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裏,漫天的飛花炫舞著落下來,康磊帶笑的臉嫵媚在飛花間,異常的溫暖生動,我仰起臉,看著康磊的笑,近在眼前,幸福從天而降。


    “雨竹,你醒了。”康磊的臉真的在我眼前笑著,帶著憐惜和心疼,分明地笑著。是夢?不是夢?我想抬手揉揉眼睛,卻發現,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暖暖的。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兒霎時充溢在鼻腔裏,輕而易舉地勾起了胃裏敏感的神經,嘔吐的感覺瞬間襲來,我忽地坐起身,去衛生間已經來不及了,康磊連忙拿過床下的一個臉盆接住,可是,我隻有幹嘔的份兒,胃裏麵早就吐得什麽都沒有了,最後隻吐出幾口水。因為虛弱,躺下時,頭上已汗意涔涔。


    康磊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臉上,看我的眼睛裏揉雜著多種情愫。“寶貝,對不起。”他低聲道歉。我向他笑了笑,夫妻吵架哪有隔夜仇。他見我並沒有和他歇斯底裏的大吵大鬧,愧疚更濃烈了,由眼角蔓延到整張臉。


    “雨竹,我們要做爸媽了,我們有自己的寶寶了。”欣喜瞬間占據了那雙眼睛沲。


    “我已經猜到了。”


    肚子裏咕嚕咕嚕地響起來,康磊把手輕輕放到我的腹部,說:“寶寶餓了,要吃東西了,你和媽媽等一下,我馬上出去買東西。”他剛要站起,我連忙拉住他的手說:


    “我不想呆在醫院,這裏的消毒水會讓我反胃,我們回家吧。鄒”


    他猶豫了一下,大夫正好進來巡視,康磊征求了大夫的意見,大夫說可以回家,注意調節飲食,多吃些補鐵補血的食物,醫院開的藥按時吃,定期來複查。


    坐到車裏,康磊看著我,手溫柔的伸過來,誠懇地說:“雨竹,對不起,我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猜疑你了,如果我再胡亂發脾氣,摔東西,你就狠狠打我。”


    “我打不過你的。”我開玩笑道。


    “咱家隻有你打我,我怎麽會舍得打你呢。”他急忙表白。


    “那我也舍不得打你啊。”我們的手握在一起,心無芥蒂。


    “媽做夢都急著抱孫子,背地裏催我好幾次了,我先打個電話,讓她高興高興。”康磊說完,分別給我媽和婆婆打了電話,我聽到婆婆在電話裏的驚訝和狂喜,說她現在就去超市買東西,回來做給我吃。


    康磊帶著我來到了滋味齋,這裏的東西雖然價格不菲,卻清淡有營養,可能是餓了很久,那一餐,我吃了兩人份,而且風卷殘雲。


    吃過飯,我們回到了媽媽那裏,媽媽得知我貧血時,很擔心,當即決定讓她以後來負責我的飲食,食補勝於藥補。婆婆也說要照顧我,後來經過商量,由兩位媽媽一起照顧我。


    晚上,康磊堅持要回我們自己的家,我知道,他心裏仍然覺得愧疚,我們倆在一起,他可以隨意地哄我高興,讓我把不快完全忘掉。洗漱之後,我們在床上依偎著聊天,這時,伊風的電話打進來,雖說很反感,但我還是很有禮貌地接通了。


    伊風一改平時的口吻,很正式地說:“對不起,謝小姐,是我失禮了,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方便,明天叫你們單位任何一個人來都可以,我會把天惠珠寶的材料給你們,我本人也會配合拍照采訪。”


    “謝謝你,伊風。”我突然間很感動,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日子在甜蜜中風平浪靜地往前走。我在兩位媽媽的精心照顧下,很快渡過了難熬的嘔吐期,胃口漸漸地好起來,貧血症也慢慢地康複了。天惠珠寶的獨家新聞做得很好,伊風還讚助了我們報社一筆廣告費。康寧公司裝修的那一大批新房正在熱賣中,創下了康寧公司有史以來的利潤新高,政府的形象工程進展也很順利,不到而立之年的康磊,成了康寧公司的股肱之臣,大小事宜都有他參與主持。


    連養病帶保胎,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孩子快一百天了,腹部已經有了明顯的凸起,平日裏隻好穿著寬鬆的衣服。自從懷孕之後,我就不再外出跑新聞采訪,可能是康磊在背後做了工作,賄賂了我們的頭兒,主編分給我的任務很輕,每天審幾篇稿子就了。康磊隻要有時間就會來報社接我下班,如果他有事不來,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出門就打車。


    康磊要去香港出差半個月,那次他招待的貴賓,要和他們公司合作開發一個集購物、娛樂、休閑為一體的商務中心。


    康磊走後第九天,晚上下班時,天空中有薄薄的雲,細微的雨絲已經飄了起來,柏油路麵像塗上了一層酥油,空氣中彌漫著雨的味道,很清新。感覺雨中漫步很愜意,於是,就撐著傘,慢慢地往回走。


