中午十一點的機票。頭等艙裏,很寬敞。他把我的腳安置好,又幫我係上安全帶。摸著我變得尖尖的下巴,知道我這幾天肯定沒好好休息過,起身去要了一杯熱飲,看著我喝完,叮囑我好好睡一會兒。


    終於有個地方可以躺了,又困又累的我,轉過頭,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小睡一會兒。


    窗外的陽光,像金色的薄紗籠罩著綿綿的雲層,湛藍的天幕上,潔白的雲朵悠然地漂移著,似乎下一朵雲就可以從鼻尖輕柔地掠過。


    人生就是這樣的變幻莫測,前一刻還在感受著生離死別的哀傷,可是轉眼間就又是晴天麗日的溫暖。


    康磊也很疲倦,但是此刻他還不想睡,看著她安詳的睡態,聽著她均勻的鼻息聲,他隻覺得柔情百轉,眼眶發澀,似乎是滿腔熱情都化作了千回百轉的繞指柔。他閉上眼睛,感覺天色在轉黑,可是他的心裏有個太陽,溫暖明亮。


    當我睜開眼睛之後,已經是在康磊的車上了,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我的手。此刻外麵霞光瀲灩,繁花似錦,可是這一切的美麗絢爛都抵不過他握著我的手,坐在我身邊。


    “都下飛機了,你怎麽不叫醒我?”


    “叫醒你也是我抱著你走,和你睡著沒什麽區別,反正怎麽著我都得挨累。”


    “我怎麽會睡得這麽沉,什麽都不知道?”


    “記得在南京你的腿被刮傷,晚上睡覺時我給你吃了一片安眠藥,那晚你就睡的很好,不知道疼,今天在飛機上,你喝的熱飲裏,我也給你放了一片安眠藥,怕你腳疼遭罪。”


    這個心細如發的男人,每當我有困難的時候,總是第一時間出現在我身邊,嗬護我,為我扛起所有,他就像我的陽光一樣,有他就有明媚,有溫暖,讓你想不愛都不行。


    四川一行,我明白了很多,尤其是廢墟前的那個男人給我的震撼太大了。生死麵前,人是何其渺小,人生不過百年,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誰知道下一分鍾會發生什麽事,能愛就好好地愛,能珍惜就好好地珍惜,計較太多隻能讓自己受傷,讓身邊的人受傷,我決定,如果可以,讓愛重新來過。


    想到這兒,我把連側向窗外,讓他看不清我的表情,然後小聲地問:“陳妍還好嗎?”


    “她好與不好和我有關係嗎?”康磊馬上隨意地回答。


    “那你們——”


    “我的生命裏隻有一個女人,也隻有這個女人有資格和我一起稱‘我們’。”


    我不做聲,依然側著臉,心裏的喜悅爬上了眉梢,變成了甜甜的笑。


    “你還願意做那個女人嗎?”康磊看著我問道。


    “你猜呢?”我忍不住輕笑道。


    康磊一打方向盤,把車子停到了路邊,說道:“我不擅長猜,我擅長試。”


    說完,傾身過來,扳過我的頭,我剛要出口的話,忽然被他壓過來的唇密密實實地堵住。


    身後是座椅的靠背,身前是他……


    我的世界裏隻有康磊火熱霸道的吻和跳躍在心底無法名狀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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