    前麵的紅燈變成了綠燈,我的腳踩上了白得發亮的斑馬線。突然聽到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那個聲音帶著如意的高昂,興奮的熱烈,聽著似乎很熟悉,很熟悉。待我把傘舉高,轉頭望去的時候,隻見一道白色的車光,如同利箭一樣,閃電般的向我衝來。我來不及尖叫,整個人就像一朵盛開的白色牡丹,怒放在雨裏,瞬間,枯萎。在意識抽離的前一刻,仿佛看見那輛肇事車撞在一輛大貨車上,垂下的眼簾掃過自己的小腿處,汩汩殷紅蜿蜒在黑色的柏油路上,觸目驚心。


    我好像行走在迷霧裏,沒有方向,隻有一團一團的雲在眼前迷蒙著,什麽都看不清楚,耳邊充斥著時斷時續的哭聲。


    是誰在哭?誰在哭?我連忙倉惶地轉過身,四圍的雲霧突然間變成滿目的殷紅,張牙舞爪地追著我,纏繞著我,我逃不開,甩不掉,看不清來路,也看不到歸程!


    我一定在做夢!一定!這一切都隻是夢,一場噩夢!我隻是被夢魘住了,隻要拚命睜開眼睛就會好的。康磊呢?康磊在哪裏?康磊,快,快推我一下,隻要推我一下,我就會從夢魘中醒來。可是,意識混混沌沌,浮浮沉沉,驚驚慌慌,怎麽也找不到出口,迷失在慌亂裏,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不可以,不可以,我不能長夢不醒的,那樣康磊會找不到我,他會著急的,我要尋個出口,出口在哪裏?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輕很輕,輕的似乎可以一躍就貼到天花板,難道,難道是我的靈魂在飛?


    身邊的哭聲漸漸變成窸窸窣窣的走動聲,還有壓得很低很低的說話聲,慢慢地又歸於平靜,平靜的沒有一點聲音。我自己也好像又在平靜中沉沉地睡去了。


    身子突然間異常沉重,手臂上,大腿上無以複加的疼痛,讓我混沌的意識一下子明朗起來,手臂上打著厚厚的石膏,腿上應該也一樣,因為一動也動不得。之前的一幕像是電影中的倒帶,慢慢在腦海中回放。


    守在旁邊的康磊大聲叫了一下:“雨竹醒了,媽,爸,雨竹醒了。”然後,有淚滴在我的臉上,涼涼的。康磊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哽咽著,顫抖著肩膀。


    媽媽突然間大聲哭道:“孩子,你都昏迷五天了,你再不醒過來,媽媽的命就沒了,嗚嗚嗚……”


    可是病床上的我,張大的瞳孔裏找不到焦點,慘白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不能言語,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頭痛欲裂,我慢慢地合上眼睛,雖然剛剛醒來,但是依然困得厲害,我還要再睡一睡。


    “雨竹!雨竹!”康磊在喊。


    “她醒了,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下麵的話,我聽不見了,沉沉睡著了。


    當我完全醒過來的時候,是車禍第六天上午。身上的痛感減輕了不少,已經是我可以承受的了。


    康磊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下巴上的胡須長出了一層,茂盛如雲,頭發也是從未有過的淩亂。我那隻沒有傷到的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腹部,怎麽這麽平坦?


    他看著我,安慰道:“雨竹,沒事的,醫生說我們前世做了很多善事,你隻是骨折,其他的都是皮外傷。”然後,我看見了他的眼神,有瞬間的躲閃。我知道,我們的孩子沒了。


    記憶中那汩汩殷紅觸及了我心底最深處的悲傷,猛然間,我知道了那個熟悉的女聲,是白群!我痛楚地扭過頭,眼角的淚無聲地滑下,滲進潔白的枕頭裏,我把頭埋進去,緊閉眼睛,想把悲傷深深藏起,卻突然發現,那悲傷大得無處可藏。


    外麵的雨絲已經漸成淅淅瀝瀝,敲打著窗上的玻璃,仿佛是一個個犀利的叩問,又仿佛是一曲濕透的哀歌。


    “雨竹,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的。”康磊的勸說顯得那麽無力,那麽蒼白。白群這個惡魔,她親手殺死了康磊的第一個孩子,又親手殺死了他第二個孩子。這難道是報應嗎?如果是,為什麽要犧牲我的孩子,那是我的骨血。幼小的他隻在母腹裏安詳地住了三個月,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五彩斑斕世界,就匆匆與我別過。他走的時候該有多害怕,多傷心。孩子,媽媽真的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


    華語第一言情小說站紅袖添香網為您提供最優質的言情小說在線閱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陌上花開竹有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螢往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螢往事並收藏陌上花開竹有意最新章節